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峰回路转
人生总有许多峰回路转,
转得这般离奇的也不多见。
一个人离官去职总会有各种原因,
升了、贬了、平调都可以,
因为死了的并不很多,
累死的就更少了,
为国事累死的近年来就他了。新君震惊之余,
给予了这位楷模诸多褒奖。无论是荫其子孙,
还是给他死后哀荣,将他立为百官的模样,都不能耽误了再选后任。
珠玉在前,
汲扬的后任并不好做,不但后任不好做,与他一同选这安抚使的两人也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好。他都累死了,
你还能比他做得更好吗?何况汲扬也真做出了些实绩来,
协助着前线顶住了魏廷的兵锋,至少没有拖后腿。
一时之间,
不少有想法、想建功立业捞资历、富贵险中求的人,
望而却步了。剩下依旧想填这个缺的,
都是谢麟的竞争对手了。
人间百态,
官场的姿态只有更丰富多彩,
有千里做官只为吃穿的,
便有为国为国大公无私的,有为掌天下权一满心愿的,便有立志澄清宇内一践圣人之道的。谢麟的竞争对手里,
一心想把握机会高升的倒还好办了,
难办的是与汲扬一路的人,人家就是有崇高的理想,比有私心的人更能坚持。
谢麟颇为气闷,对着赵骞发牢骚:“若是有好心就能办成事,汲扬就不会死啦!”言下之意,本事没他大的人瞎添什么乱?
赵骞道:“圣上会放芳臣外出吗?”
谢麟道:“唉,圣上不易,留我们大约也是为了壮一壮胆。如今圣上登基两年有余,诸般事务驾轻就熟,且身边老人非止我一个,自然是可以的。”
为官的人,还是有人政绩的。皇帝不喜欢,官是做不下去的,但只凭皇帝喜欢做官,绝不是谢麟的选择。他需要有政绩傍身,且他少年成名,难免将自己的志向定得更加高远一些。必要在安邦定国上做得出挑才好。
赵骞对祖孙两代老板最满意的地方就是,他们都是聪明人,回来的信息都是比较可靠的,赵骞据此再做出分析来就很容易应验。略一思索,赵骞便说:“既如此,旁人便争不过你。圣意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岂是说假的?今上当然想培养自己的人。谢麟、程犀等虽是先帝时期出仕,却一向与东宫走得近,人心都是偏的,此时谢麟若想争取,胜算还是很大的。
提出反对意见的是另外两个不能忽视的人,第一个是林老夫人。老夫人自打将府里交给孙子孙媳,自己便退居西院,也不多插手家务,只管与儿孙们说家常。遇到儿孙公事上有烦心的地方,她也只是从旁开解,提供一些经验参考,比之谢丞相在世之时,更得儿孙之心了。
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够呢,咔,孙子要外放?外放就外放吧,做官儿的要是一直不出京师,没有地方上的资历,是很难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个位置的,老夫人也是理解的。但是,怎么能在才出孝两年的时候,就又要走了呢?去的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
老夫人两年来首次对大事发表意见,一说就是反对:“这怎么行?!局势未明,咱们不填这个坑。”
谢麟耐心地道:“汲扬已老,我正在壮年。且我又不是没做过战时的安抚使,当年教匪那么乱,我不是也扛过来的?有些事情,会做的轻松,不会做的忙死。”
“知道你能干。不提教匪还罢了,教匪……那多么凶险!我听到消息,几夜没合眼,全家上下都担心着你!”
谢麟道:“那时事出突然,如今我在后方。汲扬手下也没有我这里这些能人呀,我不是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的。您看,赵先生、江先生俱是阿翁在世时看好的人,又有石先生,也出自名门,且有守清几个学生……”
谢麟列举了许多自己的优势,老夫人见事不可为,含泪道:“罢了,这家总是要你来当。我看人还是孩子,你却已经长大了。”
谢麟忙说:“不是我愿意自作主张涉险,实是机会难得。”
老夫人道:“那你去吧,你的娘子你的儿女,我总替你看护着。”
谢麟脸上堆起笑来:“我想带他们一同去的。”
老夫人当即翻脸:“不行!那样的地方,适合女人孩子过去吗?汲扬宁愿自己累死,也没媳妇去照顾起居。”
“那……他媳妇怎么能跟我媳妇比?”
老夫人还是心疼他,想想程素素也不是吃素的,便说:“那孩子留在京里总比在外地强。多少人宁愿孩子进京读书呢……”
对这个,谢麟早有准备:“安抚使治所在腹地,并不危险。赵先生也会跟着去,京里难找比他更好的开蒙老师了。等开了蒙,阿绍我亲自来教。”十分不要脸地请老夫人考虑一下,有谁比他的学问还好。
老夫人是寡妇拗不过孙子,叶宁那里就厉害得多了:“不行。”
任凭谢麟舌璨莲花也只是摇头:“我已失去一个学生,不能再填进去一个外甥!再好的名声都没用,只有活着才有用。”
“舅舅真以为活着比
名声更重要?”
