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
三江农场也有自己的农具厂。
现在, 详细的图纸摆在面前,还附赠了制作说明, 又有曾经亲手操作过水风车的人在旁边加以解释。农具厂的老师傅们要是做不出来水风车,简直是侮辱了他们的人格。
很快,老师傅们就以实际行动向大家说明了,人家当真吃的是手艺饭。
不知道是不是地方特色,田蓝还觉得三江农场出品的水风车更加精致些。
这种精致很有必要,因为平原地带的风完全没办法跟开阔的宁甘农场相比。人家那风是呼呼呼, 尤其是冬春季节,但凡风车摆出去,那都被吹得哗哗哗直转。
三江农场这边得找好了位置,随时调□□叶,才能得到最大的风,好将水提上来。
即便如此,大家也心满意足。虽然风吹水车似乎没有人脚踩的时候提的那么快,风它不停啊, 风也不知道累, 它能够从早到晚通宵达旦一刻不停地干活。
况且你让风帮你干活,那感觉完全可以用爽歪歪三个字来形容。这才是大自然的主宰呀。
一群人围着风车, 美滋滋地看, 清风送凉水, 生活都多了好些滋味。
大家正收藏刮肚,准备赋诗一首来纪念这激动人心的伟大时刻。结果没等他们凑出四句话, 前面就响起喊声:“哎哎, 怎么没水了?”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哎,还真是的。好好的水渠, 怎么都要见底了呀?
没理由的。
傍晚大家过来时,水渠里的水位并不低。这才多长时间?水都被车完了。那也太看得起他们的水风车了。
前面又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狗日的,上游也太他妈缺德了,这是堵了咱们的水。”
大中小学生们这才明白,原来水是被拦住了。这种事情不稀奇,每逢干旱时节一条河流的上中下三段所在的村庄可以为了争水的事情大打出手。
田蓝只奇怪,农场内部也这样竞争吗?马上都要入秋了,这会儿干旱会严重影响农作物的产量的。
旁边的老职工骂骂咧咧:“那里是我们
农场的,是上面的生产队。断子绝孙的瘪三,挖水渠没见他们,抢水用比谁都能。”
大家越骂越生气,摞起袖子,振臂一呼:“走,找这群狗日的算账去!”
其他人纷纷响应,高中生和大学生反响最热烈。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今天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不晓得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就是平常对他们太好了!
农场干部刚好过来巡视车水的情况,见状,立刻叫住众人:“干什么去?”
高卫东等人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愤愤不平地强调:“这一回必须得让他们给我们个说法。天底下都没这种道理!”
农场已经很够意思了,考虑到用水矛盾,他们白天根本就不车水,都是晚上才灌溉农田的。
就这样,人家还要把水给截了,这是完全不给大家活路。
没想到农场领导皱起了眉毛,直接手一挥:“都给我回去!闹什么闹,别忘了咱们三江农场是军垦农场,是部队的农场。你们有听说过部队跟老百姓争东西的吗?瞎胡闹!简直是在败坏农场的名声。”
众人都傻眼了,别说学生们了,就是老职工都咽不下这口气:“那咱们的田怎么办?咱们的稻子也要干死了。现在没水的话,今年咱们就绝收了。”
农场干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却始终固执己见:“不行就是不行,这事不许闹,都回去。”
大家哪里肯走,全都围着领导问:“那咱们的田怎么办?”
“再想办法,看能不能从金莲湖里把水引过来。”
众人跺脚,金莲湖距离这边差不多十几里地呢,等到湖水引过来时,庄稼早就干死了,况且现在金莲湖水位下降的也厉害,到时候水要怎么引上来?
高卫东等人都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厂部领导,然而领导是绝对不肯在原则问题上放松的。他一口咬定:“不行就是不行,都给我回去。”
哈,真是气死人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愤愤不平地往回走,高卫东开口催促田蓝:“你倒说句话呀,平常一张
嘴不是挺能叭叭的吗?”
田蓝茫然:“我能说什么?这又不是我能开口决定的事。”
她不觉得农场如此作是圣母病发作。本身驻军和地方的关系就相当微妙,解放军不同民争利也是传统。况且农场的情况再糟糕,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们的生活肯定要比周围的生产队强。
要是为了争水,双方大打出手,那影响就太恶劣了。
大家急得够呛:“你甭说这些没用的,现在咱们要怎么办?你可别忘了,庄稼不浇水,是会干死的。”
立刻就有人酸溜溜:“你的庄稼是种在水面上没问题了,可是大家的稻子都种在地里呢,真的会绝收的。”
周围的高中生跟着强调:“你不要忘了你也有地上的实验田呢。难道你不管他们了?”
