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负荆请罪
入宫第二日一早。
刚刚成为皇后,入主中宫的白真真就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掌乾殿走去。
她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装走在最前面。
步伐不紧不慢,路过正盛开的花丛时,还会停下来欣赏一二,十分惬意。
但她身后的一众宫人却是神态各异,有的急切,有的害怕,有的疑惑
为首的新任中宫内侍总管丁桂神色最为异样。
他满脸慌张之色,多番出言催促白真真快一些,再快一些。
白真真像是听不到一般,丝毫不理会。
另一侧的池心却是听不了他这样啰嗦。
她有些怒意地看着这个没眼色的内侍,出言斥责,“你为何总是催促,没看到娘娘兴致正好嘛?!”
那丁桂一脸愁苦,腰弯地更低些,小心翼翼地回:“诶呦,池心姑娘,我这不是怕娘娘去迟了,陛下会更加怪罪嘛,昨晚发生那样的事”
正说着,看到白真真一个冷冽的眼神撇过来。
他赶紧噤声,但面上更加急躁,看看前面那么长的路,再看看不慌不忙的皇后主子,甚感无力。
丁桂是宫中当差的老人了,在刚得知被指派到中宫给皇后娘娘当差的时候,他觉得是自己的时运到了,但没想到这昨儿才第一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的心中真是有苦难言。
只能腹诽:皇后娘娘啊,咱们这是要去请罪,不是出来赏花的啊!
白真真当然知道她是去请罪的,不过她并不着急。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干嘛还要上赶着去挨骂。
昨夜,也就是大婚之夜,
掌乾殿里灯火通明。
偌大的宫殿中,充斥着龙涎香的气息,温软缭绕。
众人皆已退去,只剩新结为夫妻的帝后二人并在坐在喜床上。
白真真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借着头戴的流苏面帘遮掩着目光,看向别处。
她的目光落在床框上,状似无意地打量着上面的简易雕花。
这床,是她前几天让人换过的,原先的金丝楠木雕花万工床被换成了如今的金丝楠木雕花床。
由繁到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工期太紧了,能找到这样一块好的金丝楠木料子都是不错的了。
听手下人说,这还是哪家的富商老爷留给自己天年后的棺材木不过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他们高价购得了。
陈年的木料啊,多好。
虽然是有些不太吉利,不过只要她不说,谁知道
白真真这样跳跃着神思,身边的萧令迟却是在默默关注她的动作。
待看到他一直盯着床框看,反应过来,这床是皇后给他新换的,他还没有夸奖一番呢。
于是开口:“这张新床很是不错,皇后辛苦了。”
听到他说话,白真真下意识地将头转过去,自流苏后隐约看到萧令迟那张英俊地不像话的脸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竟是又在帝王面前开了小差。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慌张,心下敛了敛心思,就客气地回到:“谢陛下关心,是臣妾应该做的。”
她没料到,萧令迟看到这手艺做工上完全低了一等的新床后,竟是很满意。
早知他要求这么低就随便给他弄张硬板床来了。
说完这话,两人未再有多言。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闷。
白真真并不想做率先打破气氛的人,她与萧令迟真正意义上有接触也不过是他登基后的几次召见,每次也都是他说,她应着。
在她的印象里,萧令迟就是一个年少受过颇多苦楚,突然当上皇帝后有了许多臭毛病的怪人而已。
至于他的脾气秉性,抱歉,她并没有兴趣知晓。
而萧令迟这边。
实际上他有点紧张。
因着身份特殊,他自小忌惮皇帝的监视,从未与女子有多过多的接触,唯一放在心尖上藏了好多年的人,如今乍然就成为他的人了,即使位极帝位,他也会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身旁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氛香,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不适感。
嘴好似被封住了一样张不开。
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再度开口,“先前忙于朝政,并不知你受到那样的流言纷扰,我已着人处理了,你且放心。”
处理了?
白真真这才想起之前因为忙碌暂时放到脑后的流言一事,对啊,她头上还有个“白氏妖女”的名号呢!这罪魁祸首就在她面前。
那他是怎么处理的呢?
这让白真真有些好奇,不过她并没有问出来,直接反问会显得她很没有气度,私下再着人去打听一下就是了。
想到这里,白真回神,将捧在手中的花一松。
花头顺着枝丫弹了一下,又躲回到花丛里,她向着身后池心招招手。
池心凑过头去,听她小声吩咐:“你得空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流言还有没有?”
“好的姑娘,”池心也小小声地回,“您又听到什么了吗?”
