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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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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康脸上的轮廓精致到锋利,乌沉的眼睛里浸染着幽深莫测的光,定定地看着她。mwannengwu

    柳烟钰表情一滞,“太子在边关御敌,怎可用这种小事烦扰殿下?”心思转圜之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殿下,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情况,烟钰绝对不会做不利于殿下的事情。”

    柳烟钰很有自知之明,胥康问得如此严肃,绝对不是出于关心自己,那只有一种可能,担心她行差踏错影响到他。

    小腹处传来很轻微很轻微的动静。

    柳烟钰低头。

    腹部的某处忽地凸起,转瞬又缩了回去。

    胥康眼睛微眯,表情稍显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柳烟钰默了默,轻声道:“他在动。”

    “他?”

    “他。”

    两人静默,都明白他指的是谁。

    胥康眼神里迸发出一种惊讶、奇异和难以置信。他久久地注视着柳烟钰的小腹,似乎想看透里面倒底是什么样子,想知道刚才的蠕动是如何产生的。

    小小的胎动,令他感到震撼。

    电光火石之间,柳烟钰忽然就晓悟了胥康半夜乔装而来的原因,她眼神四顾,果然发现凝儿和另外两个婢女歪倒在地上。

    如此秘密而来。

    目的就只有她腹中的胎儿了。

    难以割舍的痛意自心底漫延开来。

    一向坚强的她,眼底不自觉泛上了潮意。

    她抬手,轻轻抚向小腹。

    现在里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鲜活的存在。

    “殿下,他的去留,全凭您的决断。”声音虽坚定,可那丝哽咽还是泄露了她不舍的情绪。

    很难得的,胥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不能留。”

    “我知道,”转瞬之间,柳烟钰已经压下了心底的那份汹涌的情绪,仿佛刚才的哽咽根本不存在,她有条不紊地问道,“落胎药殿下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若是喝下,用什么理由能不引起怀疑呢?”

    不能让人发现是自己想要落胎,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

    胥康默了一瞬,自袖口处拿出一粒药丸,摊开掌心,往她眼前一递,“吃下之后,半个时辰内发作,到时所有人就都醒了。院内会有夜猫流窜,就说你半夜被猫惊吓小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柳烟钰神色平静地看向那粒黑色的药丸,慢慢伸出手。

    在她指尖即将碰到药丸的刹那,胥康拿药丸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柳烟钰怔了下,神色不解地看向他。

    胥康皱眉,“你,会恨我吗?”

    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落胎,感觉或许不是那么痛心,现在怀孕六个月,肚中的孩子已经成形,且能够在小小的空间里翻滚玩耍。

    给她药丸,其实就是杀“他”。

    柳烟钰悬在半空的右手慢慢收回,与左手一起,同时抚向小腹,“若是被皇后一派发现他不是殿下的孩子,会影响殿下的前程,为了殿下的前程,他不能留。我是怀着他嫁到东宫,亵渎了太子妃的身份,为了殿下的名声,他不能留。”

    她声音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悲凉,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可眼神中却透着难言的伤感。

    “他很乖,从怀孕初期到现在就没怎么闹腾,听闻别的孕妇怀孕初期会吃不下饭,恶心呕吐厉害,我几乎没有,顶多是贪睡些。快五个月时,他第一次胎动,我才发现生命如此神奇。”

    “最近几日,我睡不了床榻,每每躺在床榻上,他便不停地动啊动,是那种不舒服地快速地动,唰啦唰啦,可我躺到贵妃椅中,他便安定了,乖乖地许我睡觉。便是动,也仅仅是像刚才殿下看到的那样,缓缓地动一下而已。”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他不能活,也不可以活。要怨的话,只能怨他命不好。”她的声音低缓,语速很慢,“命不好才遇到了我。我大概是孤星之命,母亲去世,父亲凉薄,继母继妹视我为眼中钉,唯一的孩子,必须由我亲手杀死。”

    柳烟钰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胥康听,抑或是对腹中胎儿的解释。

    有难过,有不舍,有唏嘘,有无奈,有绝望……

    话落,她慢慢抬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中缓缓滑落。

    屋内安静下来。

    偶尔能听到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柳烟钰在等。

    胥康在犹豫。

    他听到她落寞而绝望的话,心里的某处像被什么给揪了起来。

    疼,很疼。

    他不确定“杀子之痛”会不会成为他和她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杀之,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她的心。

    不杀,他可能会失去那九五至尊的帝王之位。

    窗外的陈之鹤轻咳一声,提醒道:“殿下,时间不多了。”

    再拖延,东宫的人便要醒了,他们恐有被发现的风险。

    胥康攥紧手中药丸,继续沉默。

    柳烟钰明晓事理,她双手离开自己的小腹,右手重新伸出来,“殿下,给我药丸吧。”

