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小玉,把嘴张开。”
陆厝哑着嗓音哄“听话。”
顾裕生头脑一片空白,可带着薄茧的指腹已经擦过他的嘴唇,一边揉捏,一边试图探入。
不是他不配合,而是
腿好疼。
快抽筋了。
他被陆厝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压在了床上。
左边的腿弯被挽起,挂在陆厝宽阔的肩膀上,直直地往下压,大腿紧紧地贴住腹部,顾裕生终于颤抖着张嘴,刚吐出来两个字,就被陆厝的拇指强硬地堵回去。
不行
他两手使劲儿往外推,气喘吁吁地偏过脑袋,咬牙吼道“腿麻了啊”
顾裕生,从小就铁骨铮铮
筋骨一点也不软
除了核心力量比较好,腰那里的柔韧性还稍微强一点之外,肩颈,胯骨,活动起来的开合性都很差。
劈叉开胯,都完全做不到啊
他至今都记得初中的一次经历,学校要创什么文明活动,年级长在班里转悠了两圈,挑了几个学生走了。
包括自己。
“领导,让三班的顾裕生回去吧,他没学过跳舞。”
“没事,这孩子”
年级长笑呵呵地吹开茶杯上的浮沫。
“生得好看啊。”
于是,顾裕生就一脸懵懂地站在礼堂后面的教室里,面对绘有迎客松的镜子,跟着音乐老师做舞蹈动作。
“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音乐老师大笑着拍他的肩“放松点,都同手同脚了快”
顾裕生红着脸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爱自己的学校,也想为它争光。
老师说了,这次活动很重要,所有的环节都不能出错,要展现出最为良好的中学生风貌。
那时候奶奶已经去世了。
以前每次放学铃响起,顾裕生总要背着书包,快快跑回家,好让那个小老太太早点见到自己。
但是现在家里,没人等他了。
院落变得好安静,以前觉得狭小的客厅,现在却那么大,那么空旷。
别的同学都是学过特长的,但是顾裕生没有,他问音乐老师,放学后,我能自己在教室练习吗
老师笑呵呵地说,当然可以。
他那时候读初二,而学校规定,只有初三年级能上晚自习,所以黄昏时分,倦鸟归巢,他像迷失了季节的小鱼,在同学往家的方向洄游时,慢吞吞地逆着人流,选择了相反的方向。
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是八点四十,他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自己进行练习。
其实还有点小心机。
练累了就写会作业,能省电费。
那间教室并不大,木质地板时间久了,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踩得发亮,顾裕生靠着墙坐下,拿自己的膝盖做桌
子,来写数学题。
“裕生”
年级长进来了,貌似随手地阖上了门“怎么放学了还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家长不来接你吗”
顾裕生从地上爬起来,向老师问好,同时心里还奇怪。
上个月申请助学金的时候,他亲手把家庭情况单,递到年级长手里的呀。
大概老师上了点年纪,忘了吧。
“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他含糊地笑了下,“老师,有事吗”
“没事,过来看下,听说你们很有进步啊”
顾裕生礼貌地说了个谢谢。
“但是,”年级长话头一转,“你是不是还压不下去腰,来,让我看看。”
说不上来,顾裕生本能地有些抗拒,可能是因为这位老师并没有教过自己,也可能是因为,对方逼近的身体,和过于刻意的笑容。
“别看老师现在的样子当年身材很好的,霹雳舞都会跳,我亲自给你拉筋”
年级长四十多岁了,已经有些发福,突出的肚子被衬衫勒出印子,伸出的手上还带着粉笔末,已经要抓住顾裕生的肩
顾裕生偏着身子,躲开了。
年级长扑了个空,神情变得严肃“你是怎么回事不好好练习,还在这里偷懒,像什么话”
他悄悄往后看了眼,继续靠近。
其实,没什么必要往后看。
因为别的孩子,都已经回家了。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上了年头的声控灯,偶尔亮那么一下。
顾裕生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下腰劈叉,是不是你偷懒了,怕疼,所以不拉筋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
压低的吼声,很容易就能唬住骨肉未成的小少年。
果然,顾裕生明显怔住。
“老师,你在说什么啊”
他把作业本捡起来,认真地装进书包里。
“我如果偷懒怕疼,还会留在这里练习吗你如果觉得我跳舞不好,可以换人,或者说”
