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只在晋江文学城
卢青拎着卡卡的耳朵苦口婆心,絮絮叨叨。
郁和光单手插兜，悠闲坠在队伍后面四下张望。
进程的路并不顺利，塞满道路的废弃车辆堵死了所有路口,二百年前的废铁和倒塌的砖石瓦砾，以及不知属于哪个贪婪家伙的尸骸一起，变成了封死城市的围墙。
他们只能半路弃车，步行走进这片城市废墟。
卡卡还在威胁要去找高卢圣母院让卢青坐上去，卢青打孩子。
郁和光则试图在废墟瓦砾间寻找维克多曾经来过的痕迹。
他俯身,仔细查看已经是一团锈死废铁的车辆。
李白杨提醒的没错——末日前开始的死亡,更应该以消失命名。
“看什么呢？”约翰孙好奇凑过来。
“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痕迹，没有遗留物或者遗书遗言。”
郁和光慢悠悠直起身，摘掉手套。
感谢维克多的ai把遗书挂在嘴边——没有父母亲人的他忽然意识到，人在察觉死亡前，是挣扎着也会为亲近之人留下遗物的。
“不过,车子缺了很多零件。”
何止是很多……
谢枝雀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每辆车都是残疾车了。
约翰孙：“？这些车不是本来就这样吗？”
遗民，商人——总有人盯上这片埋藏无数尚不得知的珍宝的坟墓。
约翰孙虽然没有来过，但他敢打赌：这里早就被那些蝗虫一样的遗民掠夺过无数次了。
车子缺几个零件又算什么？
郁和光失笑摇头：“我或许不了解废墟，但我了解维克多。”
那是个只要扔给他一颗螺丝,他都能徒手生造武器的天才。
郁和光不信维克多不会对这片废车场动心。
“如果你的队员确实与维克多在一起，那我可以肯定,我们找对地方了。”
卢青一抬头，就听到郁和光给出结论。
“——维克多与那些溯游属员，是在高卢首都失联的。”
郁和光微笑：“但这里除了维克多，一定还有其他人。”
卢青一怔追问：“什么？”
“维克多不可能擅自偏离航向失联。”
郁和光从踏进这片废墟起，就清晰察觉到沉默高楼断壁带来的压迫，二十六面骰烫得惊人。
混沌度,3点。
——甚至只是城市废墟外围。
如果连战斗系都觉得棘手，又遑论科学学院的红发阿宅？
郁和光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维克多，是被逼迫进入城市废墟并且失联的，极有可能是遗民势力，甚至黄金城商人。
——他们走散的沙漠，距离黄金城并不算远，仍处于大商人们的狩猎范围。
郁和光沉吟着，忽然觉得等离开高卢首都，他有必要再走一趟黄金城，看看究竟是哪股势力最近有大动作。
卡卡撑着头
看胸有成竹的郁和光侃侃而谈，半晌，她转头问约翰孙：“你觉得，我要是杀了你，能以缺队员为理由让勘探团把郁和光要来吗？”
旁边不小心听到的陈来：“…………”
约翰孙面无表情。
陈来心惊胆战，已经做好了劝架的准备，只见约翰孙伸手——
“不太行。”
陈来已经挡在半路上的手急刹车。
约翰孙一本正经分析：“理论上可行，但郁和光才大一，要是大五还可以加入勘探团，大一你想什么呢？雇佣童工？”
“这样。”他沉吟着积极给卡卡出主意，“等再过几年，你杀了陈来，或是队里别的什么人，然后再邀请郁和光——毕竟几年之后陈来还活不活都不是定数。”
就在旁边的陈来：“…………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幽幽：“我还在呢？”
“在摸鱼？”
郁和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二人一惊，立刻转身。
就看到郁和光已经踩在岔路口上，遥指身后：“那边。”
——尸体是城市中笔直生长的树木。
太阳已经爬升向天空，今日是个灿烂的好天气，阳光洒满每一寸废墟，驱散的阴霾下，无数光粉闪闪发亮。
尸体——或者人，一动不动宛如树木般生长矗立的人，一张张各异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几人面前，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尸体像游戏刷新一样，在光晕中缓缓浮现。
卢青惊愕找不回声音。
郁和光也睁大了眼睛。
直到他们来时的街道上全都被整齐矗立的尸体占据，密密麻麻仿佛生长多年的密林，连一丝容人通过的缝隙也没有，郁和光才猛地回神。
“郁……”
“我知道。”
