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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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指挥小二把糕点搬进厨房,又唤来账房给他们结了银子,一个劲儿道:“明日我在此处恭候二位。chunmeiwx”
长留拱手称好。
出了酒楼,花无颜问他:“为何刚刚不留下?”
“你刚报完价钱,掌柜愣了一下,显然我们的报价低于他的预期,他刚刚买下我们的红颜醉,我们总不好意思压价,若是此时和他商量今后的供货,难免吃亏。”
无颜默了须臾,不置可否,“你懂得还挺多。”
长留骄矜地扬起下巴,他可是熟读各种人间话本,不仅精通情爱,还善于致富。待吃穿不愁,把无愧送进学堂,花无颜应该就有更多时间精力考虑自己的婚事。
如此一来,他离自己的计划也就更进了一步。
两人回到家,院中清冷一片,不见无愧玩闹的身影,章松急急道:“花容把无愧带走了。”
花无颜瞬间沉下脸,“什么时候?”
章松看向无颜,抱歉道:“你们刚走不久,她突然来了,说是要带无愧去学堂,我拦着不让,她以无愧姐姐的身份压我,没办法,只得让她把无愧带走了。”
“不怪你,你毕竟不是花家人。”花无颜放下东西,扭头往外跑。
长留拉住她,微微抿唇,“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去?”
“不行,大伯最擅长收买人心,无愧还小,分不清虚情假意,我得赶紧去把他接回来。”
不等长留多说什么,花无颜一头扎进夜色。
“我陪你去!”章松急急追了上去。
长留本想跟着去,但转念一想,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他不宜出现,生生将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接个人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门口依旧毫无动静,长留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黑尽,仍不见人影,长留坐立不安,伸长脖子朝村口眺望,锁门,去了章家,一问才知,章松也迟迟未归。
“又是因为花无颜,一个女孩子家家,大晚上不回家,瞎窜什么!还连累我家松哥儿!怎么还不回来?”章母喋喋道。
长留解释,他们是去镇上接无愧,章母抱怨道:“一个待嫁的女孩子,养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谁摊上谁倒霉。”
长留:
他现在终于知道,章松为何迟迟不上花家提亲,症结原来在这。章父章母嫌弃无颜带个拖油瓶弟弟,不愿章松娶她进门。
长留从章家出来,撮合章松与花无颜的心凉了半截。
章松看着白净,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读书人的文雅之气,一看就是重孝守诺之人,想要他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难矣。
可据他观察,花无颜身边除了章松这个青梅竹马,几乎没有男人出没。村里人似乎也不怎么待见姐弟俩,总躲得远远的。
要给花无颜说亲,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长留叹气,要不劝花无颜把无愧过继给花昌开?一来无愧可以去镇上念书;二来她也不会再被章家嫌弃,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长留抚掌,点头,此乃上策!
回到家,屋内竟亮起了光,长留推门而入。
花无颜呆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烧饼,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软毛,眼神涣散,眉心微皱。
“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无愧呢?”
花无颜回过神,扯出一抹苦笑,平静的面容漾开重重叠叠、微不可见的悲戚,“他想在大伯家多住几天,不愿与我回来。”
声音似鸦羽拂过发梢,轻得载不动任何重量。
“他还小,贪玩很正常,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过几天,肯定就想着回来了。”长留安慰。
花无颜怔怔道:“是吗?”
“当然,你对他这么好,他怎会不知道?”
“我对他真的好吗?”花无颜轻声叹息,眼尾渐湿,“为了养家,我几乎没有时间陪他玩,村里的孩子嫌弃我的容貌,厌屋及乌,也不愿亲近无愧,我知道他一直很孤单。”
长留收拢指尖,看她一眼,劝道:“那不如把无愧送去大伯那里?这样你也能轻松点。”
花无颜闭上眼,沉默良久,起身回屋,单薄的背影融进黑夜中,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吞噬殆尽。
夏日昼长夜短,鸟鸣唤醒沉睡中的人儿。
花无颜和长留同悦来酒楼的老板商议好价钱和数量,买了三根糖葫芦,来到花家接无愧。
花容打开门,看见花无颜,嘴角一撇,阴阳怪气道:“又来了啊,有什么不放心的?无愧在这里好吃好喝,比跟你在乡下吃糠咽菜,强多了!”
花无颜并不接话,直直问道:“无愧呢?”
花容拨弄着头上的鎏金簪子,漫不经心瞥她一眼,“跟父亲去私塾了,镇上的私塾可不比村里的,光学费就得十两银子,无愧跟着你,一辈子怕是也上不起。”
无颜从钱包中掏出二两银子,“无愧在大伯家吃好穿好,我就放心了,这是他这两日的用度钱,你收好,明天我再来接他。”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就不用表姐操心了,告辞。”
花容看向长留,“这就是你捡回来的男人?”
长留朝她轻点了下头,花容笑得花枝乱颤,揉捏着手中的丝绢,害羞地收回视线,“这位官人长得真俊俏。”
长留象征性笑笑:“多谢夸奖。”
花无颜垂下眼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长留朝花容点头告辞,追上去,纳闷:“走这么快干嘛?”
花无颜健步如飞,面无表情,“看不惯某人谄媚的样子。”
谄媚?他?长留指着自己,差点惊掉下巴,他不就是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这也有罪?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谄媚了?”
