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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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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穆皓安下午放课之后,都会来驿馆找清平, 晚膳也一般留在这里。

    穆庭蔚好几次让人传清平入宫, 清平都没去。

    这日, 穆庭蔚又让人来传时, 恰巧穆皓安也在,见清平态度不对, 他道:“娘亲是不是跟父皇吵架了?”

    这会儿屋里只他们两个, 穆皓安也就不避讳, 直接喊她娘亲。

    “没有。”清平笑笑,抚着儿子的脑袋。

    穆皓安在桌边坐着, 上面摆着他拿来给清平看的课业, 还有几碟子点心。

    清平把点心推给他时, 他没吃,抬头看向清平:“娘亲,那晚父皇送你回来之后, 去东宫看我了。”

    清平意外了一下, 随后莞尔:“是吗?”

    穆皓安点头:“父皇跟我道歉来着, 还跟我说了许多话,我睡着了他才走的。”

    清平默默呷着茶水,不接话。穆皓安道:“娘亲,其实我不怪父皇的, 你也不要跟父皇生气。”

    穆皓安想到了以前,神色黯然几分:“娘亲刚出事的时候,父皇表面上很平静, 一个人的时候伤心的快要疯了。有一次我悄悄去看他,还看见他喝了许多酒,一个人坐在雪地里哭。我走过去拉他的时候,他笑着跟我说,元宵不哭,娘亲会回来的。”

    清平心上轻颤,捏着茶盏的手有些僵硬。

    穆皓安继续道:“后来朝堂上风云变幻,赵旭禅位,父皇登基,他疲于政务,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甚至还累出病来了。”

    清平拧眉:“病了?”

    “父皇说他晚上一闭眼都是娘亲,他睡不着,所以只能让自己很忙,朝中大小事都是他来做。他的病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心疾。不过苏先生一直有给父皇调理身子,如今娘亲回来了,父皇的病会好的。”

    穆皓安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真的一点都没生父皇的气,娘亲也不必为我跟父皇置气,他很爱你。”

    “我知道,父皇和娘亲当年是因为我才成婚的。那个时候你们俩还不熟悉吧,相处起来似乎也很尴尬,我以前小不懂事,但如今再想起来,就明白了。”

    清平有些惊讶,不过一年不见,他好像懂事了不止一点点。

    “我觉得父皇和娘亲之间,如果从始至终都为了我才在一起,那你们俩就永远没有感情,只有责任,反而不会幸福的。父皇爱娘亲,我们才更像一家人,不是吗?娘亲不要因为我跟父皇生气,您不在的这一年,他也过得很不好。”他扯住清平的袖子,低声央求道。

    清平凝视着眼前的儿子,一瞬间的长大让她很不适应。静默良久,她柔声应着:“嗯,娘亲知道了。”

    晚膳过后,穆皓安回了皇宫,清平一个人坐在房里发呆,脑海中回想着的,是儿子的那番话。

    晚上躺在榻上,她也是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

    元宵说穆庭蔚病了,难怪他看上去瘦了好多。他居然都没跟她提过这事。

    她拢着被子翻来覆去,后来觉得闷,披衣下了榻。

    开门出去,外面溶溶月色映着地上堆积的白雪,人站在那儿时,落下纤瘦的影子。

    清平在外面站了片刻,冷风吹拂得她整个人都好受了许多。正欲回房,偏头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一抹黑色的挺拔身影。

    他静静地站着,身姿颀长,夜色下瞧不出面容,但清平却一眼认出了他。

    他怎么来了?清平愕然了片刻,缓步上前,他那张刚毅俊美的脸越发清晰。

    “陛下在这儿做什么?”

    “看看你睡了不曾。”他嗓音低沉,带着喑哑,听起来不大对劲。

    清平拧眉:“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没有多久。”

    清平去拉他的手,冰冰凉凉的,都要僵硬了。

    这哪儿是站没多久的样子?

    声音都不对劲了。

    穆庭蔚把手收回来,神色不大自然:“我……怕吵到你睡觉,悄悄看一眼便走了。”

    抬手摸他额头,烫的吓人。

    清平又生气又有些心疼:“你是傻子吗,到底站这里多久了?故意给我演苦肉计是不是?”

