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家事国事
蔡七、蔡八哥儿俩“受到爱的感化”“浪子回头”认认真真地领差干活已有些时日了,
京城消息人士也从看热闹变成了惊讶还真的改邪归正了呀。最开心的无过于他们的父亲襄阳侯,
愈发坚信“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
每每遇到蔡七、蔡八的顶头上司们夸奖他的儿子们办事认真的时候,
当面谦虚,
背后暗乐,
更加催着儿子们要“多多与贤者亲近”。
他老人家口中的“贤者”当然就是谢麟了,他的儿子们一想到去书院就要见那个阎王,心里是十分拒绝的。襄阳侯不知道其中缘故,
还给儿子们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不与谢芳臣结交,你们能有今日吗?”
这跟谢芳臣不谢芳臣的没关系!跟他老婆有关系!二蔡一肚子苦水不敢往外倒。
襄阳侯只恨儿子们开窍开得少了,特别耐心:“百姓、小官小吏们看咱们家是权势够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你们兄弟多少个?个个都要老子给你们安排好了,
好,老子不怕累,
累死了也要给你们都扶上马,
老子还有死的时候呢?我死了,
你们怎么办?你们儿孙怎么办?自家人当然要互相帮扶,
可是呢……外力也是不可少的。甭管他是什么人,
我看你们是有些怕他的,
见到他我也有点怕的,那个人城府深的。可是呢,他好用啊,
怕就怕呗。哪有光吃肉不挨打的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蔡七蔡八也是大户人家十来个兄弟、几十号堂表亲狐朋狗友堆里混大的。都听明白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假,但是自家这大腿真不够粗,能救自己不饿死,但是想过得好,得自己找靠山。眼前一座好大靠山,不去靠还要跑?
脑子没病吧?
是以蔡七郎躺得毫不费力,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任“程肃”想怎么推倒就怎么推倒,配合得一比。问什么答什么,不但答问题,还能引申,还能多说一点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认真学习工作长的见识,分析分析情况。
“前后两个将军,论本事,这个前者守边这么多年没出大纰漏,后者没有魏虏的时候也没出纰漏,可见也是差不多的。也该是他倒霉,新官上任想弄自己那一套,觉得看得明白了就要动手,先废了旧的,再立新的。不想旧的才废完,新的还没立起来,魏虏来了。就显得……”
这分析还不是他说的,是兵部侍郎讲的。蔡七郎现在可是个大好青年,有个侯爷爹,还有个勉强承认他是自己教过的差生的计相老师,又跟个帝国最有前途的年轻人沾了关系。上司们只要不是政敌,总愿意随手提携一下他,左侍郎就顺口对他一讲解。
蔡七郎觉得此言有理,便记了下来。心道,我以后要干这个事,自己的新灶不起来煮上饭,绝不拆旧灶饿着自己个儿。
将这些话对程素素全倒了出来,又添了一句:“两府如今还在忙着调集人手,听说,要置新官了。”
程素素很是感叹:“大蔡兄果然是俊彦,一旦认真起来,令人赞叹。”
蔡七郎被她夸得浑身皮紧,就怕被松骨头,极谦虚地表示:“是亏得府上给我的指点qaq”
程素素与他客气了几句,表示现在在城外不方便,等过些时日返城了,会让谢麟设宴感谢他的,以及,有什么消息以后记得告诉她一声。蔡七郎眼前一黑,有金大腿是件好事儿,但是被大腿踹过,就难免有点心理阴影了。心情得杂地目送程素素的马车离开,蔡七郎觉得不能他一个人怕,得把自家兄弟也拖上贼船。
程素素与谢麟便带着蔡七郎的消息,回来与幕僚们一讲。三位先生翻过来掉过去地将蔡七郎这条消息斟酌了再三,无论是江先生的阴谋论,赵骞的经验论,以及石先生的家传学问,都认为真相与此出入不大。
因此,只要局势不更加恶化,李丞相就会安然无恙。
幕僚们给谢麟筹划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先前便由石先生去设个局,给谢麟在书院刷一个无法磨灭的存在感。如今听了蔡七郎的消息,赵骞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关窍:“芳臣,从现在开始要为另一件事铺路了。书院里除了读书,或可教授一些北地风俗常识。”
位卑未敢忘国忧,哪怕不在朝,也很关心国政,还培养实干的人才。谢麟道:“先生说的是。”
赵骞续道:“还有,先前的计划,现在就要改一改了。先前以为外放时间不宜太久,不可与两宫疏离。但是芳臣你在地方的时间毕竟还短,若能再任两任地方就好了。这又与不可长久离京有了出入。如今机会来了。”
谢麟略想了一下,问道:“先生是说,北方?”
