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却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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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亭贞眸中有两分病态的光,苏芷云看着他那莫名放大的脸心里涌起一阵阵恐惧。fangzexs
连日来的惊恐,让她耗尽了心神。
“你问我怕不怕?”
她低低笑了声,泪水无声无息滑落,发鬓上流苏垂至脑后,泪如梨花,若是旁人见了顿生爱怜之心。
可唯有叶亭贞一脸玩味点了一下头,像是鼓励她示意继续说下去。
“要说怕,我肯定怕。敢问有谁不怕你的威势?我尚在闺阁之中就不得宠,是个可有可无之人,只有嫁到王府他们才高看我一眼,是不是可悲了点。他们看到我借了你的光,可是不知道那是我的痛苦!华裳之下是溃烂的伤疤。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曾算计过任何人,也无意去争什么。反正我今天也不奢望能活,干脆就说出来,叶亭贞,你是个懦夫。你若真的爱她,为什么当时不带她私奔?你明明知道娶我是父亲设的局,可你把我带进了王府,让我过的生不如死!”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觉得自己的下颌要被叶亭贞捏碎了,泪水沾湿睫羽,带着痛意。
叶亭贞先是错愕一瞬,他一直认为苏芷云不过是豢养的金丝雀,只会逆来顺受,原来她这么恨他啊……
“哈哈哈。”
叶亭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低头笑出了声,可再抬起头时,一滴泪快速在眼角滑落。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连问两遍,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苏芷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你这个人自私、虚伪,亭菡是我要放走的,只可……惜,她太爱你这个哥哥了,每次都不肯走,最远的一次就是躲进了后院。我真希望她赶紧逃离这人间炼狱,不要再回来!”
她闭上了双眼,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从此风花雪月,与她再无相关。
叶亭贞见她一心赴死,谁知直接撤回手,嫌恶地拍拍手,再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泪迹。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地上的苏芷云。
“进了我王府,想死,比登天还难。”
苏芷云觉得下颌已经没有知觉,心里一片死寂。
叶亭贞简直就是地狱修罗,他可以折磨到人死,而不许人就这么死了。
她绝望的看着叶亭贞,却只能看到他玄色的衣摆。
“你死了,我可怎么和苏太傅交代?他还在给我物色侧妃人选,你若识趣,就替我回绝了他的好意,不要再试图监视我。”
如一盆冷水劈头盖在苏芷云脸上,她慢慢地抱住膝盖,如一只小兔般瑟瑟发抖。
叶亭贞看着她惧怕的模样,心里一阵快意,“来人!”
属下一直候在门口,听到命令立即进来。
“派人看好王妃,不许她出府,不许她单独见小姐,如果要是听到有任何消息先回禀本王,否则小心你们的性命。”
“是。”
那下属将苏芷云硬生生拉起来,她仿佛失了魂般看着叶亭贞。
如今扯破了脸皮也好,再也不用虚伪的扮演夫妻情深。
“相敬如宾,甚好。”
叶亭贞不语,他向来习惯做上位者,要的是臣服,不是什么平等关系。
见门缓缓被关上,那抹光也是消失不见。
室内点了灯,却还是昏暗。
他背过身去,感觉脸上有什么凉凉的湿意。
用手拭去,半点痕迹不留。
叶亭贞会流泪吗?
可笑。
夜色浓浓,弯月如钩。
景安换了身黑衣,沈荠看他与夜色融在一处,也低头看了下自己一身黑色装束,心里暗觉好笑,与景安对了个眼神。
“走。”
两人脚步极快,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要去打家劫舍。
白简家大门紧闭,硬闯是不行的,只能另想办法,沈荠看着那面低矮的墙,计上心头。
“翻过去。”
景安会意,一双眸子在夜晚格外神采奕奕。
只不过他身高腿长尚好翻过,沈荠该怎么办?
景安思索片刻,蹲在墙角,拍拍他的肩膀,对站在一旁的沈荠低声道,“上来。”
她有些犹豫,真的要踩着他的肩吗?
