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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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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大亮,客栈二楼西边第三间的客房里,似滩烂泥般瘫在床榻之上的胥康悠悠醒转。chunmeiwx

    他眉目冷瑟,凝神思虑片刻,这才慢慢裸身坐起。

    目光所及,皆是凌乱。

    窗户大开着,地上,床榻边上,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两只靴子,一只在门后,一只则歪在床侧。

    他闭了下眼。

    头痛欲裂。

    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咚咚咚,接着不断传来开关门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停在门前。

    咚!

    随着门板冲撞而开,太子近侍曾泽安焦虑不安地闯了进来。

    当看到胥康,他将门掩好,疾步上前跪下,“殿下!”

    昨日太子胥康在距此几里之外的酒馆里密会武将陈之鹤,因为是密会,所以派曾泽安在楼下把守。之后两人皆消失不见,曾泽安带领一众侍卫像无头苍蝇般找了一宿。

    他抬起头来,审视殿下全身,“殿下,您如何了?”

    胥康表情冷冽,“带陈之鹤来见我。”

    “陈之鹤?”

    “是,他昨日与我饮酒,使我中了极其严重的媚毒,我察觉之后跳窗而出,眼睛辨识不清方向,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

    中媚毒之后,眼睛耳朵几乎丧失了功能,自己如何来到这里,来到这里之后又与谁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媚毒!”

    曾泽安惊恐,“殿下,现在感觉如何?”

    “浑身无力,疼痛难耐。”

    “殿下身体最为要紧。当务之急,还是回宫医治吧。”曾泽安忐忑劝道。

    “不,我首先要知道陈之鹤为何如此,”胥康面露萧杀之色,“我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何以要背叛我?”

    他想不通想不透。

    必得找来陈之鹤问个明白,若是他果真背叛自己,必叫他血溅当场。

    曾泽安看出胥康眼中的滔天恨意,应了声之后出去。

    不多时,他复又回来。

    近前几步,低声禀报:“我刚才去陈府查看,陈之鹤同您一样,中了媚毒,比之您症状更为严重,他现在目不能视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有郎中给他诊治,说情况改善有待时日,幸昨日已与女子过夜,否则早已性命不保。他想要来见您,被我阻止。他悲切万分,不知为何会发生此种事情,请您务必养好身体,他日定来负荆请罪。”

    禀报完,曾泽安躬身退后几步。

    胥康已换上新衣,虽身心俱疲,但眼中寒光闪射,浑身散发冰冷之意。

    “昨日你未曾去过陈府?”

    “去过,府内府外找了个遍,不曾见到殿下和陈子鹤踪迹,彼时陈之鹤宿在别处,所以我们便离开了。刚才特意去察探具体情况。”

    “依你看,何人所为?”

    “尚不能下定论,”曾泽安犹豫半晌,“皇后那边,恐脱不了干系。”

    能神不知鬼不觉,令太子与陈之鹤同时中毒,非常人所能办到。

    胥康眸色沉沉,“查,细细查,我定要知道个分晓。”

    门外有侍卫匆匆进来,进来后,面色凝重。

    胥康心知不妙,沉声问:“何事!”

    “酒馆内已无活口,均被人杀害。”

    曾泽安惊了下:“这么快?”

    胥康闭了下眼,“回宫!”

    回到柳府,柳昕云气哼哼地去找母亲。

    丽姨娘正对镜梳妆,见女儿进来,还刻意扶了扶刚插上的钗饰,笑着问道:“云儿快来瞧瞧,这钗饰的颜色可配我?”

    柳昕云胡乱瞧了眼,“配。”

    听到女儿语气不对,丽姨娘侧过身,眉头微皱,“她说什么了?怎的把你气成了这样?”