结果大家经过实验田的时候,看见地里的庄稼,顿时更加绝望了。
田蓝当然可以气定神闲啊,她的庄稼根本就不将遭受干旱的模样。无论水稻玉米还是甜高粱,都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半点儿都不蔫蔫的。
众人看着一片青翠,都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庄稼就跟偷偷喝饱了水一样,完全没有经历过干旱的迹象。
田蓝蹲在田边,观察庄稼的长势,随口解释道:“玉米跟甜高粱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耐旱能力,所以现在的情况不稀奇。至于水稻,之前我说过了,我之所以采取那样的栽种方法,就是为了让水稻根能够扎得更深。三江平原整体气候还是偏湿润的,地里的水含量也比较高。当水稻根系足够发达的时候,它们就可以自己从土里吸取到足够的水分跟养分。”
从8月初上山到现在,她一直都没过来看过这些庄稼,但它们依然顽强的生长着。
高卫东皱着眉毛:“你别光说这些啊,其他地里还有这么多庄稼,它们又不能自己吃到这么多水。你赶紧帮着想想办法。”
田蓝摇头,老老实实道:“我也没有好办法,我同样着急。虽然这个方法可以缓解旱情给庄稼带来的损失,但这种缓解也是
有限的。干旱时间久了,我的庄稼也会欠收。”
她又不是海龙王,可以呼风唤雨的那种。
她能说什么呢?难道她说你们围垦万亩良田,大大降低了湖泊的蓄水能力,所以前面闹洪水,后面闹旱灾?那现在讲这些也没实际意义呀。别说退耕还湖不可能,就是现在开始动手也来不及了。
众人焦灼地围着庄稼地转来转去。这真是要了老命了,天不下雨人又拦着水,他们的庄稼难道真得干死了?
先前提起水风车的男生就叹气:“咱们还不如种冷浸田呢,起码不缺水。”
其他人跟着点头,深以为然。山上同样50多天没下雨了,结果田里照样有水呀。
田蓝无语:“那是地下水,冷浸田的地下水位高,水一直冒出来,才把田泡成那样的。你在这里挖口井不照样有水吗?”
高卫东却突然间叫了起来:“对,山上有水!”
众人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却兴奋地连笔带画:“我们可以把山上的水引到山下来,这样比再挖一条渠引水快多了。”
田蓝不得不提醒他,虽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是山坡并不是光滑的,想把水引下来也很不容易。说不定花费的精力要比挖水渠挖井花费的更多。
高卫东一摆手,直接否认:“谁说要挖渠下山了?我引水下山就好。”
大家伙儿都被他吊起了胃口,不挖水渠,他要怎么把山泉水引下来啊?
高卫东胸有成竹,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用水管子呀,直接用水管将水引下来就好。”
田蓝直接打消他的痴心妄想:“这是个好主意,可是这么多水管子,你到哪儿去找?即便你有门路,但管子批下来也需要时间。现在物资都紧张的很,谁拿东西都得排队。”
高卫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连连摇头,直接否认:“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批水管,这里就有现成的水管。”
他伸手指向竹林,意气风发,“看,那就是我们的水管。一条寒玉走秋泉,引出深萝洞口烟。十里暗流声不断,行人头上
过潺湲。我们用竹筒引水下山!”
众人先是瞬间沉默,然后爆发出欢呼声,飞快地朝竹林跑。那就是他们的水管啊。有了竹筒,他们就能把山泉水引下山了,再也不用担心庄稼干旱了!
高卫东看田蓝停留在原地没动,不由得奇怪:“这个方法有什么问题吗?”
田蓝摇头,感慨万千:“我是觉得估计农场很快就会出新规定,把竹子当成树木一样管理起来,不再谁都能砍了。”
纵然农场到处都是竹子,照他们这个用法,领导也会崩溃的。
唉,估计明年的竹笋堪忧了。
不过管不了许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局再说吧。
人多力量大,干活的时候尤其明显。
按道理说,从山上到山下十几里地,那么多竹筒要接成竹龙,花费的时间精力可想而知。
但他们人多啊,光是上三的就200来号人。农场的中小学生还有自己的朋友和伙伴。你喊一个我叫一双,呼呼啦啦这队伍就直接扩展为五六百人。
这么多人一起上阵,效率自然是杠杠的。竹林瞬间就清空了一大片。
完了要衔接竹龙,大家就开始犯愁了。竹筒中空有节,必须得将竹节去除掉,才能够将竹筒变成真正的水管。
但竹筒要怎么去除内结呢?直接从竹子的一端用力捅?那不可能。别忘了竹子好长好高的。得用多长的锉刀才能做到这点啊?
