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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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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钟语芙没想到的事,这回钟东霖的气性十分大,连她面也不见。

    还是坚持罚了她去跪佛堂,

    一副做势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样子。

    钟语芙知道,这回真把他给气坏了,老老实实收了性子,跪在佛堂还做绣品,一副十八孝好女儿的样子。

    一边跪着,一边还做绣品,终于做出来一个香囊,交给戚薇林转交给钟东霖。

    钟东霖看到那歪歪斜斜的针线,淡下去的怒气又梗到嗓子眼,连带着戚薇林都吃了挂落,“瞧瞧你教的好女儿,都十五了,做个香囊还歪七扭八,都是你,一味纵着她,你看看,成了个什么样子。”

    “这一年都不许她出门子,给我好好跪在佛堂里。”

    戚薇林揉了揉额角,“恐怕不行。”

    钟东霖瞪圆了眼睛,“你还要惯着她?再惯着,不知道她能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了,连私相授受都干的出来,还,还…”

    一想到韩景愈,贤弟变女婿,他就心梗。

    “不是因为这个,”戚薇林说,“是因为昨晚山匪的事,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这个时候,芙儿反倒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不然别人还真以为芙儿出了什么事。”

    钟东霖哼着鼻子,“走动完,给我立刻叫她回来,不许在外面多待一个时辰。”

    “更不许叫她见那个。”

    戚薇林,“哪个呀?”

    钟东霖没好气,“你说哪个?!”

    戚薇林:“……”

    --

    明水镜自上次宴席上被天子指了一个二甲进士,一腔爱意被辜负,躲在闺房哭了好几日,直至这日明家摆赏花宴,她是主家,才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司寇府作为天子外家,亦是百年世家,府上极为富庶,内院里,十步一阁,星罗棋布,门庭水榭,盆景花卉,一步一景,有一种江南水乡的雅致韵味。

    亭子里摆了精致瓜果茶点,半透明的透花糍,浇了浆酪的苹果酥,皮炸的酥脆的九江点。

    姑娘们围坐在亭子里小口用着茶点,叽叽喳喳讲着什么。

    女使引着钟语芙走在小径,小径和亭子之间挨着一片梨花林,几人没注意到钟语芙过来,仍旧在笑谈。

    “听说那山匪足足有好几十个呢,后院女眷的房间都被搜了。”

    “京兆尹的公示呈案上头都写了,被强了好几个官眷,最惨的是那个女使,实惨,床榻上皆是血。”

    “那么多山匪,各个皆是五大三粗的,这碰上了还有活路?谁知道有没有被那些个人碰着个哪了?女使都这般了,那主子能跑的了?”

    “还是莫家的大姑娘有风骨,当场便撞了柱子自尽。”

    “这等子知廉耻的才是我们女儿家的典范,这般贪生怕死,污了一门子姐妹的清白。”

    钟语芙听加快脚步,转身,果然,方凝如被孤立在亭子一旁,明水镜还在喋喋不休。

    钟语芙提起两边裙锯,睥睨着明水镜拾级而上,锐利的扫向明水镜,“明三姑娘好大的口气,张口闭口就叫人去死,当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明水镜看到钟语芙,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日皇帝有叫钟语芙进宫的意思,要不是她勾了皇帝的魂,皇帝表哥怎么会将她指给一个寒门二甲士子?

    如今不过封了六品芝麻官,一贫如洗,一年百八十两的俸禄,还不够她四季衣裳的。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明水镜冷笑,“钟语芙,我这是就事论事,我们当女子的本就该这般,生死事小,名节事大,这般贪生怕死,也不嫌丢人。”

    钟语芙端起桌上茶杯,泼到明水镜脸上。鲛绡扔到她脸上,照着明水镜的左脸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到打完,明水镜还没反应过来,盯着钟语芙。

    几人也被这变故吓傻了,没想到钟语芙能当众打人。

    钟语芙慢条斯理揉着手指,语速极快,“知道本姑娘为什么要隔着鲛绡打你吗?因为本姑娘嫌你脏!”

    “你!”明水镜食指指着钟语芙,“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钟语芙狠狠拨开她手指,“不过是方家一个女使遭了难,方凝如那日没在她房里,在我的厢房里与我同眠,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女使遭了难,难不成做主子的还要陪她一道去死吗?这是什么道理?你张口闭口就叫人去死,说的可真轻松。”

    明水镜眼里的恶毒愈甚:“你说方凝如在你房里就是在你房里啊?她那女使都成了那个样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包庇她?没准连你也”

    钟语芙又是一巴掌甩上去,一时间,拉架的女使姑娘乱做一团。

    “都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没有体统!”

