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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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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涟涟当晚就坐飞机回了苏市,甚至在飞机上连退圈公告都写好了。mwangzaishuwu

    本来都做好网上已经腥风血雨、轰轰烈烈扒皮讨伐的准备了,结果下了飞机上网一看,并没有任何关于她朝某位大佬泼水的爆料。

    虽说当时他们一众人聊天的位置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区域,但那毕竟是人来人往的晚宴,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也只有霍之邈了。

    她很疑惑,毕竟按照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从内容限流,到切断合作,再到定稿项目无法顺利上线的路径,最后不就是让她主动退圈吗?

    不然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惹她生气?

    想了好一阵,她都没弄清楚他这样时而温和、时而狠辣的处事行径,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原本悠闲的暑假生活,被某人搅得天翻地覆。

    徐涟涟爷爷家的小院里,种着绿油油的芭蕉树,一到浓夏,叶肥枝粗芭蕉树撑起一片清凉幽静的遮阴地。

    她仰躺在纳凉的藤编躺椅上,看着芭蕉叶背面延展的叶脉纹络,莫名地回想起长熙公馆的前庭。

    说起来,她不过在那里待了一个冬天,彼时草木凋零,只剩几株青松傲立在风雪中,她还想象过,到了盛夏时节,前庭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既然想到长熙公馆,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那个人。

    心烦意乱。

    闭着眼睛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最后她还是烦躁地坐起身,找出自己的二胡,将自己沉浸到乐声里,暂时忘掉浮躁的一切。

    放假期间,她经常会去爷爷开的那家戏馆当乐队伴奏,因为跟着戏里的人物在浮浮沉沉的命途里走一遭,随着一场跌宕起伏的戏咿咿呀呀地演完,那真是什么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恰逢今日戏馆里演的是《牡丹亭记》。

    由于她一直在后台准备,等上了场才发现,原先满座的观众席,现在只有正中央稀疏的几人。

    再定睛一看,恰好都是她认识的几个人——林枫、叶新雨、司机、保镖和……霍之邈。

    不期而然,台上的她和台下的他四目相对。他像是早有预料她会是这副震愕的神情那般,对她露出一个“期待你的表现”的狡黠笑容。

    她慌乱地别开目光,借着整理乐谱和乐器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失措。

    她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先把这场戏演完。

    将将演到《牡丹亭记》的《惊梦》桥段,唱词唱到“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时,她不知怎么地,目光移到了舞台下方。

    正巧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说是来看戏,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舞台边侧的她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演完,她连忙回到后台将东西都收拾好,飞快跑出去找人。

    像是专程等她过来一样,她从后台绕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他站在墙根处,低头把玩他的方块打火机。

    她气势汹汹地追上前,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拉着他,绕开戏馆里的人,来到一个僻静处。

    因为戏馆最近有一处布景正在装修,大小不一的木料都堆放在后院的一处芭蕉树旁。

    她将人拉到堆放木料的后方,然后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堆叠的木料将二人遮得严严实实,太阳渐渐嵌进宽厚的云层里,天一下就阴沉起来,乌云慢慢聚拢起来。

    霍之邈穿着休闲的真丝短袖衬衫,淡定自若地双臂抱胸,垂眼看她,“自然是看戏。”

    她听着,觉得“看戏”这两个字额外刺耳。

    “什么戏这么精彩,需要霍先生千里迢迢从燕京跑来苏市。”

    “哦,看的《牡丹亭记》。”

    “少在这里给我打哑谜。大剧院的事情也就算了,这是我家的戏馆,你还来这一套是什么意思?”

    “大剧院的事情,难道林枫没有解释清楚吗?”

    “所以你这回还是用一样的理由吗?”

    “公序良俗你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冤枉起人来,也这么信手拈来?”

    “霍之邈!”

    “涟涟,没人告诉你,刚才那场戏是我包场吗?”