谢枝雀已经完全被迷住了眼。
几人中唯一正常的，只剩卡卡。
最初被眩晕的震惊之后，卡卡很快无聊的玩起了白袍上的扣子，直到郁和光察觉她的异常向她看来。
郁和光蹙眉：“你知道这里的尸体？”
“所以你才会询问医学院？”
卡卡摊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
残留的末日危机仍旧在这座城市中延续。
随机刷新的尸骸，更像是定时闹钟的提醒。
作为溯大医学院学生，卡卡并非第一次进入高卢首都。
正如郁和光所疑惑的：修复系是为了人类艺术的结晶而来，那医学系呢？
“答案就在你面前。”
卡卡蓦然靠近郁和光，她仰头勾了勾唇角：“为了尸体。”
“正如你所见，整个高卢首都的废墟，都是一座巨大的尸体储藏库，并且其中绝大部分尸体，都死于末日正式开始之前。”
旧高卢首都就像被冰冻封存在时间中，属于末日前的一切都被强行留在了这里，钟表停摆，城市停
歇，危险让它长达二百年仍旧保持着原状。
“要不然你以为，医学院对旧星球人类的研究是怎么来的？()”
卡卡撇了撇嘴：没有医学生进尸体库摸尸，你以为答案会凭空自己出现吗？()_[(()”
人体构造，基因序列，血液内包含的气候、环境、辐射以及影响因子信息……
甚至是进化。
“现行新地球人类的基因，已经完全被种群级更改过，我们与旧地球遗民的基因序列不同，这你应该知道吧？”
卡卡说着说着，忽然瞥见谢枝雀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郁和光看不到的角度，谢枝雀挤眉弄眼做口型：郁哥的文史成绩——他不一定知道哇——你不要戳他伤口……
还不等说完，谢枝雀就先被捏住脸颊软肉，拽起。
“小鸟？”郁和光微笑，“在说什么呢，嗯？”
谢枝雀：“！”
卡卡闭眼扭头。只要她看不见，她就不算见死不救。
“所以郁和光你真不知道？”
郁和光：“…………”
他试图强调：“我，人类史60分，非常高。”
“我当然知道。”
卡卡一脸不信。
不过这次，郁和光还真知道——新地球人类发展，最重要的标志性事件。
新家园计划星舰坠毁。
一亿人花费二百年时间冲出黑洞，穿梭室女星系，最终抵达宜居星球m157。
但此时星舰上仅剩的，只有不到一百人。
最终活着踏上新地球土地的人数是：十六。
【最初的十六人】
新地球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完全依靠星舰上携带的两千万枚冷冻胚胎。
“确实是这样。但所有医学生都会额外多学一部分。”
卡卡点头：“两千万枚冷冻胚胎中，除了少部分来源于航行时期，大部分都是旧地球时期新家园计划的准备。”
“当最初的十六人想要在新星球上养育这些生命，却出现了更大的问题。”
畸形，不足，虚弱。
基因缺陷，无法适应新环境，或是宇宙辐射污染。
几乎所有胚胎都面临着基因序列崩溃的风险。
“为了确保人类能够顺利延续，最初十六人中的科学家，对胚胎进行了基因编辑和筛选工作……人类存活了下来，但反向适应宇宙的基因序列，毕竟出自人而非神之手。”
“它有缺陷。”
卡卡冷静道：“当然，以目前新地球的医疗科技，尚且足够维持人类生命，定期的体检和个人ai随时随地的检测，都在尽可能弥补缺陷带来的后遗症。”
“但问题在于，这只是缓兵之计，并非长久之策。”
“而这里。”
卡卡指向眼前的尸体丛林：“这就是医学院找到的办法——对尸体检测和采集，尽可能还原末日前的基因序列，并由此寻找解决
()之道。”
比起其他尚处在震惊中的队友，卡卡显然对这里更熟悉，她四下辨认了下方向，轻车熟路走到废弃大楼里。
不等郁和光出言制止，卡卡已经重新跳出来：“哈！”
“快看！”卡卡兴致勃勃举起医疗箱，“它竟然还藏在这！”
“……这是什么？”
“捉迷藏。”
卡卡理直气壮：“当年实操课的时候和同学打赌，把对方的医疗箱藏起来，看太阳下山之前谁能找到。”
她得意：“反正我找到了。”
郁和光：……突然不是很想问那个丢了医疗箱的倒霉蛋，最后有没有挂科。
虽然整座城市废墟都被密密麻麻的尸山树木占领，但根据卡卡所说，这些尸体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并没有攻击性。
“把它们当竖起来的停尸房吧。”
卡卡已经率先走进废墟：“只要太阳下山之前离开就没问题。”
“ai，计算准确落日时间。”郁和光唤醒个人ai。
【已为您计算：当前经纬度坐标落日时16:05:31
光度峰值出现时间13:07:15
该时间后阳光削弱；