    闵柔公主叫人将扭打做一团的钟语芙和明水镜拉开,呵斥道。

    众人这才停下,对着闵柔公主行礼。

    明水镜被钟语芙结结实实的打了巴掌,脸上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头发都被薅的乱了一些,

    哭哭唧唧的解释,“公主,是钟语芙先对我动手的,公主,你要给我做主。”

    “你活该!”钟语芙道:“你随意污人清白,还妄图污蔑我,我打你都是轻的。”

    两人各执一词,加上旁观者的佐证,闵柔公主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她慢悠悠在凉亭里转悠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方凝如面上,“所以,事情的起因皆是因为你?”

    方凝如道:“还请公主勿要责怪钟姑娘,事情皆是因我而起。”

    钟语芙道:“像明水镜这般随意污人清白,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请公主责罚明水镜。”

    闵柔公主面上疼痛惋惜之色,“咱们做女子的,当恪守妇道,贞静娴雅,语芙,虽说明姑娘这般当众来说,是有些过激,但你打人未免太过,实在有失体统和教养。再者,”她目光一转,落到方凝如身上,“方姑娘却也有不妥之处。”

    “姑娘家家的,深夜不在府中,却在相国寺,若是严守着规矩,好好待在锈阁里头,又怎会遇上这等子事?”

    “跟你上山的女使遭了难,别人有这番猜测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做女子的,家风门楣,自身贞洁大过天,这样,你既坚持自己是清白的,本公主也不想冤了你。”

    闵柔公主指了个年岁大的嬷嬷,“这位是精嬷嬷,宫中的老人了,这样,方姑娘,精嬷嬷给你检察一番,若真是清白之躯,以后也堵了悠悠众口。”

    “公主不可,”钟语芙气的面色发白,道:“方姑娘如今还云英未嫁,你叫一个嬷嬷去验,怎么受的了这种羞辱?你叫她的未婚夫怎么想?”

    “除了她的未婚夫可以质疑,敢问公主,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验方姑娘?”

    闵柔公主垂下头,像是在沉思。

    钟语芙举起两指做发誓状,“我钟语芙以命发誓,方凝如那晚清清白白,一直跟我在一起,若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闵柔公主是皇帝嫡亲胞妹,一国公主之尊,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堵过?

    一瞬间,亭子里鸦雀无声,空气是死一般的凝滞。

    闵柔公主端起茶盏,拨弄一下盖子,浅浅呷茶。

    明水镜忽然道:“方姑娘这般惧怕,莫不是已经非完璧?”

    “方姑娘就是为了状元郎的名声,也该自证清白才是。”

    “难不成叫人嘲笑,大楚的状元郎,一国栋梁,取了个残花败柳?”

    倏然之间,方凝如面上血色退尽,苍白无助似那枝头吹落的花,即将落进污泥。

    方凝如哆嗦着唇瓣,“我,我,愿,意,给,嬷嬷验。”

    钟语芙死死抓住她衣袖,齿关咬的咯吱作响。

    绝望之际,一道神音,宛如天籁般响起。

    “不必验了,本候可以作证,昨晚,没有任何人近过方姑娘和钟姑娘的身。”

    钟语芙看过去,韩景愈款款而来,旁边,还跟着张连英,手里捧着圣旨。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又道,“本候亲自率的长风军去山上救的人,本候和长风军赶到之后,亲自射杀了所有歹人之后,找了一圈,才发现藏在后山的方姑娘和钟姑娘,闵柔公主,本候和长风军做证,可还行?”

    闵柔公主面色僵了一瞬,又立刻缓过来,行了礼,“侯爷说笑了,侯爷的话,自是可信的。”

    韩景愈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袖,“张公公,宣旨吧。”

    张莲英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钟家大姑娘钟语芙接旨。”

    张连英话音落下,众人哗然,钟语芙一个闺阁女儿,圣上怎么会给她下圣旨?

    难不成是要入宫做妃子?

    是了,一定是这样。

    众人压下心思,跟着跪下来听圣旨,没成想,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钟语芙竟然成了长宁候韩景愈的夫人!

    韩景愈是谁,当年天子不过一十岁弱质小儿,生母不过是一贵人,在一众皇子中,天子就是个透明人。

    硬是被韩景愈推上了帝尊,在皇帝未加冠之前,一直把持着朝政,皇帝至今都将他认做半个父亲。

    权势滔天不说,关联是人还长的好,那相貌,整个大楚都找不出第二个。

    刚刚闵柔公主是这里最尊贵的人,还斥了钟语芙,转眼之间,她的身份就比闵柔公主还尊贵了!