    “……啊?”徐涟涟脸上气愤的表情瞬间崩塌,本来铿锵有力的质问莫名心虚起来,“你,所以刚刚……是你包场了?”

    “不然,你以为呢。”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我——”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来,要怪就怪他“前科”太多!

    她看一眼他,又不敢继续看他,随后说:“那你看完了,就回去吧。”

    霍之邈伸手拉住想溜之大吉的人,“冤枉了人,就想这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夏的缘故,她总觉得握住手腕的那只宽大的手掌有些烫肤。

    心里各种情绪翻涌,她局促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对不起嘛……”

    他伸手一扯,将人拉到跟前,“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她还记得上回在酒店会议室被抱着吻了很久的情景,所以这回坚决不问他想怎样,而是转移话题:“你先放开我的手……”

    “这可不行。涟涟现在越学越坏了。”他说着伸手搂住她的腰,“上回泼了我一身后就直接跑了,让我一顿好找。”

    轻薄的夏衣布料相触,温热偏烫的体温在彼此之间传递。

    不知是被闷热的天气熏的,还是被对方强烈的气息侵占羞的,也可能是被他的话气的,总之,她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提?明明是你先伸脚绊我,却把帽子扣到我头上。”

    他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扣什么帽子了?”

    “你……”她回想了一下,虽然当时他确实说了很让人生气的话,但说她投怀送抱的是陶西嘉。

    恼羞之下,她施力想要推开他。

    他的手臂一收,将人搂得更紧了,明知故问:“怎么突然生气了?”

    她气的眼睛冒火,“那晚就算你没扣帽子,也是你有错在先!”

    把人气太过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从善如流地说:“嗯。我这不是来找你道歉了吗?”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瞬间忘记了挣扎,“你……你刚刚说什么?”

    “先是特地抽空赶来苏市,接着包场听戏,然后去后台附近等你,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被你厉声厉色地污蔑了一番。涟涟,你得好好向我道歉。”

    “……什么?”她被这番恶人先告状的言行气笑了,“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他装模作样地露出略显困惑的表情,随后说:“既然你开口了——当然可以。”

    接着他将人提起来,抱到搁在墙根的一张木桌上,腰部卡进她的双腿之间,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如她所说那般相当无耻地、重重地吻了上去。

    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惊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启唇,却方便了他进一步深吻。

    天边轰隆隆几声雷鸣,不多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一旁的芭蕉树经过雨水的润泽后,宽大的叶片更显苍翠欲滴。

    雨一下,周遭热浪滚滚的气温就随着降了下来,雨帘中还时不时吹起阵阵凉风。

    陆续有人路过这条巷道,没带伞的快步踩在湿哒哒的地面飞奔而去,带伞的说说笑笑地悠哉行走。

    嘈杂的声音时起时停,在嘀嗒嘀嗒的雨声美化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悠然与静谧。

    她后来再想起这个湿漉漉的吻时,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因为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一来,他们一年四季都有在接吻。

    盛夏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太阳慢悠悠地从云层里升起来,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雨后清爽潮湿的巷道上。

    周身被雨淋湿透的二人还在亲吻。

    再过一阵,霍之邈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她的唇。见她要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他立刻伸手桎梏住她的两只手,并压在她的腿上。

    徐涟涟被吻得唇舌发麻,低着头不去看他那双情海翻涌的眼睛,想要挣开被按在腿上的手,嗓音绵软温哑:“放开我……”

    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模样。

    他努力克制内心的凌虐想法,一手撑在桌面上,倾身怜爱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嗅着她身上时浅时浓的梨花香,唇贴在她耳边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

    “要想拥有你,就必须接受你身上的怯懦、迟疑、爱逃避和心慈手软……”

    她沉默着,静静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愿意。”他靠她更近,又呢喃地重复了一遍:“涟涟,我愿意。”

    他这番话说完,让她无端想起洁白无瑕的教堂里,托着圣经的神父站在耶稣雕像前。

    神父庄严神圣地问道:你是否愿意承诺,无论是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敬她、以她为荣,与她共同成长,并且永远忠诚?

