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谲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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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俞听后,又问:“那既是如此,周家怎就能确保东厂的人搜府之时不做手脚?”
“这个好说。mbaiwenzai”林舟渡道,“东厂首先是陛下的东厂,其次他们才能往进安插自己的人手。你可别忘了周合商娶了谁,左都御史魏济两个女儿,一个魏淑兰是先皇后,一个魏淑白嫁与周合商为妻。魏家世代风宪,魏济的儿子魏怀谷是刑部右侍郎,又娶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褚守仁的女儿。有都察院、刑部、锦衣卫的人在场看着,东厂还有机会做手脚么?”
“你这是祸水东引,将我置身事外。”
“不好吗?”林舟渡抬眸看他,“借周家之手,不比脏了侯爷的手强吗?”
顾长俞坐在原地,久久不曾出声,殊不知他此刻内心的震颤。川陵的豺狼吓不退他,檀京的虎豹也不足以让他畏惧,因为在它们身后还有更难缠的东西,那就是隐在暗处的虫蛇。虫蛇虽小,却可另豺狼呜呼、虎豹折服。铁笼可以困兽,却困不住细小的虫蛇,就像蔡启,他不踏出清园一步就可以将致命之物送入侯府;也如林舟渡,他困居深宫三年,如今不用踏出侯府一步,便可挑弄起一番风云。
檀京和川陵的水土,果真不同。
也不知林舟渡可曾瞧出他那微妙的情感,只见他浑不在意地喝了口茶,道:“侯爷切不要被那些人迷了眼,他就算在你面前将心掏出来,也只是图谋着怎么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挖出心给他。侯爷有所不知,当年我还是太子时,蔡启是自幼就跟着我的大伴,小时候让我踩着他的膀子摘野果,长大了便跪在我身前替我更换朝服。如今我成了顺王,他也能将我拉过来供他的宾客们消遣玩乐,不是么?”
顾长俞猛地抬眸,看向他,显然怎么猜想都不曾料到他和蔡启的关系曾是这般。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侯爷尚能睡个安稳觉,从明日起侯爷就要上心些了,还是要去和顾大人说一声,毕竟朝堂中的事还是顾大人能应付得来。周小公子那边不也得请顾大人帮忙么?”
顾长俞终是出声应下,只是心中到底不像之前那样平稳。忽然,他问林舟渡道:“蔡启和安家那么迫切地想要杀你,仅仅是因为你是前朝太子么?”
林舟渡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也就点水似的一下,即刻便收敛。
顾长俞却是异常敏感,仅是一瞬,就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你手里,有他们作恶的证据。”
赵熙政这日没有留人议事,故下了朝,周合商随父亲周懋一道往内阁去。
进了屋,周懋往暖阁中去换下头上的重冠,只戴着个四方平定巾出来,他拢了拢衣裳,遂在榻上坐下。周合商一入内就端坐在一旁,顺便翻着旁边的题本。
周懋提过一旁的茶壶,边倒茶边是叹气,周合商就放下题本,看他道:“父亲怎的叹气?”
茶是新湃的,往出一倒便香气四溢,周懋闭着眼养了会儿神,才开口:“合商,昨日厂公在自家设宴,听说是请了顾侯,还有些年轻人。辂儿应是去了,你可知道?”
周合商自是知道这回事,就道:“他确实去了,松奇也去了。父亲想说什么?”
周懋揉了揉眼,又用手支着头,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你叫松奇去跟着凑什么热闹,他才多点大?”
周合商垂了垂眸,暂时不知周懋何意,只能走到榻的另一边坐下,说:“他也十六了,不算小了,该出去多走动。听父亲这意思,难道是他惹了什么事?昨日我已问过辂儿,辂儿说是不曾有什么事。”
“辂儿那孩子老实,向来护着他那个弟弟。”周懋道,“若是真不曾有事,老夫怎就听说,那顺王在清园好好的掉进湖里去了?宴前松奇因着顺王,被安家那小公子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他定是一股气憋着没处出。合商,你还不了解你儿子?”
周合商双眉稍凝,就道:“是儿子疏忽,不曾细问,光是听辂儿说了一嘴没事。不过…父亲既提起此事,难道是关定侯府那边……”
“倒不是侯府有事。”周懋看着他道,“就是那日顺王落水就先回侯府了,松奇那孩子也不知是怎的打听来,说那顺王沿途偷偷跑下去,到一处典当旧物的地方,换了个东西回去。那地方明面上看是家绸缎铺子,实际专卖那些宫里流出的、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就比如…前朝韩阁老的旧物。”
风又吹响了窗纸,周合商起身,将窗关上。
“这话只怕不牢靠,顺王身边有锦衣卫的人,车把式又是侯府的人。这两个人中,哪个就像是肯听他的话的呢?”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今早叫了人去打探。”周懋道,“那顺王搜罗逆臣旧物是假,可有人想让他搜罗这些是真。”
周合商不语,替周懋满上茶,又替自己倒了杯润口。良久,才说:“我的消息到底不若父亲灵通。父亲的意思,可是在说安家…或是蔡启?”
