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三合一)<!>
赵春华感到恐惧,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宋德荣看,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压根就止不住。
这一刻,她的眼泪是真的。
甭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反正她有了,并且必须要将这娃生下来。
若是宋德荣将她赶走,她该怎么办?
她娘家没一个人是真关心她的,她爹重男轻女,哥哥们自私自利,嫂子们虎视眈眈,就连她亲娘这趟过来,都不过是想要顺几个鸡蛋回去的。
赵春华不能回去,她擦了擦眼泪,服了软:“老宋,我嫁给你了,就是你的人,再也不任性地说要回娘家了。你别生我的气。我保证,以后和你儿子好好处。我就当是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待他好。”
宋德荣压低了声音,对赵母冷淡道:“你领着你闺女回去吧。”
他的模样仿佛是身心俱疲,却是铁了心。
赵母终于怕了。
现在领着闺女回娘家,村民们看见了,要怎么笑话她?
她赶紧想着补救的办法,一会儿说自己太冲动,不应该掺和到夫妻间的事中,一会儿又急着要去煮鸡蛋,给宋小航敷脸。
然而宋德荣没有再给她们任何机会,只是敞开屋门:“不要再闹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赵母还要再说什么,可想起刚才他爆发时的神情,心里头却像是在打鼓。
事到如今,就只能先回去。
赵母没了办法,扶着憔悴的赵春华回家。
娘俩这一路上都是满心焦灼,但到了自个儿村里头,面对村民们,却还要挤出一个笑脸。
赵母对大家说道:“这身子是真难养,春华每天都吐,就想着吃我给她做的饭。这不,我女婿心疼她,让她回家养几天,过阵子再回去。到时候得让我女婿骑着二八大杠接她回去!”
赵春华也是红着脸,附和着她娘说的话。
村民们纷纷赞叹赵春华嫁了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但等她们走了,却也有明眼人嗤笑。
“他们家春华以前多恨嫁啊,谁家受爹娘待见的闺女能这么盼着嫁人的?说到底,她就是不愿意留在家里遭嫌弃,连给人家当后娘都肯。现在还惦记着她娘做的饭?我才不相信呢,指不定就是被赶回来的!”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她男人会不会骑着二八大杠来接!”
……
屋里头终于安静下来,就只剩下宋德荣与宋小航两个人。
宋小航不知道宋德荣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
宋德荣抬起头,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他目光躲闪,哑着嗓子说道:“小航,能不能帮我把嗒嗒的父母找来?”
宋小航立马点头。
他到了许家,许广华还没下工,而付蓉也还没有下班。
嗒嗒正在屋外收拾柴火,可她干活一点都不认真,时不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要跑去玩儿一阵。
看着嗒嗒这天真无邪的样子,宋小航往后退了退,躲了起来。
他现在不想玩耍。
因为宋小航能感觉到家里头出事了,他爹的心底非常挣扎、不安。
宋小航抱着腿坐在离许家不远的石墩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嗒嗒的父母回家。
他这才匆匆跑过去,说明来意。
付蓉让嗒嗒回屋悄悄拿了两个窝窝头,而后将他们带到田埂:“你们乖乖在这里玩,先不要回家,好吗?”
嗒嗒似懂非懂,双眸亮晶晶的:“娘,嗒嗒会照顾好小航哥哥的。”
最后,付蓉摸了摸宋小航像刺猬一般的头发,而后与许广华往村长家赶。
一路上,他们猜测着宋德荣怎么突然之间就将赵春华赶走了。
“你别看村长这样,其实他很疼小航。经常听见有后娘苛待娃的事,有的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很显然村长不是这样的爹。”许广华说道。
付蓉摇摇头:“你看他那媳妇多精明?就算她对小航不好,也只是在暗地里来,绝对不会闹到台面上。刚才小航都说了,出手打人的是赵春华的娘,跟她没关系。既然如此,村长又怎么会冲着赵春华发这么大的脾气?恐怕这件事情还有隐情。”
“难道让我们过去,把他媳妇劝回来?”
