第53章 针锋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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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时站起,望了一眼林舟渡,只得退下。gaoyawx
林舟渡这才缓过口气来,从地上爬起,浑身上下已是一片狼狈。炭火留下的热气已被那几盆冰水冲散,此时殿内阴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熙政抚额,似是倦极,对周镇察道:“将他带到诏狱去,细审,他既是瞎子,牙牌就算是偷的,也该有个能说服人的章法。”
周镇察领命,赵熙政闭上双目,又摆摆手,众人便散去。章煊扶着林舟渡跟在周镇察后面,行至宫中甬道,忽闻有人从后面追上,原是周合商。周镇察见了他,便回首示意章煊在原地等候,自己同周合商走到稍远的地方去。
周合商看了眼远处两人,章煊直直立在原地,目视着前方,好似木桩。林舟渡眼前已经覆上了白绫,身上披着章煊的外袍。
“镇察,差不多即可,莫要真伤了人。”
周镇察道:“我知道。”
多的话没再说,周合商往反方向去,周镇察同二人出宫,回了锦衣卫衙署。
“太后!太后!长公主回来了!”
周煜灵早便站在廊下,一听人通报,立马就往出去迎,走到仪门处,只见林惊时被侍女搀扶着,路也走不稳。她当即跑过去,见林惊时两手烧伤,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惊时单脚站着,正欲说什么,周煜灵才发现她伤了一只脚,唤宫人道:“去抬轿子来!”
“怎么烫成这样?”
周煜灵持着她的手腕,细细看着她的伤口,又满目急切地望向林惊时,林惊时这才对她说:“先回殿里去吧。”
周煜灵便不再多问,只是看向林惊时身旁侍女,语气中略带责备:“晴儿,为何不打发人回崇华宫传轿子去?长公主伤成这般,怎还一路走回来?”
晴儿也是为难,只得解释道:“太后您不知殿中情形,奴婢在长公主进去后就找了御前的陈公公打听,陛下发了怒,也对长公主甚是不满。陛下耳目众多,奴婢实在不敢随意行事,只能先扶长公主到附近的通政使司去,向夏谆大人借了凉水给长公主冲洗过手足,这才慢慢走回来。”
“此事确实由不得晴儿。”林惊时道,“陛下知道我伤得不重,兄长又被下了诏狱,我这边只得谨慎些。你放心,我这伤口没什么事。”
轿子正好抬来,周煜灵满腹心事,也只得先存在心里,一面遣人去唤崇华宫的女医,一面陪林惊时到了主殿,落轿后亲自扶她进去。女医已经侯在殿内,林惊时坐在罗汉床上,女医替她检查了伤口,才对周煜灵道:“太后放心,长公主皮肤不曾破溃,又用凉水冲过,只要好好上药,十日左右便可恢复。”
“那便有劳您了。”周煜灵心中依旧松不了那口气,站在旁边摇着扇子替林惊时的双手扇风,林惊时手足上起了些小的水疱,女医正替她涂药膏。
待女医走后,周煜灵才屏退了下人,边给她扇风边道:“说说,是出什么事了。”
林惊时望着自己涂满药的双手,道:“陛下将我叫过去,只对我说,若是我能从火炭上走过去,便放我出宗人府。我应下了,后来他命人在殿中摆上铜板,铜板上铺了火炭,又叫了兄长进来。我高估了我自己,刚踩上去就烫得叫了一声。兄长许是猜到了什么,就故意冲上来跌倒在火炭上,替我挡了此灾。”
周煜灵摇扇子的动作慢了几分,看着她道:“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三年真的是在宗人府?”
林惊时愣了一瞬,没有接话,转头望向她。
周煜灵便接着道:“裕王赵熙贽生母位分低,是先帝时最与世无争的皇子,性子温顺平和,他是宗人令,你若在宗人府,他绝对不会难为你,而你也不至于宁愿脚踩火炭也要出去。赵熙政想拿捏你哥,就不会让你真的去那儿,不过是说给外人听。”
林惊时就笑了一下,“那我不在宗人府,你猜猜我在哪?”
“教坊司。”周煜灵答。
林惊时点点头,“你早就猜到了?”