那双清澈的灰眼珠,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老师,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挑没有基础的我如果表演的时候出现问题,那也是你的错,而不是我的为学校丢脸的话,也不是我,是你”
他背好书包,平静地和年级长擦肩而过。
走廊上的声控灯被越来越快的脚步声唤醒,钨丝闪着红色的光,一跳一跳的。
夜风呜咽,洗的发白的校服扬起,露出瘦削的腰。
路边的灌木丛里好多萤火虫,仿佛和天上的星星连在一块,把回家的路照得好亮。
快跑吧,快跑吧。
再怎么能把自己照顾好,偶尔,也会有些害怕。
怕老师会反锁上教室的门。
怕坏人惦记。
顾裕生是攒金子的小貔貅,
他给家里的钱盯得很紧,给自己保护得很好。
在他眼里看来,自己也珍贵着呢。
谁都不许伤害他。
顾裕生可是家里人的大宝贝
奶奶留下的是处独家院,顾裕生住在二楼的小卧室,今天回家后,在院墙底下洒了把钉子。
很想养只小狗,半宿都没睡着,净想这事了。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醒来,也没下定决心。
自己还在上学呢,养小狗的话,会很委屈它。
他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用凉水洗完脸,把钉子收起来,提前去了学校家属院,拐了个弯,找到了自己的音乐老师。
把昨晚的事告诉她了。
老师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地散着,但是眉头拧了起来。
说我明白了。
又说你以后晚上不用过来练习了,放心,都交给她。
顾裕生鞠了个躬“对不起,我拉筋做不好,不够软。”
“没关系,”
向来跟学生们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音乐老师,那天的表情格外认真,都快不像她了。
但是谁对自己好,谁是有恶意的大人,孩子们不傻,能分辨出来的。
“我很高兴,你的骨头是硬的。”
她伸手,揉了下顾裕生的脑袋。
后来那场活动还是没办成,因为学校似乎出了件不小的事,取消了不少安排,老师们都讳莫如深,嘴巴好严,不肯告诉大家。
原来的年级长消失了,换了人。
隔了很久,有小道消息说,他被抓走了,但是大家都不是很相信,没在班里掀起什么波澜。
因为期末考试结束,明天就放暑假了,都兴高采烈地讨论去哪儿玩呢。
“顾裕生,要不要和我们出去唱歌”
收拾书包的少年停下动作,表情疑惑地回头。
“未成年人能去ktv吗”
班长乐呵呵地笑“能,我们之前都去过你会唱歌不,会的话咱一块呗”
当然。
他思考片刻,清了清嗓子。
“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旁边人哄笑起来。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音痴”
“完了,我都听出心理阴影了”
顾裕生一脸淡定地背起书包。
哎,怎么这么容易就有心理阴影啊。
再说了,他唱得感情很充沛啊,应该没那么难听吧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哼,明天的同学聚会,不去了,院子里的葡萄长熟了,他得抓紧时间绞了,还能拿去菜市场,让熟识的叔叔阿姨帮自己卖,除此之外,还要编草篮,预习功课,顾裕生上学比同龄人早两年,男孩又发育晚,还是稍微有一点点吃力的。
人家可忙啦。
以至于到现在,专业性的锻炼很少,没啥特长,身体依然不够灵活,筋骨偏硬。
陆厝立刻松开手“抽筋了”
顾裕生蜷缩起身体,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闹你了,”陆厝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揉腿肚子,“这样会不会好点”
舒服多了。
顾裕生“嘶”了一声,厚颜无耻地决定,稍微装那么一小下。
他还挺喜欢看陆厝这样紧张自己的。
有种被在乎的感觉。
“还是疼。”
陆厝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下,手上的动作放得更柔“对不起,我一下子没弄好”
差点失控。
顾裕生懒洋洋地摊开双臂,享受着对方的按摩,心情愉悦。
毕竟垂着长发的陆厝,很美。
对他的眼睛非常好。
并且揉捏的力度适中,真的很惬意,甚至有种小时候被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拍着后背,哄他睡觉的感觉。
说起来,上次陆厝也是这样,涂抹了些芦荟胶,帮他按摩后背。