两口子想不明白,只能加快脚步。
等到了村长家门口时,许广华抬起手敲门,却不想自己的手还没落下,屋门就被打开了。
宋德荣手把着屋门,看着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找到你们,也是相信你们俩口子的为人,不怕你们看笑话,
进来吧。”
宋德荣平时在家里从不进灶间,这会儿只找出几个硬邦邦的粗粮馒头,又拿出一瓶二锅头。
他放了三个杯子,各倒上一杯,手举着杯子喝一口,他那杯子立马就见底了:“一起喝,别客气。”
付蓉不喝酒,婉拒了宋德荣的好意。
见状,他又拎起付蓉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喝下去。
火辣辣的白酒在胃里烧得慌,可只有这样,才能让宋德荣鼓起勇气,将家丑外扬。
“广华,你随便上她那村子打听一下,就知道她和那知青纠缠不清。我是要娶她当
媳妇的人,当初又怎么可能没有查个究竟?”宋德荣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其实早在媒人第一次带着赵春华与他见面那天,他就已经去邻村打听过了。
村民们说赵春华长得好看,家里头父母兄嫂却不够善待她,好在她还有个盼头,就是回城的冯知青。
大家说她与冯知青是郎才女貌,对方迟早会来接她的,她也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若是冯知青真这么好,她又为什么着急嫁人?
宋德荣自己也是二婚的,他不在意赵春华有没有过去,再说了,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两轮的小姑娘,于是这喜事便办成了。
“我是真想对她好。”宋德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暗哑的声音里都是无助与自嘲,“就连她不喜欢小航,我都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孩子受委屈。”
对于孩子,宋德荣又怎么可能不愧疚呢?
看着宋小航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着家,他也在想尽办法,让赵春华尽量接纳。
可没想到,就在不久前,他看见了那一幕。
“那天不仅小航看见她和男知青在一起,我也看见了,只是我没看见他们搂抱,也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宋德荣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让自己难以启齿的话,“我这把年纪了,还是村子里的村长,我——我怕被村民们看笑话。”
这话一出,许广华与付蓉皆是满脸愕然。
他们以为宋德荣早就因为对赵春华的喜爱而蒙蔽了双眼,可没想到,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不愿意说。
这把年纪娶了个小媳妇,有人羡慕,也有人酸他,宋德
荣自然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因此便更不能让自己被人取笑。
“那你今天又为什么把她赶走了?”付蓉不由问道。
“压抑了太久,忍不下去了。她们打小航,还想要把孩子赶出去。再一想到她背着我和那知青偷偷见面的事——”宋德荣觉得羞愧,双手掩面,不愿意再与他们对视,“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丢人也没办法了。”
许广华与付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明知道自己与赵春华不相配,可还是娶她回家,他图她年轻好看,而对方则是看上他家的底子。
“我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娃究竟是不是我的。”宋德荣艰难地开口,“但我已经开始怀疑了,没法再跟她处下去。广华,你们俩口子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帮?”付蓉问。
宋德荣双手交握在一起,指甲都被他自己掐得发白:“这喜事不作数了,让她们娘俩不要再来闹了。彩礼我也不要了,他们家自己留着。我……我只求个安生。”
“现在我只能求你们俩帮我——”宋德荣低下头,“别人——我都信不过。”
许广华从未见过老村长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做错了事情,将一张老脸豁出去一般。
“少喝点。”他轻叹气,将宋德荣面前的酒杯取过来:“这件事情,我们帮你想办法。但小航那边,你自己要照顾好孩子的感受,他和嗒嗒在田埂。”
宋德荣点头,站起来便要去找宋小航,可却因这酒喝得急,一阵眩晕。
他赶紧扶住桌角,好不容易才站稳,一面向许广华和付蓉道谢,一面往外跑。
许广华与付蓉走在回家的路上。
季节在变换,夜晚的风不再粘腻,吹来时甚至还有几分凉意。
付蓉无奈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像这次一样狼狈。”
“这回村长大概是真的怕了,后悔了。”许广华沉吟片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怕赵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嫁出去的闺女,哪有接回来的道理?