“上来。”
他又说了一声,这时有风吹过,沈荠不再犹豫一脚踩上景安的肩膀。
沈荠小心翼翼直起身,双手扶着墙壁,景安待她站稳后双手托举着她的脚。
让她稳稳攀上墙头。
沈荠摸到墙头时,双手一撑直接爬到上面,瞅准机会就跳入院中。
景安听到墙那头沈荠跳下去的动静,这才环顾四周见无异样,纵身一跃,干脆利落的跳过那面墙。
他俩来的地方是白简院中的花池,泥土松软,踩在脚下有一种黏腻的感觉。
正屋还亮着灯,昏黄的光洋洋洒洒落在院中。
“刺啦——”
景安的衣袍下摆被一种带刺植物的藤蔓勾住,他低头径直往旁边拽了拽,一条被撕扯开的布料就挂在上面。
再抬起头时,前面多出一只白净纤细的手。
“你眼神不好,我带你走。”
沈荠伸出手来,见迟迟没回应,还以为是那句眼神不好让他生气了,欲收回时却感到他的手正握住了她的手。
一片温热。
白简爱侍弄花草,一处小院占了三分之一。
沈荠拉着景安的手直接从花草的缝隙中走了出来站在院中。
脚步轻盈缓慢。
她松开他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是不是翻墙体力消耗过大,还是穿的过多,身体莫名发热起来。
景安感受着手中温热触感正缓慢消逝,抿了抿唇。
“你在此等候,若是有什么动静,你就先走。”
她有些发愣,“为什么?”
景安低声道,“我去打家劫舍,你来望风。”
沈荠心里一梗。
这是她白天说的话,但转念一想若是两个人一起进去,目标有些明显,若是白简不承认就得不偿失了。
“好,注意安全。”
她隐在烛光阴影处,对他摆摆手,示意景安快进去。
室内烛光昏暗,应该是有人怕灯火太亮夜半看书伤眼,就挑去了一根灯草。
白简刚刚沐浴完,正襟危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读,烛影绰绰,越发衬的人书卷气很浓。
“白公子。”
景安径直在他面前站定,开门见山。
白简被吓一跳,看着紧闭的门,只好把目光看向未阖紧的窗户,放下书来。
“是你?”
他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拜访,走的还是不寻常路,心里不免诧异。
景安点头,看着白简掩在书下的手微微颤抖。
不禁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那天,你是不是看到了陈应清?”
白简一听这三字,神情恍惚了一下,却还是摇摇头。
“白天不是说的很清楚了,我并没有见过他,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淡淡一笑。
景安看着这屋内简单的陈设与寥寥无几的烛光,“好处太多了,白公子。”
白简像是再也忍受不住,面色发愠,站起身,“请公子出去吧,在下需要休息了。”
这就是赶客的意思。
景安并不在意,冷声道,“堂堂数千科考举子尚在跪地求道,你身为一介私塾先生为何就不能挺身而出?”
白简一怔,周身微微发抖,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安。
“你到底是谁?”
景安盯着他的双眼,像是把他看穿。
“景安。”
白简莫名泄了力气,他淡淡一哂,“你不过是王爷的狗,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
“你既然知道是我,这么说来你当场也在了?”
如此侮辱之语,景安并未在意。
“是,所以我和你一起站出来。”
白简点点头,再也忍受不住地瘫坐在椅上。
“你要我怎么做?”
月色星稀,心寂寥寥。
清晨江边烟雾缭绕,带着淡淡氤氲的潮气一齐涌进隔壁张家。
仵作来的早,听到此消息的举子们也三三两两派了代表挤在张家门口,要搞清楚是何死因。
沈荠见此特意和岑娘煮了些茶水,分发给众人解渴。
张婶经过这些天的煎熬才渐渐从失子的悲痛中缓过来,看着那白布里的陈应清,她只好站起身来给仵作让路。
当一方白布被掀开,众人屏住呼吸,沈荠由于上回看过一回自认为心里也做好准备,但一看到那血迹斑斑的面孔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抽搐起来。
青紫一片,尸身僵硬。
有的人仅看了一眼,就闭上眼要逃离,更有甚者当场俯下身反胃。
景安捏紧了手心,看着沈荠还在强撑,不由得要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头时。
却听查看一番的仵作沉吟道,“是被殴打至死。”
景安的手随那白布一齐放下去。
周围义愤填膺之声甚起,举子们捋起袖子一副随时准备游街的架势。
“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仵作并未被收买,难过一个大好年华的人就这么没了。
他抬眼看着人群中的白简,白简正失魂落魄的看着地上的陈应清,一脸哀容。
当日仵作一走,谣言如岸边柳絮纷纷扬扬,满城皆知郑辽平当街行凶杀人,要求朝廷严惩真凶,不要让天下举子寒心。
郑家此时也是抬不起头,不知道这谣言怎么传到自家身上,硬着头皮上朝也是受到弹劾,以季沉为首的折子如流水般往皇帝手上送。
太后不勘其扰,让郑辽平在家禁足一个月再做处置。
只是这个处罚太过轻率,众人纷纷跪在皇宫门前请旨凌迟处死真凶。
就在这风言风语满城之际,驻扎在边境的谢家班师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