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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蜉蝣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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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高悬于苍穹之上。点点星光,微弱渺茫。万籁俱寂,村落陷入安宁。似幻境,如桃源,让人不得好眠。

    花流莺顺着梯子,爬上屋檐,麻溜地坐在屋顶上。

    朱厌与之并肩而坐。

    认识时间不算长,却总是感觉像是有股青梅竹马的熟悉感。他们信任彼此,而依赖彼此。有的时候,不说一句话便能感同身受。有的时候倾诉了千言万语,也不能理解对方的心意。而他们能互相明白到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细致入微地,洞悉彼此的想法。

    “阿厌,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她素来爱笑,笑时如繁星。与她不同,我木捏呆滞,封闭内心,拒绝与人交流。和她相比,我就是个书呆子。”花流莺笑着缅怀过去。

    朱厌一双含情眼望着她,“星辰许多,月是唯一。流莺,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月。流莺,你救过我的命,我知道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愿意以身相许。”

    花流莺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以长辈的口吻教育道:“大可不必。我惯不喜欢这种的。就当我做好事不求回报。此话别再说了。阿厌,你还年轻,不懂情情爱爱的。等你以后就会明白,爱是什么。我只是刚好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误以为友情就是爱情了。年轻人啊,太单纯了。总是把爱想得太简单。”

    话锋一转,“阿厌,该不会,在我之前,你从未见过其他女子吧?”

    东海之大,静室只有一间。朱厌长年被关在静室,除了偶尔西海作乱时,他会被放出来平乱。基本上,他都没有正常地交过朋友,更别提什么女子了。

    花流莺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仅仅是惊讶,更多的是惊奇。新事物的出现,以及那颗沉寂的心灵慢慢苏醒。一见钟情,四个字恨不得写在他的脸上。从没有任何人说过要帮助他获得自由,这是他愈发心动的理由。

    花流莺,是他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位朋友,第一位人类女子,第一次心动。

    用假锁打开真心。

    朱厌爱上花流莺的理由,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情不知从何时何处起,一往而深。

    爱是生死相依,爱是终身相伴,爱是心心念念。

    嘴上说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用行动表达更为贴切。

    朱厌选择闭上嘴。

    相顾无言,眺望远方。

    “阿厌,你看!”花流莺指着岸边闪闪发光的土堆,光芒笼罩下诞生出新的一批“人类”,他们目光坚定走向村落。

    她猛然站起身,不曾料想到屋顶上瓦片的顺滑,脚下没踩稳,不小心地掉下屋顶。朱厌手疾眼快,托住她的细腰飞身半空,徐徐降落。这一刻,他们就好像阿庆小册子里描绘的“旋转一周且自带背景音乐式拥抱”。

    朱厌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花流莺落地站稳后,松开紧握的手。

    朱厌依旧深情款款望着她。

    然而,她没有沉浸于此,推开朱厌,急匆匆奔向外面。

    黎明到来,光明涵盖四野,万物苏醒的白昼主宰人间。那些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人类逐渐有了思想,脸上浮现笑容。或老,或小。都带着笑意,身穿合适的衣服走到村落。而原本居住在村落的人类神奇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诞生的人类。

    “这里是花婶的家,你是谁?”

    花流莺拦住对方。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小贝。从前是花婶的屋子,以后就是我的了。”

    “那花婶住哪里?”

    小贝掀起门帘,里面是空荡荡的房间。

    “她应该不需要住的地方了。”

    小贝熟络地吃桌子上的糕点,宛如自己的家里一般。

    花流莺不解,“什么意思,我不懂?花婶去哪里了?你们的出现太莫名其妙了。”

    小贝嘴角弧度变大,笑意渐浓。

    “这里是蜉蝣岛,我们都是蜉蝣。生于天地间,寿命仅有一日长。死后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间。来无痕,去无踪。我们都格外珍惜活着的时光,以欢笑度过。”

    村落的一砖一瓦,都是历代蜉蝣搭建。每一只蜉蝣有一天的寿命,就做一天的活计。就像愚公移山般,慢慢建造出一所村落。新的蜉蝣继承房屋,死的蜉蝣消失于天地间。

    清楚了来龙去脉。

    花流莺心中不免惆怅,蜉蝣生命之短暂,难怪入了岛瞧见的都是开心模样。

    “请问阁下可知道离开蜉蝣岛的办法?”

