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方凝如很不一样了。
蜜合色金丝软烟云锦合欢上衣,水雾散花滚雪曳地望仙裙,白色大氅完整的在马背上披散开,一整只天鹅栩栩如生,织绣精妙。
整齐的仙云鬓上,九尾点翠鸟羽步摇,大小一致的顶级南珠隐在发间,莹莹面庞,皎洁似没有一丝杂志的顶级暖玉。
她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气质,似天生便是这人间最富贵的花儿。
曾经那个六品小官庶女的胆怯卑微,没有一点踪迹。
和她一对比,闵柔公主消瘦阴郁,整个人都没了朝气,繁复华丽的正红嫁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不见喜气,倒更像是一种对她的嘲讽。
两人的尊卑状态完全掉了个个。
闵柔公主灰败清瘦死寂的眼睛,死死瞪着防凝如。
粉甲嵌进肉里也舒缓不了心中的愤恨。
这个贱人怎么配!
自古公主和亲这种事,只有在不受宠的,外家实力薄弱的公主身上才有。
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能落到她的身上。
方凝如不过就是个六品官的庶女,低贱的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怎么可以比她更高贵有气质?!
方凝如打了马,走到闵柔公主车相璧,缓缓府下脸,勾唇一笑,“闵柔公主,你知道是谁亲手策划了你去和亲吗?”
闵柔公主瞳孔一缩,恍然大悟,“是你,是你和钟语芙对不对?”
“不,”方凝如轻蔑一笑,“是亦晗啊,你以为库迪为何能见到你,不正是你们泛舟湖上那次吗。”
“不可能!”闵柔公主激烈的摇头否认。
“被心头最爱的人谋算,落得个嫁给一个堪比自己爷爷的丈夫,这滋味如何?”
方凝如勾起发丝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做的风情万种,带着嘲意的看向方凝如。
闵柔公主的心脏在滴血,她不想输给方凝如,极力压制面上的表情,可是颤动的嘴唇,愤恨到充血的眼睛出来了她。
她的仇恨是方凝如的笑话。
方凝如笑的愈发灿烂,“如今你去伺候老头子了,我在这大楚有身份有地位,对了,萧亦晗还对我痴心不改。”
“闵柔公主,这可真是你的报应啊。”
“只是可惜了,你看不到我在这上京的大好生活了。”
闵柔公主死死扒着车相壁,恨不得将方凝如生吞活剥了。
她气氛的手指哆嗦,指挥亲卫们,“你们给我杀了这个方凝如,谁杀了她,我赏他黄金万两。”
亲卫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闵柔公主像个泼妇一样,怨毒的瞪向她的亲卫,“你们是聋了吗?没听见我的吩咐吗?”
“送亲的尉官,尉官呢?”
没有人回应她,俱都是垂着头,当做没听见。
钟语芙讥笑,“尊敬高贵的闵柔公主,你以为你还是过去那个闵柔呢?”
她笑她的无知,“和亲这种事,和你大抵是老死不再相来往,你一个有去无回的傀儡公主,我是未来的长宁侯夫人,凝如是正二品县主,他们还有家人在上京,你觉得他们会听谁的?”
方凝如扔了一个香囊给闵柔公主,“这是亦晗叫我还给你的,他说,肮脏之人绣的东西他不想带,叫你送给你高贵的可汗丈夫。”
“闵柔公主,你的这辈子已经到头了,而我的大好人生从这里才开始,再会了。”
俩人打了马去,恣意欢快的像一对振翅翱翔的鸟。
闵柔公主盯着二人的背影,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她心里是滔天的恨意,这一刻,心里想的是,她这烂泥一样的人生,皆是拜这两个人所赐,她要活着回来,将这个两个人千刀万剐!
她要亲自到萧亦晗面前问一问,真的没有对她有过一丝真心吗?
那日泛舟湖上,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柔情,给她作画,说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不会的,一定是方凝如骗她的!
