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绣球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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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楼落针可闻,沈荠闻言手臂一僵。zicuixuan
叶亭贞从隔间缓缓走出,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沈荠一眼,指着身旁的侍卫示意他将叶亭菡带到二楼,随后敛了眉目,带着不容拒绝的矜贵。
“本王想起一个有趣的玩法,不如剩下的姑娘们大可两两一组,这绣球谁接到就算谁的,如何?”
虽是询问,却是不可忤逆的命令。
众人先是惊愕一瞬,随后阵阵喝彩声迭起。
这个玩法是真够新鲜,也够刺激,惹的底下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夺得好彩头。
能让叶亭贞如此费心的姑娘,想必就是叶亭菡了,虽戴着帷帽,但光看这倩影绰绰就足够让人春心萌动。
换言之,只要她姓叶,无论何面目,就已足够。
沈荠看着叶亭菡一步步靠近,最终与她同站栏杆后。
手心里起了一层发粘的汗。
时辰已到,她反而不再紧张,景安也正抬头看她,二人隔空对视,她能看到那双眸子很深,也能看到他那张端方清冷的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和那微微上扬的弧度。
若论样貌,景安与谢临棠的确是这全场最耀眼的存在,一个站左,一个站右。
她自五年前就变得凉薄,没有人教她情爱,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自从遇到景安,虽然她不道德拿人家当了太子的替身,可是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惺惺相惜。
可是她拿捏不准景安到底是何心意,索性闭上双眼,当两个绣球同时抛下去的时候,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切全凭天意。
两个绣球从二楼抛下,红色热烈,众人卯足劲伸长手臂去够,想着如果拿到叶亭菡的绣球,那便是踩了好运,也算半个皇亲国戚。
此后前途无量,有享不尽的荣华。
一楼一片喧嚣,那绣球在半空的距离时声音便沸腾起来,眼神直盯着叶亭菡的绣球看。
两个绣球,别无二致,只能从扔下来的方位判断。
只是这怎么剑走偏锋,直往台子最左边扔。
刘臻臻一把小扇轻晃,由于她的名字靠后,若按顺序还没有排到她,因此一直观察着台下的动静。
谢临棠实在太出众了,即使刻意不去看,但眼角余光总是不经意暼到他。
她甚至想象到若是嫁与他,那便是锦绣记的少奶奶,要什么富贵没有?
而沈荠,一个野草孤女,即使日进斗金又如何,无权无势不还得靠做夫人们的生意过活。
她这般想着,眼角眉梢里满是笑意。
也不知看到什么,秀眉蹙起,一副不可置信模样——怎么会?
一道蓝衣热烈,身形矫健,长臂一伸在挤做一团人群中捞在怀中,青衫温润却也直接将另一个绣球抱在怀里。
全场寂静,目光全部汇聚在谢临棠和景安身上。
“果然精彩!”
沈荠睁开双眼,她心跳如鼓,掐着手心才让自己稳住身形,她看向了景安,脸色微红。
叶亭贞仿佛心情极好,他可是亲眼所见,这个绣球被景安接到了。
叶亭菡这个心病可算是拔除了。
他款款拾阶而上,唇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俯瞰着台上的人。
众人自动将景安与谢临棠形成一个似有若无的圈。
“如诸位所见,本王王府的姑娘与这位沈姑娘抛的绣球被台下二位公子所夺,真是缘分天定呐。景安你说是不是?”
景安闻言一震,他自叶亭菡上二楼之时便知叶亭贞目的阴毒,好一个混淆视听的计谋!
他与谢临棠二人的绣球一模一样,根本就分不清是沈荠还是叶亭菡的,只要叶亭贞指认了,即使他手里是沈荠的绣球,他也得娶了叶亭菡。
景安感到口舌发干,无法囫囵说出话来。
怀里的绣球只觉是个烫手山芋,他只能“嗯”了一声。
他垂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心下盘算着如果他抗旨最多也就是再打几十大板罢了,可沈荠该怎么办?
她若是真的选择了谢临棠,他又该怎么办?
沈荠也听懂了叶亭贞的意思,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脸色煞白。
其实景安选择了叶亭菡,他的复仇大计是不是就更容易实现?
她算什么呢?
气氛陡然焦灼,叶亭贞却毫不在意,据他所知谢临棠前段时日与沈荠关系匪浅,虽然说谢齐因为这个事曾经找过他,想替儿子求娶叶亭菡,愿意拿谢家一半家产作聘,可那又怎么了?
