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针锋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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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复光就解释:“沚罗那边暂未上疏,事发有几日了,还是东厂在沚罗那边的人送来的消息。zicuixuan沚罗拖欠着税米,就想以生丝折银,生丝是顾南豫大人从查几人手中得来。知州与按察使抓了那查几人一审,发现是个行商,还在查几有个一官半职,那人也承认与顾大人早有往来。”
赵熙政边洗漱边听着柳复光解释,末了也没说话,直到穿戴完毕,才道:“东厂的人都是这个时候才把消息报上来,那这顾长俞…消息倒是比东厂还灵光。”
柳复光眸光轻闪,思忖了稍许,才道:“顾大人身边有近侍,大人出事,那近侍快马加鞭从沚罗赶来,告知关定侯,自是比东厂的人要快。”
“那这就又有矛盾了。”
赵熙政坐在桌边,觉着口干得紧,便拿起晾好的茶饮尽,“若真是顾南豫被冤枉,他身边的近侍来檀京求援,难道不应先来禀朕?他告诉顾长俞,顾长俞能有甚办法,最后也得来禀朕。怪就怪在,顾长俞一声不吭,造了个旧伤复发的场景将顺王骗过,自己骑上马就往沚罗去。”
柳复光又替赵熙政将茶倒上,方说:“许是那人说话没个轻重,言词夸大了些,关定侯又不是什么经验丰富、能辨出是非的,一听父亲出事,当然是心急如焚。关定侯深知通查罪重,定是想着顾大人只身一人,生怕其出事,便先赶过去撑腰。”
“你说的倒也有理。”赵熙政道,“只是他可以草莽,顾南豫身边的近侍不应如此。还有那块令牌……这顾家一家人,到底在做什么。”
柳复光没再说话,太医院院使和院判进来,又替赵熙政切脉。赵熙政草草用了些早膳,遣散了众人,便又坐了暖轿,到恭肃殿去。他令人传了安弘赟与周合商,落轿时,这两人已在殿外等候。
周合商与安弘赟跟在赵熙政身后进殿,一进去,赵熙政就道:“二位不必多礼,坐吧。”
两人各自坐下,安弘赟望了望赵熙政,出声:“陛下今日气色尚好,可还有所不适?”
赵熙政道:“无碍,不过是疲乏之症,好好歇一晚便好。”
周合商就说:“陛下无事便好,往后也不敢太过疲累。臣今日带了两株沧西狮头参,有补中益气之效,陛下可令院使大人看看,可有用处。”
“周卿费心了。”赵熙政略略点头,他身边的内侍便上前收下装着狮头参的漆盒。
安弘赟便道:“臣也带了老山参与灵芝,方才在门前已给了柳公公。陛下夙兴夜寐,一日无休,臣等惭愧,若能似卧龙先生那般辅之左右,陛下也不致疲累生疾。”
“爱卿多虑,年末事杂,比往日累些也是常有。”赵熙政道,“朕今早才听了顾南豫在沚罗通查一事,你们可知道?”
周合商答:“方才已问过郑厂公。沚罗不曾有人上疏,陛下觉着,此事有几分真?”
“真假暂且不提,朕这一觉睡起,头脑还糊涂着,理不清这其中脉络了。若顾南豫出事,顾长俞此番,必是到了沚罗。二位爱卿,你们替朕缕缕,这顾家父子,还有这顺王齐王,这都怎么一回事。”赵熙政揉着眉心,衣袖间露出的一截手腕清瘦可见腕骨。
安弘赟便出声:“陛下,臣觉着,此事还是应问顺王。”
“自然是要问他,那令牌的事他还不曾给朕解释。”赵熙政面前的茶盏中沏着酽茶,他端起浅尝一口,这才拿过案上的流珠捏在手中。
安弘赟直着腰背,端坐于椅上,说话时微微垂眸,语速不急不缓,“陛下,顾侯能带兵打仗,那便绝非草莽之人。有人从沚罗来,告诉顾侯其父出事,顾侯想来也不会轻易抛下檀京诸事就过去,更何况昨日圣寿,兵马司担着治安大责。
那块令牌臣想着,应是顾侯留给顺王。顾侯得到消息应更早些,他不禀陛下,许是有自己的考量,通查乃大罪,顾侯不明所以,未敢上报也是情理之中。而他出城,也未必想人知道,这才与顺王提前交流,以旧伤复发为幌子。
若一早在府中便称旧伤复发,未免招人怀疑,可若是到了清和台再突发此事,便有章煊等人做见证,说出去也可信些。至于这告假的时长么,自也无法确定。”
赵熙政听罢,抚着下巴眯起眼眸,仔细思考了许久,道:“安卿这意思,是指这顾南豫通查,也是说不准的事,顾长俞和他父亲早有联络,这才第一时间知晓。顾长俞将自己的令牌托付给顺王……他连齐王都不给,却偏偏给顺王。顺王没想到兵马司真的出事,这才故意在齐王面前一摔,借齐王之手调兵马司……”
安弘赟点头,“臣只是这般推测。昨日在宴上,若顾侯真是旧伤复发,顺王为何不在宴前禀报,却偏偏要等到宴开,等陛下发问,他才肯道来,让宴上众人包括太皇太后都听了去。若说这不是有意,臣便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解释了。”
柳复光一直在旁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到此处,方才微微抬眸,望了安弘赟一眼。而周合商也尚未发话,只听不语,目光垂着不知所思。
赵熙政抿唇,眼底思绪暗涌,在心中将此事翻来覆去地理着,“安卿,你这番言词,可是在指顺王与顾长俞勾结?”
