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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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个人资产达到八位数时,宋晏礼从昼夜颠倒的疲惫中抽出身来。yywenxuan
可以了,足够了,自由了,他终于靠自己在这个城市站稳,他没有忘记当初许下的承诺和对自己的要求。
年底,稳定,然后开启下个阶段。
虽然行动依然受限,但他有预感,这一切马上要结束了。
可在结束之前,总要有变动。
吴姐打来电话。
“怎么办啊,太太发高烧了,昨天打了一圈电话也没有人来管,太太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可她从早上开始就意识不清,体温已经40度了。”
宋晏礼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尽量平缓,“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降到38度又烧起来了。”
他抓起外套,大步往电梯方向走,程乔见他一脸急色,麻着脸问:“怎么了,服务器不会又崩了吧?”
宋晏礼摇头,“我妈发烧了。”
他去按电梯,边在电话里告知吴姐,“先物理降温,我马上回去。”
程乔一听,也急得抓耳挠腮,“好久没出门了,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能回去吗,别卡在半路。”
宋晏礼盯着迟迟不上来的电梯数字,焦急中,他发现,压在心头那么多年的怨,瞬间消失无踪。
此刻,他忘记童年的高压和痛苦,只想到四岁那年,他在出租屋里发高烧,宋苑穿着酒店保洁的衣服赶回来,衣服被雨淋得湿透。
她背着他找诊所,不顾自己的糟糕,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迷迷糊糊输着液,却感觉有温热的水滴落在手背,他抬头,看到宋苑正无声流泪,看到他,赶紧擦掉,笑着去摸他的脸,“还难受吗,想吃什么,妈妈出去买。”
电梯缓缓上升,他低声说:“回不去也得回。”
程乔叹气,点了点头,“是,毕竟是你妈。”
当宋晏礼的车穿过层层阻碍奔向别墅时,俞昕正站在商场的橱窗外,停业,柜台上锁,她却一眼相中这款男士手表。
她不懂表,只知道瑞士的好,凑近,看价格标签,和预算差不多。
夜幕,宋晏礼终于到家。
吴姐从楼上下来,见是他,赶紧站着不动,“太太烧退了,别往前走了,这里不行啊,快把口罩戴好回车里。”
他无视她的叮嘱,大步迈向楼梯,吴姐害怕,又不敢靠他太近,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
宋苑倚在床头,吃了止痛之后,症状减轻,但还是没力气,她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想到某种可能,却是惊恐。
门开,宋晏礼进来,她下意识捂紧口罩,没有感动,只有怒气。
“你回来干什么?”
他在床尾停下,用一种极为复杂又痛苦的表情看着她。
“回来照顾你。”
宋苑瞪着眼睛,用尽全力指着门口,哑着嗓子吼:“你给我滚回去!”
他面无表情,“我搬回来住了,从今天开始。”
虽然每天都严格防护,俞昕还是惴惴不安,尤其今天,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不好形容,很陌生,穿的很多了,寒意却从手脚一点点蔓延。
她缩在被窝里,电热毯开着,却还是冷。
体温计就在床头柜里,手伸出去两次,还是没有勇气,她吸吸鼻子,骗自己可能是今天降温着凉了。
夜深,她接到俞然电话。
很少见,这小子从来不给她打电话。
“姐,睡没?”
听到他的声音时,俞昕忽地坐直,“你嗓子怎么这个声?”
“阳了,妈怕你担心,不让说。”
俞昕皱眉,闹心地抱怨:“她说话不算数,说好了的,不管家里有什么事都得给我打电话。”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
“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俞然哑着嗓子,声音比刚才更低,“咱奶,唉,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记不记得爷不行那会儿?”