    他抱住她,将人紧紧拥在怀里:“没有,我都没料到你会出来,真的只是看一眼就走。阿贞,我知道错了,我跟元宵道歉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你已经冷了我好几天了,每次都对我避而不见……”

    他声音带着哽咽,甚至有些无助。

    清平一颗心软下来,被他抱了一会儿,轻声道:“先进屋吧,你发烧了。”

    送他进屋后,清平去耳房唤守夜的凝儿,让她去请苏云阳过来。

    再回到屋里时,他在桌边坐着,单手执头,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见她进来,他强撑着精神睁开眼,冲她温和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清平过去摸着他的额头,脸色不悦:“你就是故意的,想害我内疚!”

    “真的不是。”他捉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掌心,“就是很想你,忍不住过来看看,没想被你发现。”

    她捧着他的脸,神情中带着心疼:“元宵说你病了,你也没跟我说。”

    “不严重,已经无碍了。”他搂过她的腰

    ,让她在自己膝上坐下,粗粝的指腹扫过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低声道,“我们不要吵架,不要这样冷淡,可好?”

    清平靠在他肩上,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脖颈:“没想跟你吵架,你以后不能对元宵不好。”

    “不会了。”他小心翼翼亲吻着她的眉眼,像呵护一件珍宝,“我日后宠着你,也宠着他,可好。”

    清平笑了:“他是男孩子,也不用宠着,但是不能无缘无故就凶他,久了他就会怕你,跟你不亲近。”

    “嗯。”他低应着,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清平嘤咛着闭了眼。

    情动之时,外面传来叩门声:“公主,苏先生到了。”

    清平打了个激灵,从他怀里起身,羞红了脸。

    她拢着凌乱的衣服,轻声道:“你,你让苏先生帮你诊脉,我先去里间。”语罢,她没敢看穆庭蔚,急匆匆进了内室。

    原本苏云阳听闻陛下在驿馆,还生了病,他觉得意外,没想到推门进来,还真就看到了穆庭蔚。

    “陛下怎么在这儿?”

    穆庭蔚神色平淡:“清平公主是未来大晟皇后,朕在这儿很奇怪吗?”

    苏云阳听他这么说还挺惊讶的。早听闻陛下宴会上清平公主一舞倾城,陛下似乎动了心,甚至有立后的打算。

    他原本没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

    这是放下先皇后了?

    其实这样也好,忘掉过去,陛下的心疾也会慢慢痊愈。

    只是……

    苏云阳顿了顿,没急着给他看病:“陛下若娶清平公主,长洛公主怎么办?”

    穆庭蔚扫他一眼:“什么叫怎么办?”

    苏云阳垂眸:“明明是长洛公主来和亲的,陛下如今要娶清平公主,将长洛公主至于何处?此举只怕不妥。”

    穆庭蔚嗤了声:“你既不在意,长洛公主如何自然与你无关。”

    苏云阳沉默。

    诊脉后,苏云阳写了方子让人去御医院拿药,之后行礼退下。

    走至廊下的时候,瞧见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抹身影,似在饮酒。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抬步走上前,却没有靠近。亭中女子衣衫单薄,一个人静静坐着,桌上摆了许多酒壶,看样子似饮了许多。

    太多年没见,苏云阳如今看着她,早不知是何心绪。

    郡主府被她幽禁,做了半年面首,走到哪里都有侍卫跟着,像个玩物,莫大的屈辱是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他当初既狠心离开,就没想过会再重逢。

    他是北陆人,更是堂堂七尺男儿,做不到受人逼迫,为了所谓的情爱卑躬屈膝,甘愿做个男宠。

    她是大越郡主,离王最宠爱的女儿,多少男子趋之若鹜,何苦难为他一个大夫,又何必为难自己?

    “你怎么又来了?”身后猛然出现穗儿的声音,苏云阳回头,对方正怒目瞪向他。

    苏云阳苦笑一声,转身欲走,亭下长洛望了过来,倏然起身:“站住!”

    苏云阳驻足,背对着她。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醉意,声音里似有哭腔:“你就这般不想看见我,对我敬而远之?或者,你其实恨极了我?”

    苏云阳没有回头。

    长洛上前几步,站在他跟前,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真的有必要这样恨我吗……”

    苏云阳喉头微涩,笑了一下:“不恨你。”

    “那你为何躲着我?穗儿说我染病时,是你为我诊脉的。”

    “公主,”他沉声道,“有些事过去了,就别再记着。”

    他说完欲走,却被她攥住了手臂:“你当年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对你不好吗?我们明明一直很开心的……”

    “长洛,”他打断她,神情认真,“若当初是你在北陆,我纳你为妾,你会开心吗?”