“我要你活得好好的!”
谢麟想了一想,没再吭气,他向新君主动请缨:“臣愿往。”且列举了自己的优势,当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便在齐王军前实际上担任了安抚使的工作,此后更是正式做了一阵的安抚使,他有经验。且北方情况复杂,需要一个有精力的年轻一点的人来应对这样的局面。否则便像汲扬这样的,有好心却累死了,岂不是一大损失?
再者,他又有一种担心:“似蒋清泰之流投身伪廷之人颇多,彼既诗书,颇熟中原典故。应对这些人,便不能只看着‘能吏’二字。”
他将自己的优点列得很明白,新君正在用人之际,比划了一下他的条件,并没有先询问丞相便同意了:“疾风知劲草,卿真国之柱石!”
旨意下来要过政事堂的时候,叶宁傻眼了,如果觉得事情十分不妥,丞相是有权利反对的,但不能用“不能叫我外甥冒险”为理由吧?李丞相也觉得谢麟做事倒还可以,燕丞相、王丞相也不反对,竟让这任命给通过了。
谢麟往叶府辞行的时候,便见叶宁拄着老粗一根毛竹杖,虎着脸站在中庭看他。谢麟也不怕挨打,急切地冲到叶宁的跟前,将叶宁抱住:“舅舅!”
叶宁气个半死:“你!”到底说不出赌咒的气话来,甥舅两只鸡菜较了一回劲,叶宁弃了竹杖(太沉),谢麟也松了手(太累),被叶斐兄弟几个将他们俩一拥到了屋里坐下。
叶宁才说:“既要去,万事都要小心了,我这里有几个人,你若有急事只管找他们。还有,备几匹好马。”
谢麟一向爱耍心眼儿,叶宁也不是什么坦荡人,此时甥舅二人却难得单纯,叶宁话一出口,两人便哭作一团,带着一家人跟着哭。叶宁道:“在我这里哭一哭就罢了,出了门,还是要意气风发的。回你家里,也不许哭,你哭了,他们心里就更没底了。府上我会给你看着些的。”
“你们府上,我会给你们看着的。”程犀说出了同样的话。他也是想北上去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却比谢麟亲自找个皇帝晚了一步,皇帝批了谢麟去,程犀便被留了一留。
自己选择了走,就不好意思指责妹夫涉险了,程犀便讲了最实在的承诺:“京中的消息,我也会留意的。”又指了阿彪给谢麟看,程素素也识得阿彪,若程犀派阿彪送信,二人便知京中有要紧事了。
程素素犹豫再三,将“小冰河”的事对程犀仔细讲了。这一次背后有谢麟做支持,谢麟与钦天监关系不错,私下查阅了些记录,得出的结论与程素素说的大半吻合。程犀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郑重地说:“我会留意的。”他也要再自己做一番调查,若真是如此,自然不会轻视。
接下来的数日,程素素与谢麟便是不停的拜会各路亲友。史垣与叶宁一样,也是给了他们一张名单。此外又有许诺:“只要我还是三司使,你那里的钱粮就不会短少。”程素素只对他说:“我那书院,您给看好了就行。”并不提其他。
行至李丞相处,又是另外一番情况了。李丞相将夫妇二人打量一番,认真地对程素素道:“国家大事不是儿戏。”又说谢麟:“此安抚非彼安抚,我已建言圣上,给你配一队护卫。马队。一百人,够不够?”
太够了!
谢麟大喜:“谢伯父。”
“哎,是李伯父,以后啊,你才是谢伯父。”
“噗。”程素素喷笑。
在朝有人做后盾,谢麟与程素素拖家带口走得十分潇洒。身边是百人卫队,左右是亲信侍从,还有可爱的孩子一路解闷。路虽走得急些,心情却不见凝重。无论是程素素还是谢麟,都以为这是一场持久战,国与国的交锋,哪像泼皮打架挠一顿就算的呢?
慢慢来,不急的。
此时的他们,对国与国的战争并没有直观的体会持久战不是对着熬,看谁先死,而是对着打,看谁先打死对方!
此番安抚使所在之地离谢麟上次做安抚使的地方不算太远,途经旧时治所,再往北百余里便是。昔日不少下属今日又重归他指挥,谢麟对未来更有信心。而鏊兵的之地,离新的治所还要往北百里。两国隔着一道东西走向的山脉,南北对峙。山脉中间断口之处,是两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地方。
总的来说,新的治所确实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然而这一份乐观在刚到治所的时候便被现实粉碎了谢麟并没有在驿馆等到当地官员来接,却从驿丞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本城打群架,官员们带队弹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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