    小贝盯着她,“你既不是岛上蜉蝣,怎会来此。我的一生,不过一日,并不曾去过外面的世界。”

    花流莺走到新一批蜉蝣起先的诞生地,不难发现,刺眼的光芒下是一块空洞。深不见底,没有回音。

    或许,是出口。

    豁达的空洞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缩小,看来是有时间限制的。

    朱厌扛着沉睡的敖宽,花流莺紧随其后,一起跳入空洞。不多久,空洞完全封闭,不可进出。

    空洞之下是狭长的隧道。

    黑暗的隧道很是沉闷。

    朱厌掏出夜明珠,交予花流莺。

    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走完了隧道。

    隧道的后面,是汪洋大海。海中布满了水藻,珊瑚。有鲛珠傍身,花流莺即便重回大海,依旧畅通无阻。不同于东海的寂静,这里很是吵闹。随处可见,为了争地盘而打架的小螃蟹们。这是一个以野蛮暴力为荣耀的地方。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直到进入一座巨大的宫殿。

    铜墙铁壁似的宫殿,里里外外围着无数的虾兵蟹将,等级森严的秩序无形中存在着。

    酒杯空空,酒壶空空

    里面的人喝得醉醺醺,躺在靠椅上酣睡。

    嗅到陌生人的气息,他带着醉意醒来,一个踉跄走到花流莺身边:“你是谁?”

    “花流莺。”

    他晕头转向,半梦半醒间指了指朱厌。

    未等花流莺开口,敖宽醒了。

    睡了许久,终究是恢复了点神力,记忆顺带恢复了。敖宽后脊背发凉,如同咽下万年寒冰般难受,瞪着朱厌。

    朱厌看敖宽的眼神就明白了一切,放下敖宽。

    恰好那人醉得昏睡过去。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破解禁忌!”敖宽咬牙切齿,孩童的模样说着大人的话语,有些不伦不类,“东海之下是蜉蝣岛,是东海最大的避难所。除非历代东海龙王,否则是不可能找到破解禁忌之法的。”他始终记得父皇临终前的告诫,不到万不得已——西海攻破东海的龙宫,终身不能踏入蜉蝣岛半步。

    花流莺耸了耸肩。

    谁能想到呢,蜉蝣岛直通西海龙宫。

    敖宽咳嗽不止,捂住鼻腔,好不容易停止咳嗽,脸颊已经泛红。

    “你们、你们”

    外面一声声呼喊“王上”,白珪推开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王上,以及花流莺一行人。他反手锁上门,发出爽朗的笑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无论他怎么拍打敖天,敖天都醒不过来。

    “快醒醒,王上,咱们活捉了敖宽。醒醒,王上。”擒贼先擒王,孰能料到东海龙王都来了呢。

    白珪眼见敖天沉睡,冲着门外大喊一声:“来啊,把敖宽押下去。”

    花流莺站出来,“等会儿,我先问些事情,后面他随你怎么处理。”

    白珪不好拒绝便默许了,“我在门外候着。算是还你将他带来西海的人情。”说完,他默默走出去把寝殿的门关上了。

    西海的龙宫,没有东海龙宫的华丽,酒杯比茶盏多,铠甲比绸缎多。朴实的生活气息,活一个“舒坦”。

    敖宽颓废了。

    花流莺蹲下时,好言好语相劝道:“第一个问题,金鳞钥匙在哪里。第二个问题,我该如何回家。你老实告诉我,我会送你回东海。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交给他们。你要知道,西海素来想要吞并东海,把你交给他们,无异于死亡。”

    敖宽瘫坐地上。

    他没有选择。怎么都没有算到,耗费神力,进入蜉蝣岛,本来是想拖延时间,等阿庆带着金鳞钥匙赶到的。奈何造化弄人,对方居然破解法门,带着自己来到西海龙宫。

    “金鳞钥匙在阿庆那里。你回家需要昆仑镜。”

    阿庆被关在西海,金鳞钥匙就在西海,无需多问了。花流莺继续问道:“昆仑镜在哪里?”

    “昆仑镜就在东海,你带我回去,我给你。”

    显然的假话,敖宽又在算计了。

    花流莺一拍手,门外等候的白珪走进来。

    “把他关起来吧。”

    敖宽气得脸颊通红,咳嗽不止。

    “花流莺,你言而无信。”

    花流莺一字一顿道:“是你先诓骗我,昆仑镜根本不在东海。敖宽,你每次说谎都习惯摸耳垂。白珪,把他带下去吧。顺便把阿庆带上了。”

    昆仑镜迟早能找到。

    阿庆已经在西海了,为防止出意外,赶紧从阿庆身上搜出金鳞钥匙,换取朱厌自由为妙。

    敖宽还是那副孩童模样,生气起来可可爱爱。

    也不能怪她,实在是阿庆的小册子记载太详细——龙王敖宽一说谎就摸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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