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冈察维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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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伽的确不会拒绝,她高调地结束了自己在抚森明面上的所有日程,随后乘坐战斗机偷偷地跟辞金去了冈察维洛。yywenxuan
这个可怜的小国,几乎失去了自主权,看见抚森的飞机后没有任何检查就放任对方在自己的领土上盘旋了。
为防止意外发生,战斗机上的人员做了最简化,也就是由新连为担任驾驶员,业伽跟辞金坐在后面。
辞金对新连为明明近视戴眼镜却还能学战斗机驾驶感到很好奇。
“帝国的标准这么松吗?”
“皇帝陛下批准的。”新连为没有说更多。
辞金见此也没再问。
他们停在了冈察维洛的临时首都,也是冈察维洛仅剩的几座城市之一,现代化战争的强火力攻击,让这个国家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就算是临时首都,也没有像样的建筑,唯剩瓦砾堆积。
瘦骨嶙峋的人们目光呆滞,他们在苦难的长久折磨下,失去了哭泣的力量,只沉默地望着不知名的某处,眼睛完全无法对焦。
辞金将救援物资搬下来,救济棚前排起了长队,先前派发的碗捧在麦秸秆样的人体上,有些连麦秸秆都掉落了的,就只能叼在嘴里,每个人的碗都是脏的,河流就在不远处,但洗碗的力气,或者说生存的力气早被榨取干净了,既然人都是空白的,那么碗脏与净就没有区别了。
帝国的战斗机也参与了救援,这批流血事件的造就者,已在议和后给自己披上了救世主的身份。冈察维洛一些有骨气的人,不愿意接受他们假惺惺的善,但在几声枪响后,有骨气的人就失去了骨气,也失去了呼吸,此后活着的人愈发麻木了。
抚森跟帝国的士兵在两方阵营前画了分界线,这种小孩子才用的简单线条一旦被放大,便连权力都放大了,业伽站到抚森的线条内,帝国的人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下一批救援器械预计明天送来,我的伤怎么弄的?晚上没注意,摔了一跤,正巧站的地方比较高,恰卡他们手又慢,愣是没拽住我,搞得我把骨头摔断了。”辞金跟营地的人聊着。
对方没问业伽跟新连为的身份,这鬼地方的人,都是人精,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而且辞金嘴上的话虽然说得轻松,眼神却极为冰冷,明显是警告他们闭嘴的意思。
他在短暂的交接后,带业伽跟新连为上了军用越野车,坑坑洼洼的道路没有几处是平整的,士兵们搬运尸体的画面不断出现在眼前,死人被丢进了大坑里集体掩埋。腐烂严重,可能传播疾病的则被焚烧。大片浓烟升腾,开几公里都看不到清晰的景色,倒是带防毒面具的人不少,业伽看到路边有些人的伤口非常奇怪,像是被剧毒药物烫过一样。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吧,是生化武器。”辞金说。
业伽摇头:“见过的。”
“也是,近些年帝国打的仗太多了,作为长河肯定见到过他们的作战方式,毕竟长河流域面积那么大。”辞金直视前方,说道。
新连为对皇帝陛下坚信业伽为长河化身的言语已非常熟悉了,所以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辞金对业伽的说话方式,但不同意他话的内容。
“抚森的作战方式跟帝国不遑多让。”
“这倒是。”辞金开车绕过前方道路塌方引起的巨型断裂,同是军人,哪怕新连为经验尚浅,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车子深深浅浅地向前开进,中途关卡处的士兵一看车牌号,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他们立正敬礼,辞金则打开车窗给每人盒烟抽。
“不是该他们给你烟吗?”新连为不解。
辞金英俊的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这种东西作为稀少战争物资,他们哪有,倒是我那里很多,给他们几盒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以为我是收买人心,这种站岗小兵可没收买的价值,我单纯看他们可怜,混一辈子也混不出来,还要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忍受风吹日晒,没法回家。”
“你可怜他们,为什么还要害殿下,殿下如果出事,他们永远都不用回家了。”新连为对辞金充满了警惕,她觉得对方的行为处处都显露着怪异,几天前要杀业伽,现在又对业伽和颜悦色,不知是不是换了战术。
皇帝陛下说放任他去做,不用管。但她作为业伽的护卫,没法真的不管。
“我是觉得皇帝的决定太突然了,想试探试探,现在理解了,当然就不为难业伽了。新连为,你是在埃利阿斯手下混过吗?埃利阿斯那种人,最喜欢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了,我敢说,皇帝能相信业伽是长河的化身,但埃利阿斯完全不可能信,就算业伽在他面前化成长河,他也只会觉得对方用了妖术,整个人冷血又固执。”