    他说:我愿意。

    她此刻心乱如麻。一些原本想得很清楚的事情,突然变得困惑起来;一些原本很果决的决定,也开始动摇起来。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不高,语气却十分霸蛮:“所以,你也必须接受我的。”

    她下意识就要反抗:“凭什么,我才不要……”

    本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犹犹豫豫的语气却让拒绝的话充满了暧昧的情绪。

    他满意地笑了一下,低头蜻蜓点水式地亲了她一口,“我会让你接受的。”

    很快,她就明白他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暑假即将结束,当时她在纠结哪天回燕京比较合适,就接到了林归明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很抱歉因为他的决策,导致项目出现了巨大的资金缺口,现在电影已经拍不下去了。

    他还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还掉她投进来的钱,希望她能给他一些时间。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她惊愕地呆坐在椅子上将近一分钟才缓过神来。

    在她的追问下,林归明才支支吾吾地说:“之前同你说过霍氏影业投资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嗯。”

    “因为已经到了走合同的阶段,我就以为万无一失了……谁知道,他们突然撤资了。这笔资金数目不小,所以资金链一下就断了。”

    他说着又继续跟徐涟涟道歉,说辜负了她的信任和期待,也辜负了这个项目的所有工作人员……说到最后,他甚至哽咽起来。

    她的心犹如被一块重石压住一样,怎么深呼吸都没法轻松起来,最后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林归明:“这件事,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没有。我只跟你说了。”

    “那好,你先保密,我去想办法。”

    “你一个小姑娘能想什么办法,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不然——”

    “好了。”徐涟涟打断林归明的思维发散,“大不了我把滑雪场卖了,反正肯定有办法能填上。”大不了那栋别墅也卖了。

    从燕京的飞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徐涟涟翻出通讯录,忽然发现霍之邈的备注还是:【最爱的男人】。

    是去年冬他拿了她的手机故意这么改的,为了这个改备注的事情,二人斗智斗勇了几天,最终她被对方的无赖打败,妥协了这个备注名。

    由于通讯录并不常翻看,这个备注也就意外的一直留到了现在。

    她在路边,看着这个备注名安静地站了好一阵,许许多多的回忆涌上心头。

    晚风裹着暑热的气息吹拂过来时,她只觉鼻头一酸,莫名起了想哭的冲动。

    这时候她不被不佩服霍之邈不愧是运筹帷幄的资本家,明明是她跟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非要扯下一大堆跟她有关的人一起下水。

    为怯懦却讲义气、迟疑却不愿意给人惹麻烦、心慈手软的她,精心打造了一个道德困境,哪怕她再爱逃避,都不得不逼迫自己面对。

    夏季的雨总是下的突然。

    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明明显示今天是晴天,晚间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车窗上蜿蜒流下一道道雨痕,窗外亮红色的车尾灯汇成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

    机器轰鸣声、车轮碾过湿漉漉路面的挤压声、哔哔作响的喇叭声……纷杂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影响不大,空调呼呼地吹出冷气,显示屏显示着25°。

    徐涟涟无心观赏五光十色的繁华夜景,距离霍之邈在电话里说的地址越近,她的心情就越低落。

    这场雨,意外的绵长。

    她撑着折叠雨伞,站在去年秋天还风衣的那个俱乐部门口。

    霍之邈从二楼那间正在聚餐包厢走下来,双手抱胸地站在门廊下,看着距离门廊几步外,撑着一把雨伞倔强地站在雨里的人。

    一想到两天前,她意图出售梅见滑雪场和别墅来填补林归明资金断流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宁愿卖掉他给她的资产,都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若不是他用了点手段断了她的这两条出售之路,她今晚怕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霍之邈睨着她,语气冷冰冰的:“有事?”

    她捏紧手上的伞柄,心里暗骂他手段阴毒,面上放低姿态,说:“有。”

    求他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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