根据信息采集模型计算，建议您在光度峰值出现后撤离】
郁和光抬手看了眼时间。他们还有四小时。
“要不然怎么说是限时任务。”约翰孙拍了拍郁和光的肩膀，“走吧，既然是前人的经验，那我们最好还是遵守。”
整座废墟占地广大，但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具具惨白无神的尸体。
郁和光掩唇沉思。
卡卡见状低声问约翰孙：“你说，他又发现什么了？”
约翰孙小小声：“不知道，但这学弟听说是第一名被溯大录取的……肯定是发现混沌物踪迹了吧。”
“在想什么？”卢青走过去。
“你说……”
郁和光沉吟：“像不像晒被子？”
卢青：“……？”
偷听的几人：“？？？”
“趁太阳好的时候把被子拿出来晒，等太阳下山再收回去。听说末日前没有家务ai，人们就趁有阳光的时候手动晾晒。”
郁和光指了指空荡荡没有尸体的阴影处。觉得自己的理论更真了——谁会把被子晒在阴影里？
虽然晒的是尸体。
卡卡抽了抽嘴角，扭头踹约翰孙：“谁说他在思考的？”
约翰孙委屈：“不是你说的吗？”
最开始的震惊后，众人逐渐习惯了尸体的存在，面不改色从尸体旁边经过。
小路过不去时，谢枝雀还强行分开两具黏在一起的尸体从中间挤过去：“劳驾，让让。”
郁和光：……往垃圾堆里钻的脏崽。
卡卡：“……你的队员，他对小情侣有什么意见吗？”
末日中相拥着一起迎接死亡的情侣，死亡
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分开他们的是谢枝雀。
“嗯？()”郁和光疑惑抬头。
卡卡正感慨着一转身：…………()_[(()”眼神死。
郁和光正用□□清理出一条路。
刚一接触超导高温，尸体顿时如阳光下的冰淇淋般融化蒸发，只剩盈盈飞舞的光点微尘。
郁和光站在氤氲的阳光中疑惑回眸，是足以令人相信油画复活的美景，为高卢的烂漫绚丽又增添一抹晴朗颜色。
……如果忽略他拎着的重武器。
……以及他脚边咕嘟嘟融化的尸体。
“你在干什么？”卡卡感到窒息。
郁和光更疑惑了：“开路。”
眼前小路被尸体堵死，绕行大街要多浪费十分钟——他们一共只有四小时，郁和光才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绕路上。
看在卡卡有价值的份上，他还耐心多解释了一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谢枝雀的惊喜声从后面传来：“快来看！这边好像是维克多他们留下的东西。”
郁和光自然而然的又烧出一条直线走过去。
两人谈论起发现的生活痕迹，丝毫不觉得放火烧山有什么不对。
卡卡：“…………”
约翰孙感慨：“要不然怎么说他们是一队的呢。”
卡卡翻了个白眼：“我和你肯定不是一队的。人生信条，不和傻子组队。”
默默远离战争的陈来，默默举手：“我这也发现了。”
郁和光立刻大步流星走过去。
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还散落着应急医药袋，和没来得及收起来带走的食物。
像是在这里烤火取暖的人突然发现危险，不得不匆匆离开，甚至连物资都来不及拿。
这片生活痕迹在避风的角落里，刚一走进墙壁笼罩的阴影中，郁和光就察觉到了太阳的温度从肩膀退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袭来。
他立刻警惕后退半步想要离开阴影。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身边忽然惊呼：“别！你在干什么！”
一股大力拉住郁和光。
他恍然回神，定睛一看——他竟然站在陡坡边缘。
如果卡卡没有抓住他，他已经跳了下去。
整个人站在阴影里的陈来也被谢枝雀抓住制止，但他更狼狈——陈来差一点就要拿刀自残。
谢枝雀夺刀把陈来抓出来在太阳下，仍心有余悸：“怎么回事？怎么两个人都突然？”
郁和光与陈来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我本来打算后退回到阳光下。”“我看到阴影里有东西想挖出来……”
光脑忽然嗡鸣。
个人ai：【收到一条新消息，代码署名：维克多】
——【不要救我。】
【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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