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帝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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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夕阳的余晖洒下时,这里不见太阳,却处处金黄,晃眼的光照在大楼的平面上,镜子将其反射又反射,所有鸟都不敢飞来,唯恐迷失在人造的光里,粉身碎骨。chunmeiwx
业伽不是化作水流出办公室的,她直接与长河相连,将目前渺小的身躯投入巨大的地脉中。
尽头的尼拉布莱奥笼罩在冰冷的光里,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行走,只有巡航飞机密切关注着城市的动态。
河面金光起伏,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处,是肮脏的贫民窟,他们蜗居于城市最低点。在尼拉布莱奥,阴影与光亮是不会变化的,太阳消失后,楼层那特殊材料制成的玻璃,将把吸收的能量转为电能,霓虹灯将把城市照得有如白昼,而底层仍是黑暗中的老鼠。
为了让老鼠心里好受些,不总想着叛乱,尼拉布莱奥法律规定:“镜子只可照见外面,不可窥探里面。”所以老鼠们望向高楼,能看到的只有自己佝偻的背,稀疏的头发,上层的世界是无法想象的。
据老人说,他们有柔软的,鹿皮、狐皮、貂皮的沙发,还有永久流淌的喷泉、泳池,音乐在每个适当的时间响起,而斗兽场中不光有动物还有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撕咬在一起,老爷们看到了兴奋地连连喝彩。
但老人们的话或许是夸张了,年轻人觉得上层虽穷奢极欲,但顶多是每顿餐食都从外边运来,再都浪费掉,每周换新衣服罢了。或许一餐能有上百道菜,其中九十九道都是大鱼大肉,土豆不会摆在他们的桌上,而苹果也是想吃就吃,普通人家一年才能吃得上一次的水果,他们一天就能吃五十个。
上层听到这话时,不由暗笑,并将隐私做得更好了些。
业伽在水中观察着城市,并一连观察了四晚,第五天日落后,她上了岸,没有目标地在城市漫行,很多人看见了她,他们并不知道她是谁,老□□者被业伽吓破了胆,连通缉令都不敢发。
只有酒馆里的人窃窃私语,谈论这件事情,他们还拿到了业伽的照片。
“帝国故意的,皇帝想借老首相的手杀了这个女孩。”
“老首相那么狠,人都劫走了,最后却没敢下手?”这群最底层的人是群连老鼠都不如的臭虫,老鼠们东躲西藏,用尽力气找一些饭吃,他们觉得自己不是小偷,只是被上层轻蔑称为偷东西的老鼠,为了这样屈辱的日子能过下去,而不致饿死,他们只能承认自己的确从工厂主人手里偷了钱财食物,哪怕这食物是他们用手勤勤恳恳挣得的。如果真要说偷了什么,他们只是偷得了屈辱却不愿放弃的时日。
臭虫们不一样,他们不从事劳动,并且相当乐意被叫臭虫,觉得这肮脏的称呼正符合他们无耻的作风,很是引以为傲。
老□□者在他们眼中也不是可恶的,这种为了私利压榨他人的举动,很多人都会做,但大多都做的不好,反把自己坑没了。老□□者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做得又好又突出,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是这群臭虫心中的偶像。
“不是,老首相下手了,他对前首相都下的了手,怎么可能不敢杀一个小姑娘。但德科,要不说他们能做中立国,在这个乱糟糟的年代免于战火呢,那手腕非常不一般啊,选出来的人也透着股妖劲,愣是在持枪警卫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还把对方跟老首相都吓够呛。听说大批警卫进去时,人影都没看见。”
“神,那这下,人又没死,又不知去向,该怎么和帝国那边交待。”
酒馆里陷入沉默,只听得几阵咕咚咕咚的灌酒声。
“如实说就好。”毫无起伏的清澈女声响起。
业伽走向前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将自己的照片拿起,然后未再说什么,转瞬便离开了。
反应快的人在她要走的那刻,便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却只抓到一片凉意,仿佛被无边的水浸过,再看自己的手,却一滴水都没有。
所有做出类似举动的人都看着自己的身体。
“我们是不是喝醉了?”
“不可能三杯就醉,肯定是见鬼了!”
“照片呢!照片还在不在?”