有人提出建议:“我们干脆将竹子一劈两半吧,这样去除掉竹节,直接拿一半的竹筒当做盛水的容器。”
其他人立刻摇头,不行。为什么?竹子那么长呢?你能一刀竖劈两半?那也太考验刀功了。
田蓝也出建议:“我们可以将竹子锯短点儿再劈,这样会比较保险些。”
高卫东刚好拿了刀过来,闻声就无语:“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吗?你们这么多臭皮匠,怎么脑袋瓜子就不好使呢?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想的?竹节竹节,我们要挖掉的是竹节,直接挖竹节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在翠竹的
竹节位置上下划两刀,直接准备撬竹节。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对呀,他们一直纵向考虑竹节的问题。怎么没想过,竹子砍倒了就横躺在地上呢?直接朝竹节下手,只要划一半,将竹节撬出来就行。
田蓝刀工有限,加上刀子也是有数量的,轮不到她动手,所以她就成了袖手旁观的人。
这人看就看呗,她还当老师有瘾,这会儿也不忘给大家出考题:“大家能不能说一说,用这种方法处理竹筒的好处?”
照理说这种不干活还唧唧歪歪的人最讨嫌,但大家被她虐惯了,居然真有人理睬她。
尤其是农场的小孩,反应最热烈,一个个可以说是争先恐后。
有的说这么做方便,不用想方设法劈开竹子,也不必担心竹子被劈坏了。
有的说这么做省事,本来他们还想着上哪儿找这么长的签子,从竹筒内部将竹节捣碎。
田蓝一边听一边点头,又鼓励道:“还有呢?”
大家陆续说了一通之后,她仍然不满意,像个周扒皮似的压榨:“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还是有其他的好处。”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才自己补充道:“这个好处在于一个是减少了水分被蒸发的概率。你们看如同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只有竹节这点,比起将竹子一劈两半,这么做水分被风被太阳带走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许多。 ”
好些人茫然,这算什么好处?他们还以为她说的不将竹子劈成两半,好处在于每次经过水管运输的水能够增加一半呢。
田蓝认真道:“我们将水从山上运到山下,本质上还是因为山下缺水。在缺水的地方,每一滴水都是好的,要尽可能减少水分消耗。我们在大西北采取滴快,而不是大水漫灌的方式,浇菜浇瓜,就是为了减少水分的损耗。”
好吧,众人勉为其难的接受,谁让她是从缺水的大西北来的呢,张口闭口就是要节约用水。
田蓝可不客气:“三江农场不缺水吗?你们为了灌水都要去跟别人干仗了。”
大家伙儿摸摸鼻子,什么叫
做虎落泉阳被犬欺,说的就是他们眼下的状况啊。
田蓝还没说完,又补充道:“像这种挖竹节,每一节都暴露一个小孔的方法,比起从内里将竹节完全捣碎,又有另外一个好处,刚才大家似乎没有提起水管,水管是用来运输水的,运输水最怕什么?就是中间被堵塞这头水灌进去,那头水出不来,那就要命了。倘若这个水管是完全密封的,那么你也搞不清楚究竟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是现在这个水管它有一部分是暴露的,你可以精准到究竟是哪一节竹子有问题,然后我们可以想办法对症下药。”
众人一想,嘿,还真是啊!