    更叫人惊鄂的是第二道圣旨,钟语芙竟然被封为太使寮,承担兴办女学之职。

    大楚哪里来的女官?

    哪里来的女学?

    即便是尊贵如闵柔公主,虽是正一品,享有封邑,却也不可干入朝政。便是驸马,也不得有实权。

    钟语芙一个闺阁中的女子,竟然有了朝臣品级?!

    这就离谱!

    张连英宣了旨意,众人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钟语芙捧了旨,漫不经心来回走了两圈,道:“圣上既叫本官承担兴办女学,重塑闺阁礼仪风气,本官担了这职,便要好好塑一塑这风气。”

    “闺阁女儿的清玉,事关人命,又起容你们没有任何证据,红口白牙的随意揣测。明水镜,你污了方凝如的清白,打算如何谢罪?”

    明水镜也没想到,这反转来的这么快,面色一阵清白,别扭的来一句,“方姑娘,抱歉。”

    钟语芙冷笑,“你这般未免也太没诚意了。”

    明水镜咬牙,“那你想怎么样?”

    “刚刚方凝如差点被嬷嬷验身,这一切都是拜你这红口白牙所赐,既如此,你便享受一下这嬷嬷的贴身亲验。”

    “想来你的夫婿也很高兴,娶到你这经过验证的贞洁。”

    明水镜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叫她脱光了,给一个婆子掰开退,她宁愿去死。

    “钟语芙,你欺人太甚。”

    闻讯敢来的明水镜亲爹明宗泽看见这一幕,脑门上的汗一下就出来了。

    “水镜!”

    一巴掌甩到明水镜的脸上,“你太放肆了,不可对未来的长宁候夫人这般无礼。”

    明宗泽躬着腰朝韩景愈,钟语芙行了一礼,“侯爷莫怪,是下官没交好女儿,冲撞了钟大姑娘。”

    “知道没教好就该好好管教,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骑到本候的未婚妻头上的。”

    韩景愈似是无意的淡淡瞥了闵柔一眼,简单的一个眼神,闵柔公主心脏重重抽了一下,有些喘不上气。

    明宗泽亦打了个哆嗦,“是是,下官一定好好教导水镜,这就送她去佛堂,修身养性,待上两年,沾点佛心再回来。”

    --

    出了司寇府,钟语芙捏着方凝如的手,“凝如,你看,这贞洁枷锁套在咱们女子身上,我们女子自己就把自己困住了,自己就把自己为难死了。”

    “我想兴办女学,想叫女子走出来,和这些男子一样,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做营生,活计,而不是待在后宅,荣辱都系在男子身上。”

    这也是她跟皇帝做的交易,大楚贵族盘根结错,豪门士子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细细算起来,哪家没有女眷?

    若真能走出后宅,集结起来,自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恰好,有一道花轿走过,锣鼓喧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钟语芙平静注视着花轿过,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你看,我们女子成亲的时候,总是幻想着可以夫妻琴瑟和谐,但这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谦谦君子?若是遇见的就不是良人又该如何?”

    “就要一辈子烂在后宅吗?”

    方凝如想了想,原本灰暗的眼睛亮起光,“我跟你一起做。”

    钟语芙笑,“好,那我们一起做。”

    --

    韩景愈总觉得,那道花轿走过的瞬间,钟语芙似是换了一个人,有一种沉沉的衰败暮气,他打了马,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兴办女学的?”

    想起上辈子种种,钟语芙嘴里泛起苦笑。

    “那日随意翻看旧物,看到你记载的白匈奴手札,忽的有了灵感。”

    韩景愈想起来,又道,“这件事,关系到的是整个贵族男子的利益,甚至有些女子也会反对,怕是不那么轻易能办好。”

    钟语芙点头,“我也想到了,但是我还是想试试,侯爷会嫌我给你惹麻烦吗?”

    韩景愈摸了摸鼻梁,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坚持要嫁给自己了。

    他笑,“你只管放手去做,本候不怕麻烦。”

    钟语芙笑,拉开帘子,正巧撞上韩景愈微微垂下来的目光。

    他亦一笑。

    “尚书府到了,我扶你下车。”

    钟语芙出了马车,手搭上他递过来的手臂,刚下了马车。

    钟东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钟语芙搭在韩景愈收的窄窄的松竹袖口上。

    “你们!”

    “唉!!”

    狠狠甩了绣袍,转身进了府。

    韩景愈摸了摸鼻梁。

    钟语芙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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