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思想蜕变
海德匆匆忙忙去办余下的事情去了，一刻都不得空闲。
西泽这边经过了昨晚这一场测试，对新马甲的使用程度感到满意：性格上活灵活现，遇到紧急事情时应对素材加载得飞快，没有露出破绽，不显得僵硬无神。身份背景上，他不仅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控风魔法”，还对外解释出了一个“落日组织”，为以后其余马甲的到来当铺垫。
这样一个新玩具，还是自己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西泽很爱不释手，准备让海德忙完再好好去巡逻纽约，发挥作用。然后，西泽的注意力就回到了本体这边，暂时没事操心了。
毕竟他的本体日常总是很平静，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公司老板。
——克劳医生却不这么觉得。
鬼魂心理医生作为一个没地方可去的人，这两天虽然替西泽忙着公司里的事情作为报答，他本人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西泽身上的，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总在琢磨该从哪里对西泽的心理问题入手，却找不到窍门。
直到今天，克劳医生感觉西泽身上似乎发生了点细微变化，他凭本能觉得似乎有戏了，连忙在家里做了一顿烤土豆和牛排大餐，邀请西泽吃饭，准备谈谈心。
两个人终于是对坐着了，西泽看着还觉得有点新奇。褐发男人五官端正，眼睛深邃，一举一动间看得出很有教养，沉稳的坐在餐桌前，是个很符合英国绅士形象的人。西泽见他这幅样子，就猜到克劳先生有话要说。
果然，餐桌上没有完全缄默，克劳医生很擅长谈话，很快开启了一段闲聊的话题：“你这么年轻就创办了公司，太厉害了，不过……初期会很辛苦吗？”
“是的。”西泽想了想自己的设定，跟着承认。
西泽·赫尔森的这个身份被设定成来自乡下寄养家庭的孤儿，他没有上学，全靠自学，平时帮忙照料叔叔的小农场。直到叔叔去世，他才来到纽约，用仅有的积蓄创办了游戏公司，游戏一炮而红。
“今天要做什么？”
“去见几个客户，商量游戏加大力度推广的问题。”西泽回忆了一下说。他不需要秘书，自己就能把任何事务处理得清清楚楚，但他完全没有社交谈判的经验，一直磕磕绊绊的。正好克劳先生这两天帮着忙，才让他有了学习对象。
克劳医生耸耸肩，感慨：“当老板也清闲不下来啊。”
“如果。”他叉了一块烤西兰花，没有急着放进嘴里，而是思索了半天，抬起眼慎重的看过来，选择了一个切入口，“我是说如果。西泽，你的人生可以改变的话，你想要变成什么样？”
克劳曾有过一次终生难以忘记的遗憾，没能帮助到曾经那个孩子。所以他想要再一次……引导一个无自觉对外界求助着的孩子，他无法看着不管。在帮助西泽的事情上，他想做自己力所能及。
那么就先从激发这孩子的欲//望，在了解中培养他觉醒更多自我意识开始吧。
“我想变成什么样？”西泽坐直了身体，知道这就是克劳先生要说的重点了。
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苦恼的嘟囔：“我必须要完成一些事情，所以不存在自己的人生……”西泽的诞生都是为了任务，所以再绕也绕不开使命。不过这些是绝密，他也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没说那么详细。
“抛开那些呢？”克劳医生放下那把挂着西蓝花的叉子，用勺子舀了一口土豆泥举起来，鼓励的看着西泽，加重语气强调道，“只是设想一次，想象不犯法！”
蓝发青年刚才回答的话语冷淡又平静，说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人生一样，这种想都不想的答案让克劳医生心里直犯愁，差点没直接皱起眉头。把西泽的病情警报又往上调了一级——上帝，什么样糟糕的原生家庭能造就这个孩子啊！！
“设想……”西泽心里一动，这次他没条件反射的拒绝，而是闭嘴沉吟了起来。克劳医生感觉有戏，更加期待的盯着他，等待着。
对仿生机器人来说，意动已经是很放肆的行为了。
因为他们刻进灵魂的规则从根本上不允许他们这么想——规则是铁律，没有一个仿生人能违背灵魂中的规则。但西泽不大一样，他残缺的灵魂中正包含了叛逆大胆，这让他思索了一阵后，选择无视铁律，试探性的开始放飞思想。
半晌，西泽才缓慢的开了口。
“我想，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变成能听懂音乐和看懂美丽风景的人。”他想到了他之前渴望变得更像人类一点，打破那层与世界间隔阂的无形玻璃。
“还有呢？”克劳医生认真聆听着。
“改变自己的性格，我讨厌现在的自己。”西泽的语气没有一点波动，平稳如同死物般的机器人。他想到了这个形容，顿时更讨厌自己了。
实际上，他就是羡慕和憧憬马甲海德的性格，才那样设定的。
“再然后呢？”克劳医生耐心的问。
“弄明白人和人之间的情感羁绊。我觉得这种能力很神奇。”西泽想到了今天海德周围发生的种种事情，语气不自知的柔和了很多，还带着点微小的羡慕。