赵母若是知道宋德荣担心的是什么,恐怕会愈发变本加厉。
等到时候,这事情还有得掰扯。
……
赵春华在家里等了一天都不见宋德荣来接自己。
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抓着赵母问道:“娘,他要是就不来接我了,那咋办?”
赵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这咋可能?媳妇刚娶回去没多久,说不要就不要了?他老宋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你不是说他平时看着你那样子就好像捡到宝一样?这老家伙哪舍得不接你回去?”
望着赵母自信满满的样子,赵春华紧张的心情到底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担心的是自己与冯知青的事被宋德荣察觉。
可仔细一想,这两天宋德荣对自己仍旧百依百顺,言辞之间也没有半点闪烁,该是不会发现这事的。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这么能忍。
若只是为了宋小航,那就好办了。
赵春华抬了抬眉,轻声道:“这段时间我看那小兔崽子就烦心,可能着急了一点。看来还是得好好待他,等找到机会再把他赶出去也不迟。”
“这就对了。”赵母笑眯眯道,“你就好好等着,不出两天,他就来接你了。到时候你也别犯傻,还得使使小性子,等他多哄两声,才跟着回去。”
赵春华满口答应下来。
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好,她起身伸了个
懒腰,便去灶间找吃的。
赵家穷,灶间没什么好东西,她翻了许久,才找到根玉米棒子。
赵春华煮了玉米棒子,坐在堂屋啃着,却不想就在这时,她嫂子金大娣回来了。
金大娣平时对她就刻薄,见她吃得倍儿香,立马甩了脸色:“我就没见过谁刚嫁人没几天,就回娘家打秋风的!不是说嫁了个村长吗?看来那村长也不让你吃饱饭,还得回娘家蹭饭吃。”
赵春华出嫁之前对几个嫂子都是能忍则忍,可现在她认为自己嫁得好,腰杆子就硬了:“嫂子,你这话说错了。是宋哥对我好,养得我嘴巴都刁了,看这种玉米棒子,你们平时都舍不得吃,我呢,还得让宋哥给我把玉米粒子剥出来,喂我嘴巴里。”
金大娣瞪圆了眼睛,被赵春华这嘚瑟的样子气得够呛。
赵春华乐了,懒洋洋地转了个身,继续啃她的玉米棒子。
赵母没将在宋家发生的事告诉家里人,因此除了几个嫂子皮笑肉不笑之外,大家伙儿都赵春华还都是挺客气的。
之前她拿的那彩礼多厚
啊,一沓的大团结,他们能不客气吗?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赵大哥给赵春华盛了一碗稀粥,又指了指装榨菜的盘子:“小妹出嫁前最好这口,多吃点。”
赵春华拿着筷子,在瓷碗里扒拉着,连一粒完整的米都找不到。
不自觉之间,她更想念宋家了。
要知道她平时在宋家吃的虽不是大鱼大肉,可与在娘家的伙食相比,却是远远超了一大截的。
赵春华吃得心不在焉,那姿态,就像是一早就嫁到城里去,这次回穷娘家探亲似的。
几个嫂子看得半天不痛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盼着这小姑子赶紧回去。
也正是如此,当金大娣听见敲门声时,才兴奋地差点蹦起来。
“一定是妹夫来了。”赵大哥说道。
赵父对赵母说道:“赶紧去开门,别让女婿久等了。”
赵春华眼睛一亮,这会儿却开始使小脾气了,慢悠悠地说:“让他等就等呗,总不会跑了。”
金大娣气得牙痒痒。
这小姑子,也不知道能耐个啥!
不就是长得比别人水灵了点吗?那姿态,都快要上天了!
金大娣心里头堵得慌,虽看不上小姑子那自以为是的样子,但打心眼里却是羡慕她能被家里男人宠到天上去。
她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然而正当金大娣在伤怀自己的处境时,她婆婆将屋门打开了。
站在外头的是一个衣着得体的女人。
金大娣狐疑地瞅了瞅对方一眼,奇怪了,他们家啥时候来过这么体面的客人?
这人看着就像个城里人似的!
气氛有片刻的安静,赵春华抬起眸,傲娇地扫了一眼门外,整个人却僵住了。
“怎么是你?”赵春华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快步走向屋外,等到确定来的只有付蓉一个人时,语气之中充满了狐疑,“老宋怎么没来?”