周懋接过那茶,放在掌心暖手,“镇察还在陌冗,但锦衣卫却在檀京,镇察到底还是有手段的。蔡启应是给关定侯送了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没有送成,老夫猜是这样。今早司礼监还有人在陛下耳朵边吹风,看来蔡启是打算让陛下主动出手,他好落得一身松快。”
周合商想了想,道:“是了,那蔡启若想害顾侯,必是先找个由头把证物送进侯府,只不过这过程我们不曾看到,届时东厂搜时顾侯就是百口莫辩。既然昨日东厂没去,就说明是侯府起了疑心,没接那礼。蔡启当是打算借陛下之手搜府,再让东厂的人动些手脚进去。”
周懋就点点头,目光轻闪,道:“是这样。合商啊,你说这奇不奇怪,顺王瞎了双眼,身子也病废了,安稹还是追着他不放。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顺王手里拿着他什么把柄呢?”
室内静了静,须臾,才听周合商放下茶盏,“这么说来,与其说他们是想让顺王闭嘴,倒不如说是想逼顺王开口。顺王当年那般……手中有什么都说不准。只不过顺王到底不行,他们更怕的应该是关定侯。如今顺王是在侯府了,可不保哪日这秘密就传进了顾侯耳里。”
“是啊,你既也想到此处,那一会儿若见到有关顺王的奏本,便交到安稹手上,让他呈给陛下吧。谁就能知道,这不是顺王送我们的一份礼呢。”
周合商微微颔首应下,眸中滑过几缕思绪,“既是如此,顾家那边,我们也得上心着些了。这两日若得机会,我进宫去见见太后。顾小侯爷是战场之人,让他赋闲在家太久,只怕他心中也不乐意。”
周懋就赞同道:“这样便好,若是能让顾小侯爷同他兄弟齐王一起到锦衣卫去,他当是乐意的。去不了锦衣卫,到兵部去也好,终归在他父亲手下。”
话落,周懋看向漏刻,瞧着也到时间了,就起身打算同周合商出去。两人刚围上大氅没多久,却闻有人在门外道:“阁老,小阁老,陛下请你们过去。”
周懋就推门出去,走至官道上就见前面安稹和安弘赟也正往恭肃殿的方向去。周懋和周合商就这么远远地走在后面,不再言语。
直到快至恭肃殿,二人才加快了些步子,和前面安家父子一前一后进门。殿内赵熙政正伏于案前翻看着奏本,而顾长俞已经在殿内,见他们一行人进来,便起身见礼。赵熙政听见来人,就抬起头,让他们坐。
恭肃殿内一向是冷清的,偌大的殿内也就正中的一个小炭盆,外面罩着黄铜丝笼子。内阁二老来了,便有宫人又搬了盆炭火来,顺带着将热茶奉上。周懋和周合商坐在顾长俞那侧,安稹和安弘赟就坐在对面,皆是望着赵熙政。
赵熙政今日状态不佳,眼下带着些许乌青,手边放着食盒,瞧那样式应是安皇后送来的。赵熙政对后宫之事不上心,上位三年后宫依旧是寥寥几人,他几乎不到那几人宫里,平日闲了也只陪皇后坐坐,要不就是到太皇太后或东阁和西阁那里。
“陛下案上的可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吃食?”安弘赟道。
“嗯,皇后有心。”赵熙政随口应着,将案上的奏本收拾收拾摆在一旁,“安卿今早送来的奏本朕都瞧过了,都照票上的意思办即可。只是有一事还需问问你们,朕方才已经与子姜讲过,事出在子姜府中,到底得问过子姜才行。”
周合商就看了安弘赟一眼,遂对赵熙政道:“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事?今晨的奏本臣还尚未送至恭肃殿,安阁老也不曾唤臣去议什么要事,故臣有所不知。”
赵熙政就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传闻说顺王又去搜罗前朝韩氏逆贼的旧物。韩家你们也知道,先前的韩阁老因贪腐之罪入狱,后畏罪自尽于狱中。你们说这顺王好好的,怎就又搜罗起了这人的东西?朕刚才问过子姜,子姜说他不知,这就令朕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