    “她嘴巴锋利得很,句句不饶人,我问她是否要嫁,她却不与我说,她,她,”柳昕云气鼓鼓地道,“她说轮不着跟我说道,真是气煞我了。”

    “她竟这样说?”丽姨娘不乐意了,“让她待在仙草山,那是我的慈悲,若是在你的婚事上拦挡于你,我定不能饶了她。”

    “她不会是要找父亲,让父亲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那死丫头,保不齐会有这样的心思。你父亲虽说只是太医院的医士,但在宫里常来常往的,总免不了结识些贵人。柳烟钰那丫头打小我看着就不是个善茬,小的时候就动辙找你父亲告状,还敢动手打你。父亲责骂她之时,她总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现在想想还是恨得慌。”

    就是不愿看柳烟钰那倔犟的眼神才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可到了嫁娶的年纪,却还是要来扰乱她的心绪。

    “那要怎么办?她若是仗着嫡长女的身份,万一挑到了什么好人家,到时为难我和母亲怎么办?”柳昕云开始担忧起来,“保不齐她想当个王爷侍妾或者是将军夫人的,我要怎么办?”

    她是庶女,总要等嫡女嫁了才能谈婚论嫁,若是柳烟钰刻意为难,她还真是耽误不起。

    女孩子要紧的便是这几年。

    她能等,可那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们可不会等。

    丽姨娘蹙眉,“断不能让这丫头称心如意了。”

    “母亲,你有办法了?”柳昕云表情希翼地问道。

    “那是自然。”丽姨娘想到计策,怡然自得地笑了。

    思及女儿的婚事,她道,“秦府秦大人之子秦之树,前几日已差人来示好,有意娶你为正妻。秦大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兄,在朝中势力正盛,你若是嫁过去,不仅你父亲有所倚仗,咱们柳府也会水涨船高。”

    提到自己的婚事,柳昕云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轻轻捶了母亲胳膊一下,“母亲,你说笑呢。”

    “这种事情,母亲怎敢说笑?秦夫人之前重病,是你父亲三副中药令其康复,秦大人一家才对我们柳府刮目相看。秦之树听闻你美貌如花,且擅长书画,甚是喜欢。依秦府的门楣,怎么也要娶个嫡女做当家主母。能不计较你庶女的身份,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你呀,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秦少夫人吧。”

    想到美好前景,母女两个喜笑颜开。

    快马加鞭赶回东宫,胥康被自己寝宫前那浩浩荡荡的太医队伍给惊到。

    下人赶紧上前低声禀报:“皇上惊闻殿下中毒,特意派太医们在此等候,以便诊治。”

    曾泽安吃惊:“皇上如何得知?”

    他早上才知,皇上如何得知的?

    下人忙回道:“昨夜皇上与皇后娘娘吃点心的时候,想到太子殿下幼时趣事,遣人来找殿下,来时路上听闻殿下出事……”

    胥康摆手,“让太医进来看诊。”

    太医们鱼贯而入,胥康躺到榻上,为首的张太医先上来搭脉。

    良久,张太医躬身后退,换另几位太医上前。

    几位太医搭脉完毕,凑到一起低声讨论。

    半晌,张太医战战兢兢上前,“殿下,殿下中的是毒性极强的媚毒,目前毒性消解了大半,但尚有残余在体内,在毒性彻底排除之前,殿下的身体怕是会有诸多不适。”

    闭目养神半天的胥康,慢慢撩起眼睫,“毒性多久会彻底消解?”

    “这个,”张太医迟疑,“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

    曾泽安沉不住气,“竟要如此之久?”

    “殿下所中媚毒,实属罕见。一般的媚毒,与女子过夜之后便会差不多消解,可此种媚毒,却依然残留体内。”

    “既然是媚毒,岂不是要天天与女子过夜?”胥康不记得昨夜有与女子颠鸾倒凤的过程,他更关心以后自己的身体会怎么样。

    张太医吞吞吐吐,“怕是,怕是……”

    胥康:“但说无妨。”

    “此种媚毒蹊跷得很,此前见识过一例,那人的媚毒情况比殿下还要严重,与女子过夜之后,直接,”张太医轻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直接失去了男人的功能。”

    胥康眼睛蓦地瞪大。

    张太医赶紧补充:“殿下身体的情形比那人要好上许多,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完全康复。”

    曾泽安气得手握成拳,“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拿出药方。”