“你不该妄议将军。”新连为没在埃利阿斯手下待过,但看过对方几次,心中敬佩对方是个优秀的军人,不管是生活作风还是指挥能力,包括对陛下的忠诚,都没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当然,但他就不会可怜底层士兵,他跟我爸爸一样,在上面待太久了,整个人好像密不透风的墙,戒备又缺少人情味。我就不同了,还是有心软的一面的,且敢于接受新事物。”包括长河能化成人形这种荒诞不经的。
车被石头隔得颠簸了一下,辞金没有得到新连为的回应,他觉得对方是个非常不错的姑娘,所以愿意找话题聊聊,但对方明显不愿意,他也就不勉强了。
苍河已进入视野范围内,辞金在平坦的地方把车停好。
江面的风有些大,他把军帽扣在脑袋上,邀请业伽下车。皮靴将地面踩出了深深的鞋印,苍河本就脏污,经过了战争的摧残,就更是泛着股难闻的混着汽油跟化学物品的味道,辞金踩过的地方,土不是褐色的,而是一种五彩的黑,像是整片大地都被肥皂水浸过般。
业伽无视这些不堪的表象,她向苍河走去,新连为要跟着,却被拒绝了。
“淤泥容易陷住。”
不知是辞金找的地方不好,还是苍河已全面沦陷,眼前没了下脚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险滩。
业伽倒是不受影响,她默默走到河边蹲下,用手轻触泛着黑沫的江水。
真是条虚弱的河流,再不治理,放任污染的话,不久就会干涸了。业伽也看过无数消失的河流,甚至她自己的支流就消失过不少,地球可以下几百万年的雨,也可以几百万年不下雨,这种干涸是必不可免的,人类的活动在其中都是少数因素。但伴着脏污死去,到底可怜了些,只是河流间不会互救,如果两条河离得近,还能在偶然的接触中,为其注入新生命,现在这么远,是不用多想了。
“这不是我的那条支流。”业伽站起身,说道。
辞金颔首,虽然不知道判断标准,但他相信长河有自己的法子,毕竟是那么久远的河流,见过的风霜比人类多多了。
“要回去吗?”
“回去吧。”业伽说。
越野车奔驰着,战斗机在深夜起飞,抚森出现在视野中,那被轰炸过的土地已经完好如初,抚森在军事上到底要比帝国差些,才被对方轰炸了一次,但比主要战场冈察维洛那寸草不生的场景已好上太多。
新连为曾把民众的话翻译给业伽听,那是些希望尽快发展起来,向帝国复仇,把帝国打趴的话。还有些是探讨冈察维洛的地理位置,觉得帝国议和了也没打算放过冈察维洛,只是手段由硬的变成了软的,借由援助来吞噬冈察维洛的所有。
参观活动中,人群当然不会出现这样的声音,但在青蓝河边的大桥下,每个人都积极谈论着。
他们很有活力,跟冈察维洛那些神色呆滞的民众全然不同。
血色倒映在长河的眼中,她离开抚森的日期已到了,冈察维洛是她参观的最后一站,按皇帝的说法,回去后他们就结婚。
扬增恋恋不舍地看着业伽,她在丈夫的陪同下给业伽带了很多礼物,有抚森的特产,也有裙子、首饰、她自己的画。
“如果没玩够,可以多待几天。”她轻声挽留。
业伽摇头,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大陆。
“皇帝对你好吗?会不会欺负你?”扬增忍不住问,她甚至想公开彼此间的关系,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拒绝这份亲事。
但对方是皇帝,而业伽的身份现在甚至不是人,她跟皇帝的关系关乎着两国的安宁,哪怕身为母亲,她也没资格认回自己的女儿。
可前方是虎穴呢,她怎么忍心舒格去踏,她那么胆小,就算被人训练成了强大的、宛如长河一样的胆量,又怎么应付得来宫廷里的明争暗斗,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啊,独立无缘的。
“不然”她开口,但罗德里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殿下一路顺风,婚礼的时候我会带着夫人前去祝贺的。”
扬增的所有话都被按在了心中,她的忧愁加深了,但不敢反抗,因为政治从来都是复杂的,业伽现在已不光是她的女儿了,她用母亲的身份去关心她,这关心却不一定换来好的结果,反可害了双方。她只能听丈夫的话,罗德里克虽然古板,却是深爱她的,她相信他不会害他们的女儿,他的政治嗅觉,对时局的判断也要比她正确太多。
业伽在扬增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回帝国的飞机,机舱被礼物堆满了。
罗德里克的最后一句嘱咐是:“殿下,您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偷偷外出发生过一次,就不要发生第二次了,陛下虽尊重您,但国事繁忙,他的耐心总是有限的。”
听着就像对人的行为不满一样,哪怕从父亲的角度出发,也管教过甚了。他甚至没有关怀的话,在他眼里,管教就是关怀吧,哪怕舒格失而复得,他也没有任何改进。
辞金神情冰冷。
业伽则怀着平静的心回到了属于她的大陆,飞机降落时,皇帝已经在旁等待了,一群大臣侍立在他周围,当业伽下来时,他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一个拥抱。
闪光灯亮起,照片被抓拍了无数张。
“累不累?”皇帝垂眸,温柔地看着业伽。
业伽摇头。
“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皇帝笑着说,随后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业伽的面前,她似乎非常不情愿,但在看见业伽时,还是有些高兴的。
“好久不见,业伽。”
“好久不见,格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