顾裕生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幸福得心里冒泡泡。
“好了,”他朝陆厝勾了下手指,“过来。”
他今天是昏君,理应美人在怀。
陆厝在旁边躺下,蹭着他的脸颊。
小指勾着小指,呼吸扑在耳畔,顾裕生觉得痒痒,笑着转过身子,背对着人家。
陆厝跟着笑,从后面抱住他。
“睡觉吧”
“嗯”
眼皮儿越来越沉,身体却越来越轻,飘呀飘,轻得仿佛是可以在月光里浮起的一根羽毛。
他就这样,在恋人的怀抱里,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还是在附近的花店里买了束向日葵。
顾裕生睡得踏实,神清气爽地醒来,看见客厅里那盆垂丝茉莉,心情大好。
花真好看,买
陆厝没再瞎吃醋,由着他买,在后面为顾裕生系好围巾。
“冷,别跑太快”
前段时间的大雨后,突然就开始降温,路面要是泼了点水,很快就能积一层薄薄的冰,摔一跤不是开玩笑的。
顾裕生的手塞在陆厝口袋里,表情有些无奈从花店回来就几百米的距离,陆厝也怕他被风吹得生了病,小心到恨不得给他揣兜里。
“我又没那么弱”
“两次。”
陆厝朝他举起手指“你都发过两次烧了。”
顾裕生哑然,开车门的时候难免不忿,一屁股坐在副驾上,气鼓鼓地抱着肩。
伤自尊了。
陆厝熟稔地给他拉安全带,声音又甜又脆“老公,我们出发了哦”
顾裕生“”
没忍住,抬手挡住微翘的嘴角。
白梦星订的是美院
后街的一个饭店,开了很多年,量大管饱,实惠得很,对于学生来说便宜又好吃,吃完饭想看电影或者唱歌,几步路就能到。
就是不太好停车。
陆厝转悠着找停车场,顾裕生随口道“你们学校西门那不是有吗,收费还挺便宜。”
“小玉,”
陆厝顿了顿“我跟你说过,这里并不是我的学校。”
顾裕生回眸“什么意思”
捏造身份搞网恋啊
“就是我跟你说的,”陆厝转动方向盘,表情认真,“我不是那个什么小白花,没有和傅明寒有任何的情感经历也不是美院的学生。”
从顾裕生告诉自己,一起来给白梦星庆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话一定要和对方说清楚。
没想到,乱七八糟讲了半天,都没讲到点子上。
顾裕生愣住“你说过的,自己曾经很喜欢他,还为此被学校开除”
车辆缓缓停靠。
后座上的向日葵花束往前滚了下,还好,没摔下来。
“那些是误会,”
陆厝握住了顾裕生的手“总之,我没有那么不幸的经历。”
顾裕生脑子有点懵。
陆厝是谁
是书中的小白花主角受,在追妻火葬场狗血文中,虐身虐心,受尽了渣攻傅明寒的欺辱,以至于被严重烫伤,失去双手,以及一颗健康的肾脏。
是年轻的美院学生,有很好的天赋,和闪闪发亮的未来。
是生日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过的,孤独的少年。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窗外传来了叩击声。
“顾医生”
白梦星眼睛亮晶晶的“你们来得好早呀”
他身边站着个年轻的男孩,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挡不住那稚气又神采飞扬的脸。
象牙塔里的学生,哪怕在期末周被摧残得满脸冒痘,头发直掉,怨气深重,但眼神里的清澈却是伪装不出来的。
陆厝下车,跟人打过招呼后,绕到副驾驶,朝顾裕生伸出手。
年轻人都很开放包容,互相打趣着开玩笑。
“我没有女朋友就算了,为什么连男朋友也没有啊”
“得了吧,挤不进去的圈子别硬挤,人家都看脸的啦。”
“我也很帅好么”
有人乐呵呵地看向陆厝“哥们,听梦星说你也是美院的,哪一级呀”
这样的大美人,居然没在学校见过,也没在表白墙上留下什么传说。
难道是已经毕业的学长
但是他没得到回答,因为身后突然出现的朋友,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脖子,使劲儿揉搓着他的头发,年轻人们哄然闹了起来,你追我赶,叫嚷得厉害。
陆厝和顾裕生走在最后面。
到了包厢,吵闹的声音更大了。
十几个大学生的威力,不亚于一百多只
鸭子。
毕竟是周末,不用在意接下来的课,白梦星在菜单上的啤酒下面打钩,抬头问“你们两个喝什么呢”
“柠檬水吧,”陆厝回答道,“他喝不了酒。”
上脸,还一杯倒。
顾裕生没反驳,脸上始终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对于天生臭脸的他,已经很难得了。
尤其是,心里仿佛笼了层朦胧的雾气似的,看不真切,以前被自己无意识忽略的细节,现在都逐渐清晰起来,礼物送过了,不用陪着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们聊天,向日葵花束放在门口桌子上,喧闹声中,顾裕生侧眸看向陆厝“我”
陆厝定定地注视着他,放下了手中的动作。