“正是。去了别的地方,不闹出点事儿了,就泯然众人了。北方不一样,你不找事,魏虏会帮你找事的。包你的名字总能出现在御前。怎么样?”
谢麟略有犹豫,他已经不是当年父母双亡、舅家遥远、祖父压制的小青年了,当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光棍一条、赌性极其顽强。如今可不一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家里事事顺
当,还有一府的人盼着他平安。
此时,石先生加了一句:“有三五年可平的逆匪,无三五年可定的胡虏。”就算是闹得最凶的黄巾军吧,也就那几年的功夫,可是异族呢?前仆后继能跟你死磕几十上百年。
江先生补上一刀:“先到先得,做熟谙边事的老前辈就很好!”将来与魏廷打交道必然是朝廷中极重要的一环,哪怕魏国完了,若有后起者,也是需要熟谙边事的老手的。这是一个加分项,有了它,进政事堂的把握就更大了。
程素素也给加了一句:“做事须趁早,趁咱们还跑得动。”
娘子跟着一起去!谢麟一脸坚决:“好!”
第二天便开始为学生讲解一些简单的北地风貌王瑱、高英等商人友情提供的部分讯息。同时认真考验学生们的能力,从中挑选几个精干的,待谢麟起复之后,或可引为臂膀。
程素素却在为一桩家务事断案。
卢氏为女儿的归宿愁了很久了,普通一点的男子,别说小青了,卢氏自己都看不上,又不想女儿嫁仆役,又知道外面家世正好的男子自家不大配得上。亲上做亲的念头都动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眼看与小青一边儿长大的程素素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小青还小姑独处,卢氏怎能不急?有一个在适婚年龄的女儿,做母亲的看着平头正脸的年轻男子都要在心里称上一称,高据自然也是被称过的,结论是有点高攀不起。
哪知道高据现在提亲来了。
卢氏还怕是高英自作主张,仔细问了又问,张娘子再三保证:“我见过高家母子仨,都说是中意的你们家小青。”
“这可不能开玩笑的,高小郎是江先生的学生,江先生没个安排吗?”
张娘子道:“哎哟,这个可就说不好了呢。不过呀,据我看呢,哪有娘子身边的小大姐更可人爱呢?”
这也是实话,高据将自己的婚姻称了又称,他还肩负着自家一房的重任呢。他做江先生的学生,高英又做买卖,并非是心里就认定了必得给人做狗腿才行,实是自己的条件达到,才在现有条件下做最优的选择。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比自己更高一步的,比起并不认识的先生女儿,倒是小青看来素质还行能担事儿。
跟在程素素身边的,不能担事是留不下来的。且小青也是良民,与程素素感情也好,性情也活泼些。高据原以为,像他父母那样相敬如宾软软绵绵过一世也不错,如今看着谢麟与程素素这闹腾劲儿,就不想过白开水的日子了。
卢氏母女比起江先生一家来条件自然是差的,高据将两边仔细称量一回,倒觉得失这一点条件,得一个小青这样的姑娘,还是值得的。
回来与母亲姐姐一说,他母亲先反对:“我看你老师很有意招你做女婿,咱们不声不响的这么办了,岂不是轻视于他?你可得弄明白了,你与府里交好,是因为先生,不然,咱们哪能搭得上府里的线?这会儿还在邬州趴着呢,顶多族里不敢欺负,可没有今天这样的自在。”
高据将双方条件摆了出来,最后说服母亲的是:“我看小青更自在些。”
高英支持弟弟:“他要喜欢,就由着他。强扭的瓜,不甜。外人看来般配的,是苦是酸,只有自己知道。”
高母想起她的婚姻来,也是叹气:“罢了,我总不能说,我养的是儿子,不会吃亏。都是做父母的……只要你们乐意。你先生那里不好交待,就都推到我身上吧,你们两个,打小吃苦,都是父母没用,也是该顶一顶用啦。”
然而小青不乐意!