付蓉冷笑一声,缓缓走进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开门见山了。”她思索片刻,而后缓缓说道,“宋村长不会再来接你了,你们这喜事虽然办了,可也没领结婚证,这事就作罢了。”
这话就像是丢入湖面的一个小石子,在刹那间激起巨大的波浪。
“什么意思?春华,你和你
家男人吵起来了?你是被赶出来的?”
“喜酒都办了,春华和他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日子,喜事不算数?那你们让我妹子的脸往哪里放?”
“啥呀?不是说吃玉米还得让你宋哥把玉米粒子剥出来吗?咋被赶回来了?”
“到底出啥事了?有啥事好好商量!”
在赵春华怔愣之时,她的兄嫂们立马嚷嚷起来,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付蓉也不跟他们抢话,只是自顾自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不知闹腾了多久,赵母气愤道:“不就是和他那儿子处不来吗?就直接把我闺女赶回家了?也不知道我闺女嫁的是老的还是小的!”
赵父也站起来说道:“有啥事就说个明白,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们家虽然穷,但闺女也不是这么被你们糟蹋的!”
赵春华的几个哥哥气得脸都憋红了,说是要去拿锄头,上瓯宅村算账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付蓉的脑壳子都嗡嗡响。
赵春华红着眼:“我有了他的娃,他居然这么对我?”
付蓉这才不动声色地睨了赵春华一眼,“你还好意思提孩子?”
你还好意思提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春华的脸色骤然发白,脑子里仿佛顿时被搅了浆糊,迟迟转不过弯来。
“咋就不好意思提孩子了?我妹子这都因为肚子里的娃瘦了一大圈了!”赵大哥一拍桌子,怒骂道,“老子这就上他村里,把父老乡亲喊过来评评理!”
“你去啊。”付蓉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要是不怕你妹子被全村人耻笑,你就去。”
赵大哥本还气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却愣了愣。
他怎么觉得这女人,一点都不怵他们?
不过,嫁出去的女人被赶回家,是挺丢人的。
的确会被全村人耻笑……
赵大哥烦躁地挠了挠头,看向赵春华:“小妹,这到底是咋了?”
一道道目光如箭一般射到赵春华的身上,她心乱如麻,却也自知理亏,便好声好气道:“我知道宋哥是生气了,你先回去,到时候我好好跟他说说。”
付蓉既已答应帮宋德荣解决问题,便不想看着事情闹大,让他在全村人面前难堪。
她没有理会赵春华,而是看向
赵父:“大爷,我看得出,你是这家里最明理的。你闺女早在嫁给宋村长之前就已经和村里姓冯的知青眉来眼去,你知道吗?”
谁都没想到,付蓉竟会提这件事情。
赵家人的脸色顿时僵了僵。
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赵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切?
这是变相在说他不会教闺女,赵父的老脸火辣辣的,说道:“年轻人不懂事,就算处过对象,那也已经过去了。现在那知青回城了,春华不会再跟他来往。再说了,那姓宋的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娶媳妇,还计较这个?”
付蓉笑了:“大爷,你闺女让村长养知青的娃,我们村长能不计较吗?”
赵父与赵母像是突然被惊雷劈中,一时心中满是震惊,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敢打包票。
实际上——当初他们在知青点那隐蔽小屋偷偷见面的事,赵家人是知道的。
难道赵春华腹中的孩子,真是那冯知青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你胡说!”赵春华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红着眼眶狡辩,“我是和老宋在一起之后才怀孕的,赤脚大夫都来看过……”
“那就把娃生下来。”付蓉打断了赵春华,冷淡道,“赤脚大夫只能看出你怀孕,却看不出你究竟怀胎几个月。你和村长的喜事虽然办得急,但也拖了十天半个月,从第一次月事没来到确认怀孕,总归有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咱们看看这娃几月份出生,看看和你嫁人的日子对不对得上,不就全明白了吗?”