浑浊的眼一齐瞄准前台,而照片已不见踪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啊。”所有人的酒都醒了,但脑子只觉得醉了。
业伽没有停止自己的夜晚之旅,她今夜注定是要去走走的,既然老□□者已经见过她,那再多见几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斗兽场是她的第二个落脚点,这里的声音总是很大,空气中都快充满肾上腺素了。
狮子被从笼子里放出,它肚子很瘪,已经十天没有进食。当两个挑战者被放上舞台,狮子立马扑了上去,头却狠狠地撞在了笼上。
“观众朋友们,让我们猜猜两人中的哪一个能有幸与狮子对决!获胜者将有挑战狮子的权力!”主持人宣布规则。
两个可怜的人脸色煞白,经验让他们没有直接吓晕,但显然谁都不愿意先动手。
“失败者将被当场击毙!”主持人补充道。
于是恶斗在所难免,两个人赤手空拳摔打在一起,观众席上高声呐喊。
“2695号!2695号打死他!我在你身上可压了不少钱,你要是输了,想痛快的死都不可能!”
“3149!用你的拳头打爆他的头!狠点!再狠点!”
比赛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2695号啃向3149号的颈部大动脉,而3149号无法反抗,他的四肢已被对方牢牢锁住,连挪动脖子的力量都没有,一切在血腥中尘埃落定。
“我也是为你好,台上死了,比被人整死强。”2695号说。
押他胜利的人高声呐喊,主持人为了烘托气氛,已站上台,要在狮子面前先给2695号颁奖,再让他迎战狮子。但奖杯从盘上拿起时,一张照片也随之滑了下来,大屏幕上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很多人起哄,让主持人看上边是谁,还扬言要弄死这个破坏气氛的小鬼。可照片里不是别人,正是业伽。她直视着前方,清楚她身份的人已经叫不出来了。
他们急调监控,想知道对方去向。却只在电梯发现了业伽的身影,像是故意给他们看的,她抬头盯了监视器三秒,此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她的影像。
这使了解全程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业伽却早已离开现场,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街上人潮涌动,忙着奔赴打工地。
她坐到车站前的台阶上,默默沉思。
人越来越少,他们必须在光出来前赶到目的地,以免被烤死。
“你是从乡下来的吗?不能在这里待着,楼都太亮了,会把太阳光放大的。”好心的妇人停留在她面前,却只来得及嘱咐她快点走,就匆匆离开了。
业伽没动,直到第二个人的腿出现在她视野里。
非常赏心悦目的腿,几乎让人忽略了那裁剪合体的考究服饰,只把视线上移再上移,最后停留在好看的嘴唇上。
这张嘴说出的任何话都引人倾听。
“你是无处可去吗?”他问。
“我在等人。”业伽回答。
“去我的店里等吧。”他邀请道。
“好。”业伽没有拒绝,她跟在对方身后,已明白了这人的身份,他有着跟他母亲相像的绿色眼睛,深邃又明亮,哪怕是落帕山脉产的宝石,都不及其万一。
暗处无数护卫紧盯着他们,对方没有暴露身份,业伽便也不去戳穿,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来,但在对方前往尼拉布莱奥时,她已察觉他的行踪。等他彻底踏上这土地,她就从水里出来了。
太阳缓缓升起,业伽走到了玻璃房前,这里用的材料跟外面那些摩天大楼完全不一样,里面是恒温的,生着许多花草,跟群鸟不飞、寸草不生的尼拉布莱奥主城区迥异。
“要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吗?”
“好。”
皇帝搬出竖木条排列成的凳子让业伽坐下,自己则打开柜子,让满满当当的瓶子显出身形。
“这是世界各地的土壤,很粗糙的是来自沃夫纳地区的沙质土,它渗水速度很快。”将一些土放到业伽指尖,皇帝声音温柔,像是在泛着露珠的清晨与友人随意闲聊。
他将无数种土壤放到业伽手里感受,又用水轻轻洗去上面的泥土。
土壤过后是植物标本,树叶、昆虫、飞鸟还有一些罕见的化石,每一种都放在不同的柜子里。
这些柜子外表上没什么差别,里面的东西不因贵贱,只因种类而加以区别,宝石的柜子紧挨着精油的柜子,精油旁边则盛放着植物的种子。
从早到晚,皇帝不知疲倦地讲着,他的嗓音还和最开始时一样,温柔也未减半分。
直到他拿出本泛黄的书来,问:“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吗?”
“长河的水。”
所有平静的表象都消失了,“当然,骗子小姐,你不就是为此来的吗?”皇帝美丽的脸庞冰冷,但并未做什么,很快便恢复了温柔的样子,继续介绍着他在异国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