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沁灵
沈复的面色微微带着些憔悴,耳边垂下的发丝带了根白发。zhaikangpei
对于季初云的言语,他只是淡淡地回复:“你不如去问二长老,他是刑堂的负责人,你不是最清楚么?”
话音刚落,他就咳了几声,又提起笔来,在纸上写着。
沈岭与他对视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桌案后的男人叫住了他们,他的声音沉稳而平静,“你不打算杀了我为她报仇么?”
沈岭冷哼一声,“等云青回来,自然会亲手讨回公道。”
“走。”
二人离开之后,大门敞开着,寒风吹了进来。
沈复举起茶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茶水洒了半桌。
记忆似乎又回到当初,沈云青命垂一线被沈浮千找回来的时候。
他们两人说的话,和几个月前,沈云青说的话一模一样。
看来云青找到了能真的理解她的朋友,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真是遗憾。
他将手撑在桌子上,略微有些失望地想着。
沈云青倒是真有几分大哥的神韵和气派,就连处事手法都是一样,无论多么莽撞,愚蠢,身边总是聚集了一个个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浓烈的不甘心。
沈云青越是与他的父亲相似,沈复就越恨她。
他的视线最后定在了裁决院窗边正盛开的梅花上,那是沈云青父亲十年前留下的,现在还在盛开着。
……
沈岭没有去过二长老的院子,所以由季初云领路。
他无法相信,二长老会伙同沈复害了云青。
尽管他回到沈家之前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还是难以置信,必须要亲口问一问,必须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两人停在院前,季初云按住了沈岭肩膀,“你不要进去了,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
季初云的态度不容置疑,朝着沈岭承诺:“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家主,无论云青在哪里,家主一定有办法找到她的。”
沈岭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朝着家主院子找去。
这一段时间,沈府中的气氛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安静。
若是沈家危机这一件事情,其他人原本还是半信半疑,在云青的事情之后,沈家上下都无比相信了,生怕战争波及到了自己,更怕沈家这颗大树一倒,他们失去所有依靠。
这样的大家族,最怕的不是外敌入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曾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沈家主要把沈家危难这件事情搞得人尽皆知。
若是寻常家族,怕是只会把事情按得死死地,生怕家族之中传开,人心惶惶。
现在才知道,沈家真正的危机,正是这内部零散,没有同一目标的人心。
沁灵大陆的气候四季分明,现在天空中更是飘扬了零星的雪花。
季初云推开门时,飘扬的雪花正落下,大片大片的,像是飞舞着的鹅毛,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肩膀上,沾湿了他的衣裳。
二长老等在院子下的石桌上,抬手斟了一杯茶水。
“回来了。”
“沈云青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
二长老沈青玄照旧穿着一身青衣,温润如玉的身影停在雪中,恍如仙人。
“你……”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季初云停在二长老面前后,没有接过茶杯,也没有接话,而是撩开衣摆,十分利索地跪在二长老面前。
他双膝跪地,微微弯下腰,头也低下去,朝着二长老叩拜。
二长老还是坐着,却握紧了手里的茶杯,眼睛却盯着季初云跪着的身影:“你这是做什么?”
雪花落在季初云背上,很快将他的衣服晕湿。
“求您告诉我,云青在哪?”
他迎来的是厉声的呵斥:“她早就被扔在大海里喂鱼了,这些,你不是很清楚么?”
沈青玄声音冷冷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然而季初云像是没听见一样,动作都没变像是根本没被他的话影响。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沈青玄闭了闭眼。
季初云是他带大的孩子,他很清楚,这孩子犟劲大,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找她,她是沈家的叛徒,这你不是最清楚的么?你跟着我学了这么久,我不觉得你看不出来,这个沈云青早就换了人。”
季初云低头,沉默不语。
他七八岁时,还呆在沈家的时候,沈云青只是个路都走不好的小豆丁,总是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在沈家的各个角落里偷偷看他。
那时候,沈云青的父亲还没有离开,这么大的小孩也都没有灵力,更没有什么废物之说,但她还是会被欺负,在沈家主和她父亲不在的时候,她会被别的小孩欺负。
所以沈云青总是跟着他,因为季初云那时总是冷冷的,说话也没那么刺人。
被人推倒之后,会拍拍手,不哭不闹地站起身来,像个小大人一样。
只是他离开沈家的时候,云青还太小了。
这一次回来之后,云青甚至完全忘记了他是谁。
但是,季初云很清楚,沈云青就是沈云青。
就算外表怎样改变,有再多纷纷扰扰叫人迷茫的信息,他只相信他感受到的。
无论习惯怎么变化,人的内核,人的心是不会变的。
人的灵魂,是不变的。
他微微握住了拳头,坚定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沈家长老的职责是保卫沈家不受外敌入侵,你的情感使你失去判断的理智。”
是的,情感。
季初云微微敛下眉眼,眉上的一颗痣此时都像一颗泪滴,表达着他此时的情绪。
“家主曾说过,她会是沈家唯一的希望,我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尽我所能。”
沈青玄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话,曾经对她说过么?她在的时候,曾知晓么?”
他的睫毛轻颤,话语掷地有声,像是在承诺着什么:“等我找到她,下一次见面,我会亲口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