卢氏掐了小青好几把,小青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硬是没哭。被逼急了往程素素房里一躲,死活不出头。卢氏总不能跑到程素素房里打女儿,就只好在自己屋里打转。
程素素办完一件大事,听赵骞的意思,又能一起出去浪,心情正美好,冷不丁被卢氏冲出来请到了房里。
程素素惊道:“这是怎么了?说出来,我给你办。”
卢氏道:“还不是小青那个死丫头!好好的亲事……”
“毛?高据?”程素素张张口,“他们俩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
就是没凑到一起才着急的!
小青听到母亲与程素素说话,闷声不吭地从里间出来,往程素素面前就是一跪,什么话也不说,听着卢氏絮絮叨叨地说着合适云云。程素素此时春风得意,若说遗憾,与谢麟称斤论两划拉到一块儿过日子算得上一桩谁知道居然合得来呢?若是合不来,岂不是一辈子与枕边人勾心斗角?
她便没有顺着卢氏的意思往下说,而是问小青:“小青姐,咱们一道长大,你是为的什么,说出来嘛。你只说不愿意,倒是能拗得赢三娘,可她不放心。”
“说出来,也未必放心的吧,”小青说,“高家正经人家,可不是给人当仆人的,我还不想离了姐儿呢。”
卢氏这时就不好说话了,要嫁个普通人家呢,还巴不得老婆有份工钱,高家不缺这份钱。高门大户里的世仆,有了脸面之后还要放出去置产业、养奴婢,也要挺直腰杆呢。
程素素道:“说实话。”
“就是实话,我在姐儿这里,每月二两银子,独一份儿的。出
去了,哪怕婆家给,也是伸手拿人家的,不是我自己挣的。说是一家人,可那不一样。”她跟高据是真没那个感觉,要是看对眼了,什么伸手不伸手,整个人都给揣兜里了。两个原因凑到一起,小青自然是不愿意的。
卢氏还在以为她发昏,程素素却听明白了。这个理由又是很难说服卢氏的,程素素想了一下道:“事缓则圆,都不要急,先缓上一缓吧。还有高据,江先生不说,他自己也要琢磨一下怎么对老师交待。三娘,小青姐的事,我兜下了。”
小青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
程素素认真地说:“只要你不后悔。”
小青绽出一抹笑来,用力地摇了摇头。
卢氏急得不行:“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
“三娘,”程素素一字一字咬得清楚,“只要我还在,这就不是个事儿。”
卢氏心下稍安,也对,有程素素做靠山,倒真的还等得起一二年。求亲的事呢,要是一说就成,那得是天造地设,多的是两家犹犹豫豫地磨,略拖一拖,寻个理由拒了,不伤大家的情面,就说不合适就行。卢氏甚至还在想,这事儿反正眼下是要不成的,就不要告诉江先生,以免伤了师生的情谊了。为此,她又求了程素素:“别叫别人知道。”
程素素也答应了。
卢氏这里与高家磨着,理由倒挺现成的小青还有爹呢!正在老家给程家看房子,这事儿怎么也得跟老头子商量不是?拖到年后,老头子不愿意,那就没辙了。哪知道高据比鬼还精!这事儿要是程素素看好,做个媒,别说老头子,十八代祖宗都得认了。
幸尔卢氏老到,与张娘子两个并没有宣扬。张娘子也会说话,说的是:“他们家是做仆人的,怕你们读书人说的那个什么齐大非偶。”
高据就知道这事不成了,不由扼腕。他母亲心道,这样也好,否则这么个要强的性子过了门,日子也过不顺不是?两下里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此事。然而卢氏与高母都警惕起来,都要给自家儿女早早安排下婚事才肯放心。
不意天意弄人,才过了正旦,石先生正在为他安排来踢馆的人受了风寒起不了床而忧心,皇帝死了。
山陵崩。
什么婚娶都先扔一边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