“陛下,顺王的接伴使之名并非长久,他如今住在侯府,别人不看他的面,也要看顾侯几分面子,不会难为于他。而顾侯此人,旁人也都能瞧出来,顾侯并非那等倚官仗势、恃势凌人之人,他在侯府呆着,怎不比他在别处好上几倍?顺王这般境地,自是不可与顾侯不和。”
赵熙政却道:“可朕还是觉着,顾南豫不可能通查,这一点,朕从不质疑。顾南豫和顾长俞父子都是顾喆昌自幼带大,尤其是顾长俞,他若是知道自己父亲做出通查的事,不用朕去查,他自己就必定跟他父亲闹个天翻地覆。安卿说顺王与顾长俞勾结,那更不可能,毕竟当年……想来此事就算是顺王帮着顾长俞撒谎,他也不知顾长俞出城所谓何事。”
安弘赟颔首,道:“陛下所言有理。若说顾家通查,臣也是不信,所以臣想着,那批生丝许是顾大人为了尽早解决沚罗的事情,才出此下策从查几人手中换来。不过无风不起浪,既然有此苗头,陛下也要仔细查查才好。
哦,毕竟当年雁王一家,也是一面在川陵打仗,一面通过高地与查几结盟,这才酿出曲州的惊天之变啊。”
安弘赟所说的雁王,是赵平稷的叔叔。当年雁王妃父亲也是镇边大将,抚溟六镇中沧东道三镇便归于其手。雁王的封地正好在沧东,越过潜龙川便是高地。雁王有着雁王妃一家的功绩做掩护,自己暗中同高地往来,得了查几支持,在沧东曲州掀起兵变,直向檀京而来。
查几与高地有雁王的情报,大胜川陵卫军,直直打到檀京道九州中的朱岁,与檀京仅隔一州才败,雁王也被当场斩首。也正因如此,赵平稷大整藩王,调换了所有藩王的封地,又派遣亲信武将前去各封地做线人。
当时赵熙政还小,不过那一番经历算是深刻于心,毕竟是自己父亲血的教训。直至现在,他依旧不忘当时每日军报接连的紧迫,朝堂无一人能安睡。
赵熙政眸色稍暗,“既是如此,倒不如现在就派人到沚罗去,详查此事。”
“陛下圣明。”安弘赟道,复又抬起头,望着赵熙政,“陛下,顺王与顾侯的关系,陛下不如借此事探探。陛下信任顺王,却也需时刻防范,曲州之变的祸根,何尝不是雁王有不臣之心?这顾侯到底年轻气盛,又不似顺王自幼长于宫中,尚不能辨清是非,若是再有些好高骛远之心,长久下来,只怕不是好事。”
这话是在拨弄赵熙政心中的刺,赵熙政注视着架子最末端的那根紫毫,似对旁人言,又似在低声自语:“眼都瞎了,险些中了酒毒,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陛下。”
安弘赟出声,“黄盖何尝不是这般与周公瑾密谋,方才使曹孟德赤壁惨败,败走华容啊。”
赵熙政的目光倏然抬起,周合商却在此时说道:“陛下,若要试探,倒不如等顾侯回来。沚罗之事尚未理清,顾南豫大人被困,此时还是应先以顾大人的事为首。”
赵熙政却是抬起手,止住周合商的话,视线却依旧在安弘赟身上,“安卿,你说,顺王他有可能是装瞎?”
安弘赟起身,俯身拱手,“陛下,臣不敢妄言,不过是略尽提点之责。若真是臣妄加揣度,那便最好。陛下查查,总归放心些。”
赵熙政不语,盯了他半晌,才道:“柳复光,去锦衣卫,提顺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