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云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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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安琼枝住在崇宁宫,这里比东太后住着的崇华宫要大一些,里面景致更是精心打理。msanguwu安瑾瑜每次一进来,都能看见宫人们忙里忙外,就好似没有停下的时候。她走到门口,也正好听到里面安琼枝喊婢女拿糕点的声音。
她在门口停了停,遂掀开厚重的门帘进去。
安琼枝也不过四十四,一头发丝尚青,容颜也保养得好,眉眼间不曾见细纹。她正倚在罗汉床上捏着糕点吃,身上盖着一条内衬妆缎的狐皮毯,皓腕间的冰种翡翠镯子极为显眼。安瑾瑜扫了一眼那镯子,又移开视线,盈盈拜道:“姑母。”
安琼枝就放下糕点,挥手叫她过来,“瑾瑜坐吧,来尝尝这茶。”
旁边的下人呈了甜白釉茶盅上来,又上前接过安瑾瑜解下的披风。安瑾瑜捧着热茶,看向安琼枝,“姑母,方才瑾瑜去见了陛下,陛下近来许是幸苦,倒瞧着瘦了些。”
“哦,年终将至,陛下难免事情多些。”安琼枝拿过一个蜜桔慢慢剥着,剥好后分了一半给安瑾瑜,才在盥盘中洗净手上的汁液,“既然陛下忙,你便多去看看他,给他送些汤羹什么的,这想来也不用我教你。你今日去了,和陛下说什么了?”
安瑾瑜就道:“瑾瑜去的时候,陛下正和何阁老议事,瑾瑜就在门口稍等了会儿。”
安琼枝挑眉,“太傅?陛下可是好久不曾跟我提到他了。听闻陛下最近从民间召了位老儒进宫,虽未封官,却准其入阁议事,这和阁老也没差了。陛下这时候怎又想起他了?”
“瑾瑜不大知道前朝的事。只不过今日殿门没关严,窗也开着,瑾瑜才偶然听到,陛下和阁老似是在议顺王和顾侯的事。”
安琼枝便挥退了下人,不紧不慢地吃着桔子,待门合上,才道:“这顺王两字倒是好久没听到过了,他怎就和顾侯扯到一起去了?”
安瑾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掰下一瓣桔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又喝了口茶,才道:“听陛下的意思,好像是担心顾侯刚来檀京不适应,便封了顺王为接伴使,让他到侯府去伴顾侯左右。”
安琼枝闻言,眼中流出一丝好奇来,放下茶盏,道:“让顺王到侯府去?除了这,陛下就不曾说些别的?”
安瑾瑜便说:“姑母猜得不错。陛下确实还说了别的,大致就是让昭靖长公主时常进宫陪伴太皇太后,顺王身边好像有个叫邝缨的人,跟着顺王在翟雀宫住着,陛下说,要给那人个官职,至于顺王那边,陛下会另从锦衣卫中调一人随他去侯府。”
安琼枝就笑了,笑得耳边的玉珠都在晃动,“陛下还真是会恶心那林氏!可见是恨毒了他啊。”
安瑾瑜在一旁瞧着安琼枝笑得停不下来的模样,便问:“姑母为何这样讲?”
安琼枝敛了敛神色,又端起茶喝了口,才道:“陛下还给那林氏封了个接伴使,那林氏到了侯府,夜间想见此事怕不是都要恼得难以入眠。我猜啊,许是陛下猜忌顾侯了,那天在大殿上他不是替林氏说了几句话么。陛下想找个人看着他,就想到了顺王。”
安瑾瑜心中疑惑,出口的话有些支支吾吾,“可这顺王…明显和陛下不是一条心……”
“那又如何?”安琼枝瞧了她一眼,“在这宫里,哪就那么多一条心的人呢!陛下要找的无非是个听话的,可那么多听话的人中,他最熟悉的、最好拿捏的可不就是瞎了眼的林氏。林氏当然和陛下不是一条心,可他又能怎样呢?陛下看的就是他难受的样子。说直白些,林氏不爽,陛下就舒坦。你且看着,就算那林氏到了侯府,顾侯当着那锦衣卫随侍的面,也不会给林氏个好脸。堂堂王爷在侯府中受气,成了全檀京的笑话,你说那林氏命再大,还能撑个几年?”
安瑾瑜就点点头,却是叹了口气,“那顺王也是的,选个什么礼物不好,偏要用先帝遗墨,还以金匣呈之。姑母,瑾瑜原以为那日陛下不曾追究,是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陛下还是往心里去了,瑾瑜可要找个时日劝劝陛下?陛下最近似是烦心得很。”
“你去劝什么?”安琼枝却是冷笑道,“你既然见陛下心情不好,就应该往远了躲。平日里陛下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见与你多说几句话,现在他心情不好,你倒上赶着去劝了,陛下刚找着个顺王撒气,你这是想替顺王上前阵去?”