嘴巴张开半天,却问不出话。
“要去卫生间吗,”陆厝轻轻拧起眉头,“你看起来有点不太舒服。”
顾裕生摇头“没有。”
“有问题的话,回去我们好好聊,”
桌子下,微凉的手背被温热的掌心覆盖。
“你问什么我都说,不瞒着你。”
陆厝近乎于讨好似的,晃了晃顾裕生的手指“别不开心”
“砰”
饭吃完了,有人打开了手持的喷花礼炮,无数的金箔升腾到空中,又缓缓落下。
“恭喜梦星,生日快乐”
“过去的不开心都忘掉,今天就是新的一岁啦”
白梦星害羞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捂着脸“别给房间里搞得乱七八糟呀”
“放心,等会我们扫完地再走”
大家都哄笑起来。
“星啊,能不能别那么善良,都这个时候了还怕给人添麻烦。”
没错,对于白梦星而言,让别人陪着自己过生日,就是件令人不好意思的事。
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友好。
所以,宁愿无条件地为别人去付出。
可现在终于想开了,他就要开开心心地过生日,坦然,并心怀感恩地接受友情和未来的爱情,而不是考虑自己配不配,会不会被人讨厌
他值得拥有快乐。
“蛋糕也得拿过来吧”
“我去叫服务员。”
包厢门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男生笑着回头“订的十寸,够咱们分着吃了我去”
一个巨大的六层蛋糕,缓缓被推了进来。
装饰着鲜花,糖果,奶油精致而梦幻,洁白得恍若新娘的头纱。
就像被扼住咽喉,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脸上贴着纱布的傅明寒,从蛋糕后面侧出身子,笑了笑。
“梦星,生日快乐。”
他的眼神灼热,目光痴迷地投在对面讶异的少年身上。
“希望我没有来得太迟。”
死一般的寂静中,白梦星站了起来,紧紧地咬着牙关“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不,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喜欢的是你。”
傅明寒喉结滚动,深深地注视着对方“以前都是我做的不好,从现在开始,我都会改的,梦星,你能原谅我吗”
周围顿时响起嘘声。
朋友们不知道白梦星的情感经历,但也从“原谅”这俩字中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定然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所以才找上门来,腆着脸求谅解。
门口的两个男生已经站了起来“梦星,用把这人请出去不”
说的话还算客气,但表情,明显地有些不屑。
因为白梦星,并没有出柜。
虽说大家不在意,不认为性取向有什么问题,但这是人家的隐私,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有权守卫内心的小小秘密。
可是这个陌生的男人,居然直接告白,还请求原谅。
傅明寒对周围的一切视为无物,他仿佛溺水者抓住了稻草,死死地盯着脸色苍白的少年,自从上次被对方干脆利落地揍了一顿,扭头就走后,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喜欢白梦星
他要追求他,死也不肯放手
“你走吧。”
白梦星闭上了眼睛“看见你就让我恶心。”
傅明寒早有预料似的笑了下“没关系,我只是想亲口说声生日快乐”
门口的男生皱起眉头,声音很大
“不好意思,麻烦你出去”
傅明寒不为所动,继续道“还有礼物,都是我亲手挑”
话没说完,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冷冽的身影。
陆厝冷冷地盯着他“滚。”
傅明寒本能地缩了下脖子,随即又鼓起勇气,咬牙瞪着对方。
“不关你这混账的事,我告诉你,现在哪怕是你把死老鼠塞我嘴里,我也”
“轰隆
六层的蛋糕被男人的后背撞倒,雪白而圣洁的奶油坠落,仿若电影里的慢放画面一般,缓缓地摔落在地。
满是狼藉。
所有人都惊呼着站了起来,有些畏惧地看着被一脚踹飞的傅明寒,以及陆厝阴冷的背影。
除了顾裕生。
他只是呆呆地、心疼地看着摔碎的蛋糕。
呀,不能吃了。
几秒钟的功夫,大家才反应过来,有安抚气得浑身颤抖的白梦星,有拿抹布打扫卫生的,也有人过去,搀扶起傅明寒的胳膊
被一把甩开。
傅明寒睁着猩红的眼睛,嗓音嘶哑地怒吼
“我告诉你,没有人能把梦星从我身边抢走,包括陆厝你也不行老子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顾裕生这才抬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打轻了。