赵春华的嗓子干得很,她颤抖着唇,吞了好几次口水,才说道:“这可说不准,我听村子里当过娘的说,孩子很有可能会早产。”
“有经验的产婆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孩子是足月出生,还是早产。”付蓉冷冷地看着她,语气笃定,“赵春华,你真当村长这么好骗?”
这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赵春华双腿发软,身体不自觉往后倒。
没有谁比家人们更了解赵春华,看着她慌张窘迫的样子,他们便猜到付蓉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赵春华几个哥哥们的气势不再,只是铁青着脸,难堪地低下头。
见大家仿佛一时受不了这打
击,付蓉便放慢了语气:“不管是你们赵家,还是宋村长,都怕丢人。现在宋村长把人给你们还回来了,之前的礼金也不要求你们还。现在对外,我们就称是两个人处得不好,日子没法过下去。当然,如果你们非要不依不饶,那就只能撕破脸,让大家看看赵家养了个多好的闺女。”
赵家人不得不接受这个条件。
一来是宋德荣当初给的礼金不少,他们一收到,就立马拿去给家里头盖新房了,根本没办法还给他。
二来也是他们怕被村民们戳脊梁骨,赵春华做出这种事情,丢的是全家人的脸面,若是敞开来让大家知道了,他们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我——我答应你。”过了许久,赵父颤抖着声音开口。
赵母的一张脸是苍白的,她自然不想就这样将闺女养在家里,可这事是她闺女理亏……
浑身血液仿佛在骤然之间冲上头顶,赵母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就直接撕了赵春华的脸皮子。
几个兄嫂们看着赵春华的眼神也是逐渐变得嫌弃厌恶,甚至还透着鄙夷。
赵春华这几日高高在上惯了,忽地掉过谷底,完全不能接受。
她已经能猜到自己往后的悲惨处境。
她浑浑噩噩,浑身如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却还是在想办法。
宋德荣那边已经没办法挽回了,那么,她还有冯立跃!
她腹中的孩子是冯立跃的,只要他在城里安顿下来,就能接她去过好日子。
赵春华木然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光彩。
可她没想到,付蓉竟是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付蓉走过来,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冯知青在城里有了很好的工作,并且已经娶了媳妇。听说他媳妇最近怀孕了,腹中胎儿的月份可能比你的还要大一些。”
“不可能!立跃说他爱的是我,他那么努力,就是为了接我去城里住!他怎么可能娶媳妇了?”赵春华尖叫一声,伸手想要拽付蓉的衣襟,却被轻易躲开。
付蓉笑一声:“你给自己找后路,他又何尝不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付蓉该说的话都带到了,便也没有久留。
转身离开之时,她看着赵春华近乎疯狂扭曲的眼神
,便知道这人受到了
不小的打击。
冯知青已经结婚的事,是嗒嗒告诉付蓉的。
嗒嗒说得含混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梦中,赵春华因为冯知青对自己的“背叛”,近乎崩溃,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宋小航的刁难变本加厉,甚至开始虐待他。
现在,宋家已经与赵春华摆脱了干系。
付蓉却心疼宋小航受过的委屈。
既然如此,那就让赵春华提前尝一尝这痛苦的滋味吧。
到时候即便狗咬狗,一嘴毛,也是他们应得的。
……
一连数日过去了,宋德荣与赵春华的事,彻底解决。
她怎么来的,便怎么走人,除了那彩礼钱没还回来,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起初宋德荣心里还不是滋味,毕竟他对她是真的用过心。
但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慢慢地,他也就释然了。
村里人发现宋村长家里那新媳妇不见了,很是诧异,大家议论了好一会儿。
有人说是小媳妇嫌村长老年纪大,不愿意跟他过日子,也有人说是村长认为小媳妇对宋小航不上心,将她赶回去。
大家絮絮叨叨地来回念叨着这话题,但因为实在没什么新鲜事被挖出来,他们逐渐也就对此兴趣缺缺了。
一切终于恢复平静,直到宋小翠回家看父亲和弟弟时,带来一个消息。
“赵春华带着父母和兄长,上了那个知青的单位。听说事情闹大了,连对方的领导都知道,以作风不正为由,直接辞退了他。”
“知青在城里还有个媳妇,他媳妇的娘家人闹得翻天覆地,带着一帮人和赵家人打起来。赵春华一肚子委屈,也上前闹,就是不知道被谁给推倒了,摔倒台阶下,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听说那知青的媳妇也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气得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生生被气没了!现在赵春华想要和知青好,可那知青就差跪在他媳妇面前求她原谅了,也不知道这事最后会怎么样。”
宋小翠单位里的同事是知青媳妇的娘家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咬牙切齿,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将这件事情的后续听了个明白。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管是赵春华还是
冯知青,他们俩将来的日子都难过了。
照宋小翠看,这件事情闹到最后,最无辜的便是两个尚在腹中的胎儿。
可退一步想,在这样的家庭之中成长,两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拥有美好的童年呢?