几句话说得安瑾瑜红了脸,小声道:“是瑾瑜考虑不周。”
安琼枝就摆摆手,“罢了,与其指望你留住陛下的心思,让陛下同你多说几句话,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对付崇华宫里的那个。你既没有那吸引陛下的魄力,就尽好你皇后的本分,可别让陛下厌弃了你。”
“是,瑾瑜知道了。”
盆里的红萝炭烧得噼啪作响,安琼枝在屋里感到有些闷,便拿过叉竿微微支开了窗子,深吸了几口气,才觉着心里顺畅些。
寒风吹着树上的雪落在窗棂上,安琼枝随手融了那些小冰粒,“这宫中啊,就是面上怎么都好说,只求一个风光,风光做给外人看。风光过后,私底下削耳割鼻也罢,断手断足也罢,那都是关起门的事,外人只要看到陛下想让他们看到的就够了。就像那富足人家用的夜壶,里子再污糟,面子上也要金镶玉裹。”
当天下午,赵熙政便命林舟渡为接伴使,暂居关定侯府。
康进德来宣旨的时候,林舟渡身边的炭刚好用尽。邝缨已被带走,代替他来的是锦衣卫中的一个校尉,名唤章煊。林舟渡换了身衣服,坐上出宫的马车。
马车行了许久才停下,外面本喧杂之声,复又安静些许,想来侯府所在之处相对僻静,却又离闹市不远。顾长俞就在门口,等着接人进来。马车停到门前,是章煊先从上面下来,向顾长俞见礼。顾长俞便微微颔首回礼,道:“一路幸苦,随本侯进府吧。”
说罢,他也不管尚在车内的林舟渡,兀自领了章煊进去,章煊也没多说什么,跟着顾长俞进了侯府。顾长俞带着他在府中简单转了一圈,才命侯府管事领他去住处歇息。
章煊就去了,顾长俞这才返回大门口。
那车把式领了钱就走了,只留林舟渡一人在厢内坐着,他听到顾长俞带了章煊进去,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现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顾长俞来了,只是不听他说话。
顾长俞站定,对着帘幔开口:“顺王殿下,我来迎你进府。”
他只是嘴上说着,林舟渡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就在厢内道:“还请顾小侯爷搭把手,我这双眼睛没用。”
顾长俞依旧未动,只是道:“马车不高,殿下不会摔着。”
里面默了片刻后,就见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将帘子拨开,林舟渡依旧坐在座上,微微转身向着顾长俞,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侯爷,您这是丰年不晓荒年急。”
顾长俞看着他唇边那抹无奈的笑意,终是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扶他下了马车。林舟渡便道:“多谢侯爷。”
顾长俞也就没将手收回,领着他进了府。
顾长俞这府邸建得倒是气派,外面看不觉得,进了里面比齐王府瞧着顺眼不少。顾长俞今日也是第一次到他的府中来,刚刚随意走了一圈不曾细看,现在领着林舟渡倒是可以细细转转。
园内没什么下人,一路走来除了那管事和一个小长班,就不曾再见其他人影了。二人之间自进门就不曾有话说,顾长俞不知怎的,早已习惯让林舟渡来找话,现下对方沉默,他倒思索起来,细细想了半天,这才状似随口道:“你看,这便是我们日后要住的新园子,可还满意?”
话一出,他就察觉后者停住了脚步,再一回头,就见林舟渡在原地默了片刻,说:“这是侯爷的新园子。”
一语双关,顾长俞默默住口。这是赵熙政赐给他的园子,不能称“我们”;不是他的园子,自然也就轮不着他说满不满意。
林舟渡也没有计较他让一个瞎子睁开眼看园子的事,只是道:“侯爷给我安排了什么住处?”
“是李管事安排的,那处院子尚未命名,殿下去了自己拟一个吧。”顾长俞说罢,又补充道:“听他说来,应是离我的住处不远,殿下若有事,直接唤我我许是能听到的。”
二人便继续前行着。顾长俞扶着那人一会儿上个台阶,一会儿下个台阶,一路走来算不上顺利,便道:“我不知这园中这么不方便,你没磕着吧?”
“没有。”林舟渡道,“侯爷细致,不曾让我磕碰到。”
顾长俞就点了点头,想了一下,终是决定问他。
“殿下。”他道,“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伤的?”
本以为林舟渡要避而不谈,谁知他只是随意一笑,道:“忘了是哪一年冬日,惜薪司送了不对的炭火来,烧上没多久就开始起烟,正好邝缨被人叫走,那烟越来越大,门窗都被人从外面封住,我出不去,那烟堆进眼睛里眼睛便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