“慢慢来。”克劳医生注意到了，他安抚道。
突然，西泽想到了派斯顿夫妇，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从他脑中冒了出来。那让他颤栗，血液开始不明原因的往脸上涌去。西泽张开了嘴，嚅动了两下，在这股鬼使神差的力量推动下竟然没能第一时间精准的发声。下一刻，他干涩又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我还想！我还想学会一件事！要像正常人类一样去感受到……”
“爱。”
西泽说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克劳先生微笑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惊异，然后那抹微笑慢慢变大了，他看起来欣慰极了，也开心极了。褐发男人提高了音调，用一种让西泽浑身都暖洋洋的慷慨激昂语气，坚定的称赞道：“不用多想也不用羡慕别人！西泽，你自己已经拥有那种能力了！”
西泽：“？”
“是吗？”他半信半疑的反问。
“你说的渴求可都是关于自身的。”克劳医生见他不太信，强调道。中年男人有着多年的从业经验，陈述的时候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让人信服的力量，给他讲道理：“你看，你是有想法，也有能力去体会情感的。只不过一直被你压抑着，所以你现在察觉不到。”
西泽此刻也不免迷茫，他抬起眼，瞳孔中不自知的多出了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沉寂：“我真的有吗？”
正常人类都能够互相传递情感，形成复杂的社会关系，但他并不是人类，他唯一的“父亲”也因为他是个残次品抛弃了他，他只是个仿生机器人啊。
“真正没有这种力量的人，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产生这种渴望吗？！”克劳医生不赞同的反问，态度非常激烈。他心里都揪紧了，恨不得揪住西泽的家人好好问问是怎么养孩子的。
好好一个孩子，看看都不自信成什么样了！
西泽在克劳先生的严厉目光前连忙点头，糊里糊涂的认同了。
“所以我想请你好好回想一下。”这场谈心到达了尾声，克劳医生心累的放下刀叉，语气莫名变得虚弱谦卑了，他祈祷似的直直望着西泽，请求道，“请你再好好回想一下……如果不抛开你现在的人生，刚才你渴望的那些事物，真的没有可能做到吗？”
“我可以。”西泽突然的说。
“我不急着听你的答复，你也不要急着否定自己……什、什么？”西泽的回答过快，导致克劳医生都没及时反应过来，空气中的沉重氛围好像还沉淀着，却突然被这句话一扫而空。
“我说，我可以！”西泽坚定的重复，他的冰蓝眼眸中仿佛燃起了一抹火光，异样的美丽。
因为仿生机器人的思考是非常快的，又格外执着。一旦确定了某件事情，就不会再忸怩犹豫。这种执拗是弊端也是益处。起码西泽是被瞬间开解到了，眼前豁然开朗，再没了顾虑。
现在变成了他主动开始请教了，态度积极得都有点急切：“克劳先生，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去感受人与人之间的‘爱’这种情感？？”
“咳咳……嗯，这个。”克劳医生尽管有点措手不及，他还是迅速跟上了节奏，给出建议，“一般来说，先给别人爱，自然会得到爱。”
普通答案应该是两情相悦，或者对对方有感觉，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但特事要特办，克劳医生痛苦半天憋出一个答案。
本来西泽的病情没治愈前，就需要有一个人能用无限耐心和爱意去陪伴他才行，爱护他才能教会他，纾解他。这种爱不一定是爱情，亲情友情都行。但西泽身边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不懂爱，连感受都感受不到，他与外界世界的情感完全隔绝了，根本没有办法给别人爱，更不可能吸引别人去爱他，这下成了死循环。
眼看着蓝发青年沉默了下去。
克劳医生绞尽脑汁的勉强给出一个代替方案：“那就先对别人好！只要你对别人好了，行为也能传达你的喜欢，久而久之，爱就会在你们之间流转——但你只能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这么做，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要这样，以后也要判断那个对象值不值得你一直这样做。”
克劳医生警告的说。生怕这个年轻孩子被自己的话带歪了，变成只懂得付出不懂得拒绝的类型。通俗的来说，这就是谈一场恋爱。克劳医生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去交到好友的类型。
“我懂了。”西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对他表达喜欢的行为吗……
就先从这一步做起吧。
……
第二天早上，斯塔克宅的大电视上播出了《拯救残次品222号》小游戏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