白真真摆摆手,拿帕子擦了擦沾湿在袖子上的露珠。
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
她看看身后被她撵到三步远处的众人,尤其是那满脸是汗的丁桂,叹了口气,还是别让这些人跟着担惊受怕了。
终于抬步继续往掌乾殿走去。
后面人连忙跟上,心中随着步子渐渐紧张起来。
大婚之夜他们并没有跟随皇后去掌乾殿等候,而是在皇后所居的华央宫等候。
但今日一大早,还是听到了能叫人惊掉下巴的传闻:昨夜陛下闪了腰,连夜宣了太医,皇后娘娘掩面被撵出了掌乾殿。
众人皆在猜想,皇后娘娘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赶了出来?陛下怎么会闪到了腰?
这难道是皇后娘娘太威武?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皇后娘娘惹恼了陛下才是重点啊,他们为白真真深深担忧。
众人越来越浓郁的沉重气氛终于影响了白真真,她抬手要推开掌乾殿的宫门时,犹豫了片刻。
该怎么解释呢?
说她也没有想到她不是故意的?
手就那样放到门扇上顿住了。
殿中的萧令迟早就等候已久,他听到门口有人来时,就已将奏折都收了起来,就等着来人进门。
但看着那身影停在门口,手都抬起许久还没有推开时,他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锁了门。
上前亲自将门扇拉开。
门扇忽的打开,惊了白真真一下。
她看着面前脸色有些阴沉的萧令迟,愣了愣才低下头行礼,说明来意。
“给陛下请安,臣妾特来请罪。”
“进来吧,其他人都候着,”明显心情不悦的萧令迟扔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往里走去。
白真真身后原本跟着的人顿时如临大赦,松了一口气,而后他们注意到,陛下行走的背影是有些缓慢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真真面不改色地走进了掌乾殿,还很贴心地将门一关,隔绝开一众偷偷打探的目光。
萧令迟慢悠悠地走向龙椅,而后稳稳地坐下。
他看向白真真,眼神中充满着幽怨。
白真真看到他这眼神,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想笑,又怕惹怒他。
忍了好几下,才将情绪压下,开口:“陛下,您今日感觉好些了吗?腰还痛吗?”
问到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萧令迟精准地捕捉到,他幽怨的眼神中又加入了一丝不忿,说:“皇后觉得很好笑吗?朕可是为了救你,才”
闪了腰。
昨夜的气氛原本随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渐渐好了起来,直到天色实在太晚,白真真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后,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看着她一脸困意,萧令迟适时地提议,天色不早,他们该睡了。
大婚之夜,洞房花烛时,随着这句话出口,两人之间浮现出了一丝暧昧。
萧令迟慢慢上前,替白真真将沉重的凤冠取下,那缀着的流苏面帘一挪开,两人的面容清晰起来。
白真真看着近在咫尺、线条分明的英俊面容,霎时就红了脸。
那种陌生的羞涩让她当时脑中涌现出,需要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的念头。
于是她当即起身,没成想那缀着繁复宝石的礼衣太沉重,裙角被她踩到了脚下,本就内心慌张的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当即就向前倾去。
她下意识想要抓住点什么,手臂一挥就扯住了萧令迟的衣衫。
萧令迟是习武多年的人,眼疾手快、力道惊人,拽起白真真当然是小事一桩,不过他不该另一只手还扯住了床框。
只听“咔嚓”一声木材碎裂的声音。
白真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安然无恙。
而萧令迟却因为一边要扯住她一边要挡开断裂掉下来的木块,一边还要躲避断裂处的岔口,总之身形各种扭曲下跟她一同坐到了地上。
看着有点四分五裂,虽谈不上完全崩坏但绝对没法用了的金丝楠木雕花床。
两人面容都有些尴尬
“皇后命人打造的床?”
萧令迟拿起那块断裂的木头看了一眼,递到白真真面前:“赠送了一窝小虫。”
“陛下您说您喜欢的。”
白真真偏头无视那块木头。
什么富商老爷,连木头都不会保存,都生了蛀虫了。
说来也巧,那么窄薄的雕花框,竟然完美地避开了虫窝窝,将其保留在里面,偏生萧令迟习武力气大,一使力气,他们就暴露了。
白真真实在不好意思地看向萧令迟提议:“要不今晚,陛下先去华央宫将就一下?”
萧令迟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刚要起身,突然面露难色,表情越来越扭曲,最后憋出一句:“皇后,朕的腰好像闪了”
白真真捂着肚子,将脸埋在了臂弯间不住抖动。
她真的没有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