宋小翠叹一口气,怜惜地抱紧宋小航:“小航受委屈了。”
这些天,宋德荣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这儿子。
此时,他蹲在宋小航面前,埋着头,低声道:“小航,爹对不住你。”
宋小翠乐了,用胳膊肘推一推宋小航:“爹向你道歉呢。”而后她又装作无奈地耸耸肩,“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爹向我承认过错误呢。”
宋德荣老脸一红:“小翠,爹也对不住你。爹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给你们找后娘了。”
宋小翠掩着唇偷笑,冲着宋小航挑了挑眉。
宋小航没想到后娘真的走了,直到现在,他仍觉得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本来看着他爹情绪不高,他也高兴不起来,可现在眼看着他爹从怀心情中慢慢走出来,宋小航悬在嗓子眼的心也逐渐放下了。
宋小航的眉心舒展开来,他想了想,对宋德荣说道:“爹可以找后娘,但得经过我和姐姐的同意。如果我们不喜欢她,那就不行。”
宋德荣就跟见了鬼似的,赶紧摆手:“不找了,不找了……”
经过这件事情,他能不怕吗?
当时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的,生怕一不小心让村民们知道这件事,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现在看来,娶了这种媳妇,得亏他快刀斩乱麻,否则将来家里头就没个安生日子可以过。
都这样了,还想着将来再找呢?
不了不了,现在宋德荣就只想着好好将宋小航拉扯大,并且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多为瓯宅村做做贡献!
一家人都是如释重负,看着宋小翠与宋小航笑闹的样子,宋德荣不自觉露出笑容。
到了晚上,宋德荣与自己的儿女一同张罗着,做出一桌子的菜。
这是近日来,他吃的唯一一顿安稳饭。
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他对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后怕,也感恩如今所拥有的。
当然,他最想感谢的,还是许广华与付蓉
这俩口子。
若不是因为他们,这件事没这么容易了结。
上回听说他们最近在闹着分家,也不知道这件事成了没有?
……
分家的事,周老太可没这么容易松口。
若是许老头在家,自然制得住她,可问题是老头子成天在外跑,一会儿上镇上做工,一会儿又赶其他村子去了。
于是周老太就得了机会,使劲磋磨大房家。
大房家这不是盼着分出去住吗?行啊,上哪儿住呢?
周老太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打过招呼了,村民们
听了她的挑拨,一个个都不愿意将房子租给许广华一家子。
到了这份上,她就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趁着大儿子和大儿媳不在家,周老太将他们屋里的东西通通收拾好,直接扔到了屋外去。
等到许广华与付蓉带着许年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不了门,非但如此,老婆子还将嗒嗒赶到屋门口。
嗒嗒在屋外一个劲蹦,还用力拍门,可谁都不给她开。
她透过窗口,见到许妞妞坐在屋里,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害怕,便至少老老实实地坐在外头等爹娘。
好在爹娘终于回来了。
嗒嗒饿得前胸贴后背,有气无力地说:“奶说我们想分家,以后就不能在家里住了。她还不让我吃饭,说除非你们认错,要不我们就只能住桥底下啦。”
付蓉是下班时带着刚放学的许年一起回来的,他们赶路就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掐指一算,连上中午没吃的那一顿,嗒嗒都已经饿了大半天了!
老太太怎么能这么过分?