从这日开始,闵柔公主一改之前的消极,认真用饭睡觉,她决定把自己之前的容色养回来,她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将库迪哄的团团转,来年还带她回上京。
只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发嫁路上的几个月路程,还真的给她养回了一些容色。
她忍着库迪身上恶心的腥臊味,对他笑脸相迎,极尽讨好,而库迪起初对他的确也很疼爱。
只是这种疼爱却并未持续多久。
新鲜劲一过就没下文了。
地位尊崇的男人身边,从来就不缺乏讨好者,谁又是傻子?
比她放的下身段的,厨艺绝佳的,才艺绝佳的,会哄人的,清纯的,妩媚的,比比皆是。
闵柔公主借酒消愁,某日清晨醒来,却被人撞破是在库迪儿子的床上,百口莫辩,库迪为了泄愤,褫夺她的王妃之尊,下令扁为随军女女奴,慰劳将士。
当即便被士兵拖出去了王账,手足皆被绑住,捆在最下层的毡房,军中的士兵可随时出入。
一天下来,闵柔公主生不如死,身下全是血,红肿不堪。
翌日,她身边的侍女踩着清晨的光辉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半蹲下,轻笑,“公主,滋味如何?”
闵柔公主见她笑的邪魅,带着恨意的样子,恍然大悟,“是你给我下药的,是不是?”
“不是我,”侍女道:“我只是得了萧大人的命令,真正置你于这部田地的是萧大人,他说你害了她的妻子受辱,他要你百倍,千倍,万倍的偿还。”
“你忘了吗,以前的福春,不过是打坏了你的簪子,你就命宫人将她贩卖到烟花之地,那年她不过十三岁,还有思绮,宝娟,如今你自己被人骑,这滋味如何?”
闵柔公主面上都是恨意,“你们不过是一群低贱的奴才,我想怎么罚你是我的自由。”
侍女轻笑,“对,你是高贵的公主,我要回上京了,你自己留在这慢慢享受吧。”
闵柔公主疯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流出的竟是血泪。
“萧亦晗,我诅咒你!”
鸿元十二年,宝珠公主楚闵柔撞墙而死,年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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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年春天,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女子雀市,女子学院俨然已经成为新的风向标,一些后宅规矩悄无声息的改变。
街上随处可见打马行走在街上的妙龄女郎,尤以女子雀市上为多。
和旁的街道不同,这里全是女侍者,穿着统一的服饰,服务周到,物美价廉,经营的东西又全乎,小吃地道,花样子多,女儿家的各种奇巧玩意别致,还有一些专供女儿家消遣的地方。
不止是中下层贫民,连有钱的官家小姐也都酷爱这里,在某个铺席点上一杯饮子小吃,和手帕交在这边说些个体己话,或是看看歌舞表演,一晃便可以打发一整个下午。
受上京女子雀市的影响,许多周边县市的商人也是蠢蠢欲动,纷纷效仿,而官员们也乐意见到这样的成效,一时间,各地纷纷进入女子雀市的建设中。
韩以骁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回到上京。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一进了长宁侯府,苏婉便哭红了眼,肿的跟核桃是的。
韩以骁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受了谁的欺负,心疼不已,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因为没有上成女子学院。
不甚在意的笑她,“不就是一间女子学院,上不上有什么打紧。”
苏婉一肚子关女女子学院的好看不知道该怎么和韩以骁解释,如今上京的闺秀都以能上女子学院为荣,各大世家如今挑选冢妇首选就是女子学院,那些人家中的门槛都已经快被踏平了,那里的女子能和相公吟诗作画,又能管的了家中中馈生计,将来更能亲自教的了孩子成才。
况山长钟语芙以后是韩以骁的嫡母,和她提前打好关系只有好吃绝对没有坏处。
自己去年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去呢!