俞昕不由自主紧张,“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就是…爷去世之前,我闻到他身上有股味,挺奇特的,我一直记得,然后刚才,我去给奶倒水,闻到她身上也有那股味。”
他低低咳了一声,“姐,你说,咱奶是不是也要…”
俞昕急急打断,“别瞎说,她身体一直挺好的。”
“那是之前,我们最近这不都中招了么,她就挺严重的,天天输液呢,看着状态还行,但我总觉得她是怕麻烦别人,在硬撑。”
“怎么会啊,你让妈接电话。”
俞然‘啧’了一声,“都说了,妈不让我告诉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知道了会着急,也回不来啊。”
他顿了顿,突然从十八岁的少年变成八岁的小学生,遇到难解的题似的,“姐,你说,我们一家本来是六口人,爷没了之后就成五口了,现在奶也病了,怎么办啊,她刚才还一直念叨你,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买不到吃的。”
手脚的凉意蔓延至全身,眼泪也不受控制往下掉,她哽咽着说:“我回,我马上回去。”
俞然听她哭,也抽了两声,“行,那我去告诉奶,告诉她你要回家了,她一定会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她已经从浑身冰凉转变成没有力气。
费力地爬到床边,拉开抽屉,取出体温计。
夹在腋下,默默祈祷。
或许是祈祷的人太多,神明忽略了这样渺小的她,急促的报警声响起,她拿出来,看着电子显示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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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如死灰。
一样的夜晚,宋晏礼拿出腋下的体温计,暂时正常,身体没有不适的感觉。
他到家之后,吴姐也倒了。
穿梭在两个房间,端水送药,直到夜深,宋苑还是生气,像小时候那样暴躁地吼他,企图用恶劣的言语把他赶到病毒不存在的世界。
他是成年人了,一眼看出她满是刺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脆弱,母亲的爱不是单一的,它隐藏在各种面具之下。
他知道了,也和解了。
卧室温暖,这里还残留着关于俞昕的记忆,他看着窗外的静夜,突然很想倾诉。
很幸运,她一直在身边。
他想和她说过去,现在,还有未来。那些好的,坏的,痛苦的,折磨他无数个日夜的,从今天开始,全都再见了。
拉开抽屉,拿出手机,余光却瞥到熟悉的物体。
是个首饰盒。
他疑惑地打开,是一条钻石项链。
在年夜饭桌上作为见面礼收下,应该挂在俞昕脖子上的,她戴起来很漂亮的项链,为什么…会在这呢?
拨号过去,深夜十一点,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他觉得力气一点一点消失,必须倚着墙壁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拨号,还是打不通。
抓起外套下楼,直到他坐进车里,电话才接通。
他握紧方向盘,“等我,我去找你。”
秦朗是在睡梦中接到俞昕的电话。
抽泣顺着听筒传进耳朵,他瞬间清醒,一骨碌坐起来。
“怎么哭了?”
俞昕抖着身体站在床边,她现在没办法思考,只记得量完体温之后,慌慌张张地从门上取下帆布包,然后,大脑一片空白。
待她清醒时,秦朗正在电话里喊她。
“别只顾着哭啊,我在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俞昕觉得这么一会儿,温度又升高了,她语无伦次,“我…我奶病了,我想回家。”
“行!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回去。”
“不行。”她一直在哭,还发着烧,只觉得眼前一波一波的眩晕,她无力地蹲在地上,怀里抱着帆布包。
“怎么不行,放心,我有办法!”
俞昕缓了口气,“我…发烧了,走不了。”
对面短暂安静,他声音虽急切,却条理清晰,“有退烧药吗?”
“有。”
“先把药吃了,如果有力气的话,把衣服穿好,收拾好要带回去的东西。”
俞昕吃了药,衣服只需要套上羽绒服就好,至于要带回去的东西…她擦干眼泪,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属于她,能带走的还是当初带来的那些。
从刚才开始,听筒里就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气声,像是在跑,然后是关车门和踩油门的声音。
她说:“然后呢?”
他笑了,“什么都不用做,等我。”
俞昕是在下楼时接到宋晏礼的电话,她站在冷白的楼道灯下,听到他的声音。
“等我,我去找你。”
她缓缓呼吸,压下哽咽的痕迹。
寂静冬夜,北京没有下雪,楼道窗外,一片漆黑,抬头,天上挂着缺了一半的月亮。
这样的月亮看起来很脆弱,薄薄一层云就能遮住光芒,她呵出一团白雾,眼泪滑过嘴角,有点痒,她忽然笑了。
“宋晏礼,你别来找我了。”
他声音一顿,“为什么?”
她吸吸鼻子,故作轻快,“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在外面漂太久了,突然觉得,还是家里好。”
她踏着月光下自己稀薄的影子,把脸埋进口罩里,意识不太清楚了,忘记宋晏礼说了什么,也忘了自己回的什么。
只知道,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压在心里的石头,突然消失了。
她递出通行证,走出小区,一辆小面包刚好停下。
车窗落下,秦朗探出头,“上车,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