好些人都围着高卫东夸奖:“你真能啊,想这么多。”
高卫东却有些茫然,他想个屁,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而已,他还想着12345呢,有这想的功夫事情都做完了。
田蓝却一本正经地强调:“一件善举的益处是三五分钟都难以说清楚的。可能在今后的使用过程中,我们会发现这个设计更多玄妙的地方,那个时候我们也许会发出惊叹,天啦,这么设计的人实在太聪明,太富有远见性了。”
高卫东的脸没被晒红却被她的话说红了。尤其是她讲话的时候,表情真挚眼睛明亮,很像是发自内腑。
这这这就让人很不适应,她吹什么彩虹屁呀,他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冷嘲热讽的,那样起码让人感觉自在些。
可怜的大学生狼狈逃窜,直接往前冲,只丢下一句:“你们赶紧挖竹节,我去接着砍竹子。”
田蓝摸摸下巴,呀,傲娇系都是这么个风格。以后得多夸夸他们,似乎才能让他们适应。
从山上运水到垄田,单依靠竹子做竹筒,肯定不行。路太漫长了,成本太高。
不过大家也不担心,因为他们有水渠呀,围垦开田的时候,花了大力气修筑的水渠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众人只要将山泉水从山上引到水渠边,然后水渠就滔滔不绝的在江水流向农田。不用担心倒流去上游方向,这回大
家也把前面的路给堵死了。
农场领导瞧见了就当做没看见,他们不指望河水灌溉庄稼,但也没宽容到当真自己想方设法从山上引了泉水,还要被别人分去用。
他们也有生产任务哩,秋收都有产量指标。
这一波山泉水的应用,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虽然数量有限,比不上浩浩荡荡的河水。但是,也大大缓解了旱情。
原先开始显露出枯黄迹象的庄稼,灌了水之后又开始生机勃勃,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与倔强。
大家严防死守,甚至还专门组成了护水队,生怕怕再有人对他们的水下手。
如此战战兢兢熬到金秋十月,眼看稻海翻滚,稻香飘逸,老天爷可算是想起来了,居然有淅淅沥沥地下了雨。
众人气了个倒仰,你早点干什么吃的?就该破四旧破除封建迷信,否则这样的龙王爷都该被拖出来胖揍一顿。该干活时不干活,你也有脸吃供奉。
天上下雨,大家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趁着雨停的时候,赶紧把稻子给收了。
平原地带大农场的好处在于他实现了收割的机械化。大片稻田收割的时候,农场居然派出了收割机。
哇,这种机器可比田蓝曾经用过的掠子方便多了。收割机在前面开,水稻就一蓬蓬的倒在地上。
因为下了雨水分大,刚收割好的稻子还不方便脱粒得晒上一天,这又要比西北地区麻烦点。
最让田蓝觉得无语的是,都有大型收割机了,三江农场却没配备脱粒机,用的还是老式的打稻法。
她就搞不明白了,大家的现代化为啥不能同步呢?非得一家整一样。
这时候,她在穿越前学到的滚筒式手工脱粒机又派上用场了。农具厂一通倒腾,弄出了个简易版的脱粒机。
这机器没能连上柴油机头,还得靠大家脚踩。
男生们干活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唉声叹气。本以为逃过了踩水车,没想到还有踩脱粒机在这里等着他们。
农场干部就笑骂:“知足吧你们,踩水车能踩死人,这能多少力气?你
看人家小姑娘都踩得好好的。”
众人立刻昂起下巴,嘁,有本事比一比看谁力量大。
农场干部直接上手扇他们的后背了,完全听不下去:“要不要脸啊?好意思跟小姑娘争。都别高兴的太早,你们水上的稻子可不能用收割机收。”
大家这才露出惊恐的神色,要命了。他们可是种了好几百亩水田,真正意义上的水田。现在也是稻子泛黄,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田蓝笑嘻嘻地唱高调:“看到丰收,你们难道不干劲十足吗?”
众人直接扭过头,得得得,少唱高调。等你自己割稻子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崩溃了。
既然有收割机,为啥大家还了解这一点呢?边边角角的地方,收割机是不方便上去的,得靠他们手工割。别说一亩地了,你就是割上一畦,你都会怀疑人生。
田蓝丝毫不怀疑这点,她感觉等到大面积推广水面稻之后,还得针对性地制作专门的收割机,不然可吃不消。
不过他们的优势在于水稻不是同一个时间段种下去的。像眼下,要收割的是水面最早种植的5亩稻子以及大家各自的实验田,任务量就小好多。
农场干部看大田情况差不多了,就赶学生们去自己的实验田。
“就那三瓜两枣,不用我们管了吧?你们自己能弄吗?”
大家胸脯挺得高高的,争先恐后地强调:“没问题。”
虽然农场的中小学生们都参与到农忙中,不能给他们帮忙了。但他们40多个人呢,还搞不定那几亩地?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众人斗志昂扬,精神抖擞地先去实验田。
一到田头,仔细看了稻子的生长情况,走在最前面的人发出惊呼:“你这稻子怎么回事?”
好吧,一个礼拜前收玉米的时候,他们已经意识到种子的神奇性。
田蓝那片玉米长得又矮又小的实验田,你知道五分地收了多少玉米吗?800斤,整整800斤,都赶上人家一亩地的产量了!
收玉米的时候,农场干部都亲临现场特地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