“我倒宁愿是我猜错。”周煜灵也没有多做解释,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赵熙政此番是故意。他应是怀疑你哥装瞎,你哥若能看见,见着那么一堆火炭横在你和他之间,怎能忍住让你踩着炭走过去而不出声?正好你叫了一声,你哥就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不管前面放着什么,他先扑上去挡了,他若伤了,赵熙政就没有理由再伤你。
可这么做到底不尽然安全,不能全然打消赵熙政的疑虑,可也无法。我猜此番,又是安家人在赵熙政面前挑拨。”
林惊时就道:“我也这般觉得。安家小阁老当时就在殿内,殿内人挺多,除了柳复光,还有令尊、周指挥使和康进德,剩下那人我不认得。”
周煜灵想了想,道:“你说你哥被下了诏狱?除了这,你还听到什么没有?”
“下诏狱是在我走后,晴儿从御前的人那儿问来的,剩下的那人就不肯说了。”林惊时心中思索着这事,秀眉轻蹙,“顾侯尚不知为何出城,兄长这回麻烦了……”
“太后!”
晴儿在门外唤道,周煜灵便问:“何事?”
“陛下的轿辇正往崇华宫来,已在不远处了。”
周煜灵就看向林惊时,“我先去了,你在殿里歇着,不用理会外面,我去去就来。”
说罢,周煜灵推门出去,对晴儿道:“一会儿你告诉陛下,我在后面湖边等他。”
她就到了湖边去,坐在湖边的长榻上,望着湖水出神。那湖上还不曾结冰,秋日的枯叶成堆浮在水边,红黄似火,同那深碧色的湖水相衬,尽显寂寥。深秋好景,总能使人最快静下心来。
赵熙政意从恭肃殿出来,就来了她这里。一上午过去,他精神又不大好,远远见着周煜灵背影,却是笑着出声:“大冷天的来了你这里,竟是连殿都不给进,还得坐在湖边吹冷风。”
他在长榻另一边上坐下,周煜灵就道:“听闻你昨日得了疲累之症,这晚秋美景最能抚愈人心,方才邀你来看。”
赵熙政微微笑了笑,“你这里的景色虽是看了三年,每过一季,依旧念念不忘。”
周煜灵没接话,只是道:“你今日可还好些?”
赵熙政也望着那湖,他也不端坐,靠在长榻上,觉着心中舒坦不少,“不过是疲累之症,歇一晚就好。倒是你,朕昨日没来得及看你,你可好些了?”
“我没什么大碍。”周煜灵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还在处理顾侯之事?”
赵熙政说:“让周镇察去审吧,审完再说。昭靖应该回来了吧?朕给她带了些药膏,今日委屈她了,还有个白玉镯,是陌冗那边贡的,也一并给她。”
晴儿在不远处侯着,周煜灵便唤了她过来,让她接过那药膏,“将这药送去给长公主,看看能不能用上。”
晴儿远去,赵熙政看了眼剩下的锦盒,问:“玉镯不一并送去吗?”
周煜灵便道:“药膏是急用。这玉镯还是我一会儿亲自送过去好,昭靖受了伤,心中难免不舒服,我去开解劝慰她几句。”
“那就有劳你了。”赵熙政点点头,又看向她,道:“我看你对昭靖倒不错,也同她处得好。她竟然讨你喜欢吗?”
周煜灵略微笑笑,也是转过视线,看着赵熙政道:“倒也不是她讨我喜欢,不过昭靖人确实不错。有一事你不知,昨日在清和台,我是中了安太后布置的熏香,又喝了她给的酒,才神智不清,倒在暖阁中。是昭靖过来帮我施针,我才站得起来。”
赵熙政一听,便已大致明白,当即凝了眉目,“怎么回事?”
周煜灵便不慌不忙将昨日之事细细道来,末了才说:“这不是什么难推断的事,也不需什么证据。你若要求证,可以去看看安太后的贴身侍女,哪个的后颈上有一道淤青。昭靖为了救我,方才将那守门望风的侍女打晕过去。”
“竟是这么一回事。”赵熙政面色稍冷,却还是道:“罢了,这回是母后做事不当,你也不要与她计较,免得她日后找你麻烦不成,去拿昭靖撒气。”
“这倒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还好顾侯半路出了城去,不然指不定会中了安太后的计。若昭靖再晚一步来,只怕我也不得脱身。”
赵熙政这才反应过来,眉目间更添冷意,却什么也没说。
周煜灵看在眼里,也不甚在意,兀自道:“所以说,我与昭靖倒也算投缘。我是想着与你说件事,不如让昭靖搬来崇华宫住吧。一来我每日沉闷,也乐意多个人陪我逗乐;二来你将她放在我宫里,怎不比将她放在宗人府放心?顺王见不着昭靖,也就不知我对她如何,我比起任何人,只怕是最不让顺王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