    普通男子不举都抬不起头,更何况未来要做天子的人。

    曾泽安忐忑不安地看向胥康,真怕他怒火冲天,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

    可胥康静默不动,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张太医额头上的汗徐徐冒出,他不敢擦拭,躬身后退去开药方。

    几日之后,丽姨娘早早梳妆,坐上马车赶去了城中的首饰店,她站在柜台前,边看首饰边不时地东张西望,直到看见秦夫人的身影,这才装作巧遇般迎将上去。

    “甚巧,竟在这里遇到了秦夫人。”

    有心结亲的秦夫人见状,也喜笑嫣然。

    两人相约在隔壁的茶室饮茶。

    “这家钗饰质量特别,样式新颖,还可依据客人的心思匠心独运,我甚是喜欢,时不时常来。”秦夫人道,“未曾想到丽姨娘竟也与我一般的喜好。”

    “我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早就听闻柳医士之女貌若天仙,能文擅舞,能养育出如此女儿,丽姨娘肯定不是等闲之人。”秦夫人由衷夸赞。

    “哪里,哪里,让秦夫人见笑了。”丽姨娘故意叹了口气。

    秦夫人果然上钩,“怎么,丽姨娘有心事?”

    “岂止是心事,”丽姨娘满面愁容,“秦夫人只知云儿,却不知,我们柳府还有个待嫁的长女。”

    秦夫人愣怔一会儿,“哦,对呀,你们柳府可还是有个嫡长女,叫,叫……”

    “柳烟钰。”

    “这柳烟钰如何?”

    “我,我真是难以启齿。”

    “我又不是旁人,但说无妨。”

    “长相一般且不说,烟钰这孩子性情太过愚钝,行事莽撞,在府里那几年,顶撞长辈是常有的事,我苦心教导于她,她却破口大骂。实属无奈,老爷才将其送到仙草山修行。虽说是去修行,我总担心她不习惯,每每去探望,她总是冷言冷语。”

    丽姨娘低头拭泪,“已经十八岁了,昨日赶去与她商议婚嫁之事,她,”呜咽两声,“她,她竟然道她想进宫当娘娘。”

    秦夫人大吃一惊,“这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莫说她姿色和能力不够,即便是够了,皇宫是谁人说想进就能进的么?这等大逆不道之话若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听到,止不定会被砍头呢。”

    丽姨娘佯作慌张,起身,噗通一声跪下:“秦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她咚咚磕头,几下额头便已红肿,“我家长女不懂事,还望秦夫人莫要生气,万不可说与皇后娘娘听。”

    秦大人是皇后表兄,自是有甚多机会见到皇后娘娘,若是将此话传将过去,皇后娘娘必会勃然大怒。

    “丽姨娘竟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嫡长女如此虔诚求情,”秦夫人亲自将其扶起,“你之诚心,实在是令我感动。”她道,“你且放心,我定不会与皇后娘娘说这些。”

    丽姨娘如释重负般轻轻拭泪:“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我听闻仙草山的宁安师太擅医,每有疑难杂症,宫里会派人去请。柳烟钰既在那里修行,没学到点儿什么?”秦夫人好奇问道。

    丽姨娘怎能让秦夫人对柳烟钰产生什么好的想象?

    她赶紧胡编乱造,“说到治病救人,我心更是愧疚。宁安师太一片好心,将自己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可烟钰不争气,半知半解,不给师太增彩,还总是酿些祸事。”

    “为何?”

    “昨日去仙草山见烟钰,恰巧碰到有百姓闹吵,原是有孕女子身体不适上山求医,宁安师太保胎的药方远近闻名,烟钰却擅自接诊,错用打胎药,致女人小产,且一月有余身下依然流血不净,女子夫家不依,上山索要赔偿。实在无奈,我将人哄骗至客栈,赔了一百两银子了事。”

    丽姨娘信口开河,说得有模有样,“此事尚瞒着宁安师太呢。”

    “胡闹,”秦夫人生气,“医者,岂可胡乱用药?”她摇头,“大忌,大忌!”

    柳烟钰在她心里算是有了印象,愚钝无知,张狂无礼,她道,“这种无知蠢才,嫁出去岂不是祸害夫家?让她在仙草山继续修行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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