好后悔啊。
今年倒好,上京但凡是有点头脸的人家,无一不是铆足了劲,想将女儿送进去。
是以,今年的生源就完全是学院挑学生,还举办了劳什子的考试。
更叫她生气的是,她居然没考上!
苏婉灵机一动,又捏着帕子哭的伤心,“骁哥哥你不懂,现在但凡是有点头底子的人家都将女儿送到女子学院去,若是没上过学,连宴席上都会被人瞧不起,我不管,你帮我想想办法……”
韩以骁被吵的脑瓜仁疼,揉了揉额角,“心了,你别哭了,我帮你走一样,去问问。”
苏婉立刻止了哭泣,喜笑颜开,“我就知道,骁哥哥对我最好了。”
“钟大姑娘以后就是骁哥哥的嫡母,都是一家人,她一定会给骁哥哥这个脸面的。”
嫡母两个字,像两根软软的刺,韩以骁莫名很排斥。
唇瓣珉成一条直线,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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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凌摘窗,射进了一束捧纱似的轻盈阳光,细细的尘埃在光束里自由的浮动。
钟语芙坐在摘窗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封韩景誉的书信耐心翻看。
他在边关频频获胜,这仗已经进入尾声,他快回来了。
再回来,也快到他们成亲的日子了。
虽然他们相隔的远,但是他们一只靠着信鸽,隔几日便有书信交换。
这一年的时间,钟语芙又抽了条,之前略显稚嫩的面旁如今已经长开。
少女嫣红的唇角泛着清新的笑容,细细的涓眉染着迷离的爱意,媚眼如丝。
容颜比窗外的花更吸着人的视线。
韩以骁竟看的怔楞护住。
绿萝亲生唤了钟语芙,禀报世子来了,钟语芙那一股子懒洋洋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面色不自控的倏然绷紧,浑身笼罩着一股子清淡的疏离。
韩以骁心里很不舒服。
她就这么不想看见他,厌恶他吗?!
钟语芙先出声,“世子所来是为何事,快点说吧。”
韩以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温度,“本世子表妹想来这边上学,想找钟大姑娘行个方便。”
钟语芙淡淡出声,“世子找错人了,虽说我是山长,但如今招收女学生自有一套流程,表姑娘若是自己有本事考上,谁也拦不住她进学校。若是参加了擢考却又没考上,这我也没办法,只能等分院了,分院已经在筹建中,下半年就可以了。”
韩以骁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钟大姑娘一定要这般不讲情面吗?”
又是这种全世界都得听他的语气。
钟语芙心里也很不舒服。
好在如今她是长辈,他是儿子,一个孝子足以压倒他。
钟语芙也不惯着他这个毛病,起身道:“世子爱信不信。”
抬脚绕过他准备去看看学生,跟这种人在一起,只会叫她心情不好。
韩以骁却是忽的跨了一脚,横在钟语芙面前拦住去路,“钟大姑娘,本世子不记得有哪里得罪过姑娘。”
“有些事不成体统,本世子也帮你瞒着了,未告知任何人,说起来更是姑娘欠了我。”
“姑娘不打算还吗?”
钟语芙消化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没有将他们之前婚约的事情说出去。
钟语芙一侧涓媚挑起来,愈发冷淡道:“世子多虑了,本姑娘不介意你将之前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无所谓欠不欠世子,你若是不高兴,说出去便是,说你和我这名义上的母亲和你有过一日的婚约,是你的养亲亲手促成的,再说圣上亲自收回了你之前的赐婚圣旨。”
“你请便,门在那。”
“你!”
韩以骁就没见过这么刁钻的女子!
气的脑瓜仁嗡嗡直跳,牙冠都快咬碎了,冷冷丢下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当真有见地。”
钟语芙愈发笑的灿烂,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嚣张道:“不敢担,乖儿子,婚礼再即,放心,那日你好好给为母奉茶磕头,我这小女子定然赏你一封厚厚的见面礼。”
倏然,韩以骁面色铁青,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恨不得将这牙酸嘴利的女人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