    长洛愣住。

    “面首是什么?”苏云阳指向穗儿,“你自己问问她,当初在郡主府,她们人前人后,当我苏云阳是个什么东西?”

    “长洛,只有你自己以为我过得很好,可是那份好——”他苦笑,“是我为了哄你高兴,装给你看的。”

    他说完这些,信步走了,只余下长洛整个人懵在当场。

    良久之后,她看向穗儿,面色凌厉几分:“他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穗儿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不是奴婢们不敬他,当初北陆与南岛不得通婚,公主您又为了他不肯嫁人,王爷想逼他离开,这才……”

    长洛冷笑:“所以你们在我面前一个样子,我不在时,就是另外一副嘴脸,是吗?明明是你们逼他走的,这些年你在我跟前说他无情无义的时候,可有半分愧疚?”

    “公主,奴婢只是不忍您为他伤心欲绝,走不出去,所以才……”

    “你住口!”长洛冷声打断她,“穗儿,你自幼跟着我,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如今看来,你也只听我父王母妃的话。既然这样,从今往后,你不必在我跟前出现了。”

    穗儿瞬间哭成了泪人,膝行着去扯她的衣袖。长洛蹙眉挥开她,大步向着外面跑去。

    清平站在假山旁

    边,望着长洛的背影,久久想不过神儿来。

    “原来长洛姐姐惦念着的那个人,是苏先生啊。”

    穆庭蔚牵着她的手:“你我刚大婚之时,我找他拿避子药,听他提过这件事。”

    “怪不得长洛姐姐想来北陆。”想到刚刚那边的对话,清平叹了口气,“他们俩……只能怪相遇得不是时候。”

    穆庭蔚点头:“苏云阳估计当时过得不好,他们俩的事,还得看他们自己。”

    清平莞尔一笑,搂住他的腰,仰脸看他,眉头一挑:“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喝醉酒惹祸,是不是就跟你洞房花烛了?那你就是我的面首。”

    穆庭蔚宠溺地刮她鼻子:“苏云阳是个文弱大夫,你当我跟他一样?当初你摔在我跟前没多久,我的人就已经到了。”

    “也对,你跟他不太一样。”

    看她不高兴的样子,穆庭蔚抱住她,在她耳畔低喃:“如果早知会有今日,兴许当时我就不反抗了。”

    “真的吗?”她很兴奋地看着他。

    “假的。”穆庭蔚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夜深了,不必再送我,我回宫了。”

    清平有些不舍,抱住他不说话。

    他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明日早朝,我就颁布立你为后的诏书,迎你入宫。”

    “可是寄州暴雪不是还没解决呢?太后也没回来呢。”

    “和亲也是国政,不能耽搁,先颁布圣旨,订下黄道吉日,等母后回来再办婚礼就是。你是和亲公主,没有一直住在驿馆的道理,只要立了后,订下成婚的日子,你就能入宫。”

    说起这个,清平想起一件事来:“同住在驿馆的南诏国太子和歌娅公主,已经许久没见过了,你知道吗?”

    穆庭蔚点头:“逃了。”

    清平有些惊讶,又听穆庭蔚解释:“宴会之上,我娶你的意图明显,自然就是帮着越国的意思。南诏国这时候若还留在这儿,将来开战就是人质,能不逃吗?”

    清平了然:“那个南诏国太子,脑子倒是灵光,反应挺快的。”

    “大晟与南诏早晚开战,凤牟奇一早应该就知道。他之所以会来和亲,无非是为了为自己争取时间,强大自己。可惜,现如今他的计划落空了。这个人,自以为很聪明,但还嫩些,我不会给他羽翼丰满的机会。”

    清平靠在他怀里:“夫君,谢谢你。”

    穆庭蔚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说过,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动大越分毫。当初答应你的,我没忘。”

    次日,朝堂之上,大晟皇帝答应和亲,与越国太子签署盟约,两国和平交好,并册立越国清平公主为后,入主中宮,封后大典于次年三月初二举行。

    早朝刚结束,迎她入宫的凤辇已经到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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