花无颜刹住步子,扭头盯着他,风雨欲来,语气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长留欲辩无言,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欺身上前,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因为你表姐比你好看,嫉妒了吧?”
花无颜愣了一瞬,脸色煞白,攥紧拳头,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嬉皮笑脸的长留,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空气凝滞,唯树叶沙沙作响。
长留被她盯得头皮发麻,默默咽了口口水,退后两步,悻悻道:“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呵呵”
“”花无颜撇下他,兀自离去。
一整天,无论长留说什么,花无颜都对他爱搭不理,让人莫名窝火。最要命的是,她还不给他饭吃,可怜兮兮的长留只得跑到章松家蹭饭。
章松给他热了包子,得知来龙去脉,叹气,“你不知道花家的事儿,所以不理解阿颜。”
长留鼓大眼睛,拍桌,理直气壮,“那她也不能不给我饭吃啊!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章松:
“无颜父母的死,多少和她大伯有点关系,外加她大伯又一直觊觎无愧,所以无颜对他们一家都没什么好脸色。
花容长相出挑,性格骄纵,从小没少欺负无颜,无颜对她有意见,也是人之常情
你千不该,万不该拿阿颜的容貌开玩笑,就算她再怎么明事理,识大体,却终究是女子,逃不开世人的闲言碎语。”
长留屈起食指,蹭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一时嘴欠,真没恶意。”
章松笑:“既如此,我教你一招,保准阿颜不生气。”
长留放下筷子,拍拍手,洗耳恭听,“说来听听。”
“阿颜脾气好,你只需要”
长留眼前一亮,也顾不得碗里啃了一半的包子,撒丫子就往花家跑,“谢谢松哥儿,我这就回去负荆请罪。”
花无颜看着背着荆条、单膝跪在面前的长留,莫名,“你干什么?”
长留抱拳,垂首,诚心诚意忏悔道:“白天是我说错了话,还请无颜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
花无颜扭头不看他,“起来吧,本就不是你的错。”
长留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是我的错!无颜姑娘给我看病,给我熬药,收留我,给我吃,给我穿,我竟还恬不知耻,冲你的仇人微笑,实在大逆不道,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他义愤填膺,搜肠刮肚,快要江郎才尽之时,花无颜终于憋不住,开口道:“行了,起来吧。”
长留抬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神情堪比讨要骨头的烧饼,“那我可以吃饭吗?”
花无颜噗嗤,笑出了声,扭头,盛了碗羊肉汤,递给他,“吃吧。”
长留呵呵傻乐,起身,端起肉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底朝天,复看向无颜,“还有包子吗?”
花无颜又从蒸笼里夹了两个包子出来,长留震惊,“原来你做了我的份儿?”
花无颜没说话,径直回屋,头也不回,“吃完记得把碗筷收拾了。”
“好咧。”长留咬着包子,口齿不清道。
章松说得没错,她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其实心肠最软,是个好姑娘。
隔天,花无颜照常去酒楼交货结账,再去花家接无愧,但这次依旧扑了个空,花容倚在门边,扇着蒲扇,懒洋洋道:“无愧跟我爹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好像是去给无愧做衣裳了吧。无愧真是命好,没了爹,还有人疼,我爹对他,比我这个亲生的女儿还好,不过谁叫我是个女娃呢。”
花无颜皱眉,“昨日我明明说了,今天来接无愧,你没告诉大伯?”
花容翻了个白眼,拔高音量,声音尖利得要划破天际,“你以为我稀罕你那宝贝弟弟,舍不得他的是我爹!你要要人,找他要去,别找我!”说罢,砰的一声甩上门。
花无颜无法,只得沿街一家一家找,她已经两天没见无愧,今日铁了心要把他接回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城西的裁缝铺看见了无愧的身影。
“姐姐,你怎么来了?”无愧兴冲冲地跑过来,仰着小脸问。
“姐姐来接你回家,玩够了该回家了。”
无愧瘪嘴哦了一声,显然意犹未尽,“大伯说明日带我去吃一口酥,我还没吃过一口酥”
“姐姐现在带你去买,如何?”
无愧还没开口,花昌开从里面出来,“无颜,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无愧在大伯家叨扰多时,我特地来接他回去。”
花昌开皱眉,牵住无愧的小手,和颜悦色道:“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都是一家人,谈什么照顾不照顾。”
“而且无愧聪明,在私塾表现好,我特地带他来作身衣裳,以后要在镇上读书,衣着方面还是要讲究讲究,不然会被同窗小看了去。”
花无颜揽过无愧的肩,低头,轻声问他:“无愧想在镇上读书吗?”
小小少年眨巴眨巴眼,犹豫了一会儿,摇头,脆生生道:“不想,无愧想和姐姐在一起。”
花无颜看向大伯,抱歉一笑,“看来无愧不适合镇上的私塾,我带他回去了,多谢大伯这些天的照顾。”
花昌开还想再说什么,花无颜却没有给他机会,拉着无愧的小手走了。
花昌开盯着一高一矮的两道背影,目光渐暗,胡须微颤。
“客官,这衣服您还有要吗?”掌柜问。
“要,为什么不要!”总有一天,他会让花无颜求着把无愧过继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