她气得要命,心疼地抱起闺女:“嗒嗒不怕,不怕……”
嗒嗒倒是反过来安慰付蓉:“嗒嗒一点都不怕,就是想回屋把我们偷偷藏的糖果一起带走!”
见状,付蓉哭笑不得,揪了揪嗒嗒的小鼻子。
孩子饿着肚子也不是办法,好在许广华在村子里还有几个发小。
他跑了几趟,跟人要了一些粮食,剌嗓子也没法子,总归是给嗒嗒和许年填饱了肚子。
可村子里谁家的粮食都是稀罕的,许广华与付蓉不好意思多要,俩口子便只能饿着肚子。
有村民从边上经过,看见许家大房这落魄的样子,不由轻
声嘀咕起来。
“上回谁说这小丫头是福星来着?哪有福星家里头过成这样的呀?”
“要说许家这老大也是不孝,他娘死活不同意他分家,他还非要这么干。”
“老老实实听他娘的不就好了?在家里好歹还有块瓦遮头呢,难道真要住桥底下?下雨天可咋办?”
这一道道声音虽细碎,却还是被风声带着,落入许广华与付蓉的耳中。
两口子面色难看。
他们不过是想分家,碍着谁了?
难道大房家就活该无怨无悔地付出吗?
粮食不够吃,没有屋子可住,还被自家人苦苦刁难……
许广华与付蓉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嗒嗒不知道爹娘心中有多少酸楚,只是捂着稍微垫实了些的小肚子,奶声道:“爹、娘,桥底下在哪儿?嗒嗒想去桥底下住,一定很好玩儿!”
许年曲了曲手指,轻敲妹妹的脑门子:“傻嗒嗒,只有小乞丐才在桥底下住。”
嗒嗒“啊——”了一声,有些懊恼地问:“那我们要变成乞丐了吗?”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顷刻间刺痛许广华的心。
他攥了攥手心,眸光沉下来:“嗒嗒和年年都不会变成小乞丐,有爹娘在,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他的媳妇、他的儿女,为什么一再受委屈?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当爹的好欺负。
只要他咬紧牙关,找准机会就往上爬,总有一天,他会给家人提供最优渥的保障。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再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天色愈发黯了,许广华带着妻子与儿子,一路想着办法。
至少在这一个晚上,他们得先安顿下来。
直到多年以后,许广华拥有了少有人能比拟的财富,仍会想起这个难熬、并让他感到愧疚的夜晚。
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他们家,便不会绝处逢生。
当然这是后话了。
……
此时许家大房正在外头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而屋里,陈艳菊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对周老太说道:“娘,你还是让他们回来吧。天气转凉了,要是他们真在桥底下睡,冻着了,那怎么办?”
周老太冷哼:“大房屋里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孝顺的,全的冻死了最好!
”
陈艳菊眉心微拧,又说道:“要是爹回来,知道你把大房一家都赶出去了,肯定会怪你的。”
这话倒是说到周老太的痛处了,她谁都不怕,就只怕家里那老头!
迟疑片刻,周老太想明白了:“你爹出门之前说了,他至少要再过两天才回来。就让他们一家四口在外面呆一晚,到时候回来就知道错了。但是这一次,除非他们跪下来磕头认错,否则他们就回不了这个家!”
陈艳菊觉得她婆婆想得太简单了。
大房一家今时不同往日,早就已经不是软柿子了,他们不可能认错的。
陈艳菊着急不已,她担心两个孩子,却实在无法说服周老太,正为难着,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一怔,立马高兴地去开门:“一定是爹回来了!”
可她没想到,这房门一打开,门口站着的竟不是许老头。
回来的是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
刚变天,这微风竟吹得人发抖。
“嗒嗒走不动了。”嗒嗒抱着
自己的小肥胳膊,嘴巴扁起来,委屈吧啦地说。
“爹抱你。”许广华将嗒嗒抱起来。
这村子虽不大,但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走着,究竟什么时候才走到头?
许广华满村子转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们究竟能不能找到一个落脚处。
作者有话要说:又收到营养液啦!
谢谢小天使【一个糯米鸡】、【晚风秋凉】、【adore】、【黎澍】、【盐焗居居】、【焦糖豆沙】给我灌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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