这场闹剧以傅明寒被拖走结束,似乎他的哥哥那边得到了消息,派人过来带走自己大吵大闹的弟弟,所幸来得及
时,否则,傅明寒真的有可能,被愤怒的大学生们打得头破血流。
可即使如此,他也紧紧地扒着门框,额角青筋凸显。
“陆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想跟我抢人,我告诉你,梦星躺在我床上叫的时候,你还不知道”
还是没说完话。
顾裕生面无表情地把摔碎的蛋糕,塞进他的嘴里。
堵住了可能出现的污言秽语。
心疼。
太浪费食物了。
并且,这误会真的大发了。
“等会保洁阿姨会过来,收了拿去喂小猪吃,”陆厝拿着湿纸巾,仔细地擦顾裕生的手,“别难受,这家店后面养了点牲畜”
顾裕生下意识地回道“上面有巧克力,不能让小狗吃。”
傅明寒的声音越来越远,门关上了,白梦星才终于压抑着哭了起来,身边的人忙递过去纸巾,同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陆厝半跪在地上,给顾裕生的手指擦干净。
“那你呢,”顾裕生静静地看着他,“你能吃吗”
陆厝愣了下。
“你也不能。”
顾裕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很轻。
“狗比。”
我最恨别人骗我。
“傅明寒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心里有白月光,会伤害到你的”
“爱能止痛。”
顾裕生闭上眼睛,感觉皮肤下的血管似在沸腾。
父母出车祸后,他被挡在外面,不允许进去见最后一面。
那时候个子太低了,踮起脚尖贴在门上,也无法从锁孔里,听见大人们的窃窃私语。
“没事,他们出差了,很快就回来”
顾裕生只是年龄小,他不傻呀。
包括奶奶那时候也是。
“你要学会做咸菜,缝衣服啊,这样奶奶走了也安心。”
顾裕生抱着沉甸甸的玉米,声音很大“不,我奶奶长命百岁”
奶奶笑了起来,褶皱的眼皮下,眼球已经很浑浊,耳朵也不大好了,所以她伸手,叫小孙孙离自己近点。
“好,奶奶答应你,会长命百岁,永远陪着我们小裕。”
可是,那么好的奶奶,还是食言了。
对于顾裕生而言,欺骗,往往和亲人的离世相关联。
陆厝一开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身份,境遇,全部都是假的。
没错,他是误会了。
可不能这样将错就错,认下了不应属于自己的怜悯。
而傅明寒真正的火葬场对象,已然分明
顾裕生扭头就走。
陆厝的心跳得很快,他惊叫起来“小玉,别走”
地上的奶油还没擦拭干净,踩上去的时候,发出黏腻的声音。
顾裕生站住了,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转身,朝他伸出手。
“手机。”
陆厝已经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小玉,你别生气,我好好解释给你听,我不是有意”
修长的手指,在联系人的页面上停下。
顾裕生的嘴角,扬起个笑来。
带着苦涩的嘲意。
“小玉是谁”
他平静地看着陆厝“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吗”
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陆厝慌乱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
他存的是“小玉”。
因为最初的谐音,后来将错就错。
顾裕生毫不犹豫,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拿手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所有的联系方式,统统删除。
还好相册里,还没来得及有他俩的照片。
只有小菜园里沉甸甸的西红柿,和窗沿上的笔芯风铃
不知道陆厝是什么时候拍下的。
顾裕生把手机递了回去。
“那就把错误纠正吧。”
他声音很轻“再见。”
像漂亮的肥皂泡,啪地一声,破了。
陆厝慌不择路地跟在后面,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不小心踩到了奶油,脚底一滑
“哐当”
顾裕生没有任何表情。
不能回头,不要再看那个骗子。
可是,还是没忍住,使劲儿咬住自己的嘴唇,回头看去
愣了下。
陆厝的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正仰起脸,眼尾泛红地看着自己。
顾裕生心尖一颤。
不至于啊。
怎么就给他跪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