他叶亭贞可没有答应,何况天下姓谢的同气连枝。
他平生最讨厌姓沈与姓谢的。
“那本王就正式宣布……”
谢临棠却俯下身,行了个跪拜大礼,打断了叶亭贞的话。
“回禀王爷,谢某接到叶小姐的绣球实在是高攀,还望王爷收回成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由得心中暗骂谢临棠蠢,这叶亭菡的绣球他不想要就不要接,现在可好,剩下的人都没机会了。
只有景安懂他的意思,谢临棠这么做,是要将他手里是叶亭菡的绣球给坐实。
这样,景安与沈荠才是名正言顺。
叶亭贞唇角笑容刹那间停滞,似是不可置信般,但又是一笑,“谢公子为何如此笃定你手中的就是本王妹妹的呢?”
谢临棠依旧垂首,声音淡淡,“禀王爷,谢某略懂些熏香,即使这两个绣球外观一模一样,可是这气味定有些不同,说句大不敬之语,叶小姐今日熏的是檀香,而沈姑娘便是果香,王爷若是不信,便让人去查验一番,便知谢某所言非虚。”
他言辞恳切,叶亭贞的脸变了又变。
叶亭菡站他身旁,声音颤抖,“他……长得像哥哥。”
众人的目光一会看向谢临棠,一会看向叶亭贞,想从这两张脸上找出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来。
叶亭贞简直要被气笑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兑现若言。
沈荠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临棠,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她听过他不着边际的话,也见识过他的精明算计,却不曾过今日的模样。
跪拜在地,形容淡淡。
“既然如此……”
叶亭贞一口牙要咬碎了,若不是怕被人看到失态模样,他定要将这里摔个稀巴烂!
场内气氛静默,刘臻臻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又升起异样情绪,谢临棠竟然要娶个傻子?
“本王相信谢家,也相信你的父亲。锦绣记一直忠心耿耿,曾替大启提供过不少助力,毕竟是绣球招亲,本王也不会言而无信,那……就将本王唯一的妹妹交给你了。”
已成定局,叶亭贞疾步走到一楼,他双手负在身后,端的天潢贵胄模样,强挤出笑意。
“那沈姑娘的绣球便是景安接到了?”
景安见叶亭贞转身看着他,忙作揖行礼,“是。”
叶亭贞颔首,“也罢,天意如此。”
有了这个岔子,接下来的绣球便稍作了区分,不会出现分不清的情况。
沈荠仍然心跳如鼓,重新坐在座位上时,仍是感到不真实,即使现在抛绣球还在继续,外面掌声如鼓,她还是如局外人般,只觉一切如梦幻般。
她真的要和景安在一起了吗?
可是在连云坊,她与景安不也是这样日日朝夕相处吗?
浅粉脸色渐渐染上红霞。
由于来的人多,又加上大多数公子都是冲着叶亭菡而来,因此氛围渐渐淡却,也不似刚来时的热烈。
景安去寻了坐在角落正浅酌的谢临棠。
按理说来,如果他并没有站出来而是直接默认是沈荠的,谁也不会看出来。
“谢谢你,方才帮了在下。”
谢临棠抬眸看了眼落座的景安,拿起一个浅白酒杯递与他。
“喝点吗?”
景安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谢临棠被酒意染的微红的双眼,拒绝了那杯酒。
“这个场合,醉话最易当真。”
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叶亭贞的探子,即使叶亭贞现在正坐在隔间里,但他仍是心有戚戚。
谢临棠倏忽一笑,“既然你不喝,我也不喝了。”
景安还是道,“谢谢。”
谢临棠摇头,他抬头看着二楼,即使人影绰绰,他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我根本分不出来什么檀香和果香,信口胡诌罢了,没想到还赌赢了。”
景安心里一激荡,垂下眸子,“可你还是替我解了围,不是吗?”
他看着对面的人心里莫名酸涩。
谢临棠郑重的盯着他看,“也不算是为了你,我浪迹这么多年不娶妻,我家老爷子本来就够烦了,何况这又是他……”
景安明白了,“谢老爷子身体如何?”
谢临棠苦笑,“没几日活头了,可怜这个人快死了还要替我、替谢家谋划,所以我只能这么做。牺牲点幸福又怎么了,何况我声名狼藉,她长得又这般好看,身世又好,还是我高攀了。”
景安不知如何安慰他,其实他们并无多少交集,也不曾坐下来好好说句话。
可一旦有这个机会,却是今日这样境况。
“你喜欢她么?”
谢临棠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景安有些发懵。
他低垂眼帘,“喜欢,但是不敢喜欢。”
这份情感自年少时起,直到今日也不曾改。
“是啊,她这么好的人,谁不喜欢?”
谢临棠伸手拍了拍景安的肩,似抚慰挚友般,“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哪有什么年年春日打马掷桃花?
只是想闹出点动静,惹她注意罢了。
只可惜,无缘无份。
姓谢的永远不会承认,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