    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佳选择,唯有如此。

    胥康眸色深沉,依旧不动。

    窗外的陈之鹤再也忍不住,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他奔向胥康身侧,焦急地催促:“殿下,事不宜迟。”

    说时迟那时快,面色凌然的胥康突然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长剑出鞘,银光匝地。

    陈之鹤呆了一瞬。

    柳烟钰更是怔愣当场。

    胥康目光冷然,“刚才你说,你在贵妃椅上的时候,他在你肚子里安稳听话,即便是动,速度也非常之缓。”

    柳烟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胥康手中长剑猛地一挥,横在柳烟钰的小腹之上,剑脊隔着衣服贴合在小腹的最高处。

    陈之鹤和柳烟钰都惊呆了。

    陈之鹤急道:“殿下,万万不可。可以用药落胎,但不能伤及太子妃身体。”

    好好的,殿下怎么想到用剑了呢。

    柳烟钰震惊归震惊,但她一点儿没躲。

    就那么硬生生地坐着。

    任锋利长剑横于小腹处。

    胥康眸色幽暗,迫人的眼神盯视着她隆起的小腹,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你,听,着。你现在若是不停地发出动静,我便饶你不死。”

    陈之鹤被胥康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

    这言行未免诡异了些。

    太子是在对谁说话?

    对一个未出世的胎儿?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六个月的胎儿能听懂什么?就是出生六个月的婴儿都不一定能听准确,殿下现在是魔怔了吧?

    他眼中露出焦急而无措的神情。

    柳烟钰怔怔地看着胥康,不知道他此举是为何。他刚拔剑出来,她还以为他要伤自己,可话出口后才知道,他分明是在做极其荒谬的事情。

    落不落胎,难道把决定权交给一个连声音都不一定能听到的胎儿?

    胥康却是不管两人的表情,犀利的眼神直直地盯视着长剑下的那处。

    屋内很静。

    静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停滞了。

    陈之鹤不信胎儿能听懂人话,可他还是好奇地看向那里。

    柳烟钰闭了下眼,刚要出声劝解,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还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小腹突然动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在不停地拱动,这处起来,那处落下。

    力度很大,很突然,并且很频繁。

    像是被困住的小兽突然有了觉醒的意识,剧烈地撞击困住他的牢笼,明知牢笼紧固,却还是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撞击。

    陈之鹤也发现了这奇异的一幕,惊愕失色。

    看到这一幕,胥康表情如释重负,猛地收剑,“如此,便遵从天意。”

    长剑入鞘,他动作利落地转身,“回吧。”

    陈之鹤震惊之余,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匆匆跟柳烟钰道了个歉:“太子妃,多有冒犯,请见谅。”

    要不是事情迫切紧急,他是不可能硬闯进来的。

    两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烟钰双手慢慢抚上小腹,剧烈的胎动突然就变缓了。

    她心有余悸,动作轻柔地抚触小腹,“孩子,别怕。”

    胥康或许以为,是天意让腹中胎儿刚才发出剧烈的胎动,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长剑冰凉,腹中胎儿定是感受到了凉意,才不适地转动起来。

    但也庆幸如此,才逃过了刚才一劫。

    柳烟钰不知道这算幸还是不幸。

    她只是知道,从此往后,她自己再难下狠心打掉这个孩子了。

    他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遇到危险时也会用胎动传递信息的生命。

    快马加鞭,胥康和陈之鹤在天明时分赶回了三应县。

    营帐已经搭好,陈之鹤跟随胥康来到帐中,他表情复杂,几欲开口,却又迟疑。

    沐浴更衣后,胥康盘坐营帐之中。

    陈之鹤挥退所有人,小声劝解:“殿下,关乎您前程和命运的大事,万不可草率行之。请殿下三思。”他垂眸,“如果殿下不忍心,恐太子妃埋怨,便由属下派人,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连累到殿下与太子妃的关系。”

    胥康声音凉薄,“你做的,跟我做的,有何区别?普天之下,希望太子妃落胎的人选,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

    皇上、皇后一派,都力保胎儿活。之前,柳烟钰还有一颗坚定落胎的心。可胎动之后,她的慈母心明显被唤醒。

    她能同意落胎已属不易,让她自己主动落胎?

    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她这一胎,但凡有意外,不用考虑,必定是胥康的人所为。

    陈之鹤还想再争取,“凡事都有意外。”

    “凡事也有天意。”胥康表情凝重,“你刚才也看到了,六个月的胎儿竟然发出了想活命的信号,他不想死,他在告诉我,他想活,拼尽全力也想活下来。”

    他目光锐利而冷冽:“那就让他先活着,陪陪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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