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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莫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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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弈却只紧搂着她,一言不发,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午后静谧的马车车厢里,仿若被放大了数倍般,充斥了晏柠耳间。gaoyawx

    春日午后的阳光并不过分热烈,但晏柠仍觉得车厢里渐渐闷热起来,心间略感焦躁。

    她极不喜他这样的沉默,每每他如此,她心里便七上八下,难受得像被巨石压着般,喘不上气。

    又过一阵,他仍未开口,晏柠终是忍不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阿柠!”崇弈更紧地扣了她,大掌紧握了她双腕,出口的话语低低的仿若哀求,“你尚未应我。”

    她方才明明清清楚楚应了一声“嗯”,是他自个儿想听更多。可他若一直不肯信她,便这般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不停地要保证和承诺,到何时是个头?

    晏柠轻吐了口气,抬眼望他,嵌在那棱角分明、刀削般冷峻面庞上的眸子里,此刻竟密密麻麻布满了血丝。

    这个手握南弋军政大权的男人,哪里有外界传闻的半分狠戾,倒像是个被她欺了的可怜虫。

    本不欲惯着他这般心思,但姑娘家到底还是心软,只僵持了片刻,便不再挣扎。额头轻抵着他下巴,糯糯应了句:“你亦是我家人,我自然要一直同你在一起。”

    “阿柠。”崇弈浑身肌肉终于松乏了下来,松了握着她腕的大掌,哑声不断唤着她。

    “我真的饿极了。”晏柠委委屈屈地低喃着。

    崇弈终是放了人,只那牵着她的手无论如何不肯松开。她便这般被他牵着,进了膳厅。

    他仍似往日般,夹这夹那地喂着她,认了真地想将她养胖。晏柠驾不住他这般投喂,又实在累极,干脆起身,拉开他手臂,直直窝进了他怀里。

    “我乏了,你等等吃饱了抱我回去。”说完,便埋首在他胸膛,眯了眼昏沉着睡去了。

    她这一声很轻很轻,却似重锤般敲得崇弈心跳骤增,甚感微痛。她的主动、自若,安了他的心,也暖了他的心。

    左手牢牢拥着她,右手认真执行着她的嘱咐,一口一口将自己喂饱,才轻手轻脚将她横抱起,准备回房。

    行至膳厅门口,影七略跨前一步,一脸为难地望了崇弈一眼。

    “延至明日。”崇弈脚下平稳的步子未停,只轻声向影七交代了句。

    待回了房,崇弈欲将她放上贵妃榻休息,可她搂在他脖颈间的手却不肯松开。他坐上贵妃榻,轻握了她手臂,尚未使上劲儿,她便蛾眉微蹙,轻咛了声。

    于是只得收了手,手臂挪了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便这般抱着她,任她在怀里,歇了个舒舒坦坦的午觉。

    晏柠这一觉,睡得极香。自重生以来,她时常惊梦,即便未有梦魇,也总是无法深眠。

    今日,却觉身边一股浓浓的暖意围着,仿若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拥着、护着,睡得安稳、香甜。

    甚而梦见从前在凤屏山,下厨为家人做了满满一桌年夜饭时的温馨记忆。香甜的梦里,那些久违了的家乡美味,令她不禁口齿生津,嘴角咧起了甜甜的笑。

    是以,当她在崇弈怀中幽幽转醒时,映入眼帘的是他灰褐色锦袍上一滩深深的……“水”渍。

    晏柠眨了眨眼,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遮掩了那抹可疑的赧红。

    头顶传来男人低低的轻笑声,她闷头在他臂弯里,小手握拳轻捶了他。

    “嘶。”崇弈吸了口气,柔声问她,“可睡饱了?”

    “嗯。”她仍闷着头,顾自气他方才的笑声,瓮声瓮气地回了声。

    “那劳烦阿柠自个儿起个床?手麻了。”崇弈语带笑意,仿若说的不是手麻了,而是什么舒坦事。

    晏柠恍然,吐了吐舌,撑着他肩从他怀里坐起,又挪到了他腿边,才踩着地站了起来。

    她自觉地到柜子里取了套新的外衣,欲帮他替换。见他仍木然坐着,两手动弹不得,有些心疼又有丝气恼:“你倒是把我放榻上呀,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害得她还……竟然还……流了口水在他衣衫上。若传出去,真是要被人笑话死!

    崇弈挑了双眉,哑然半晌,才涩涩然开口道:“你倒是肯睡下去才行啊。”

    晏柠轻鼓双颊,将手中玄黑外衣扔在了榻上,小兔般的两只眼直直望着他,仿若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般。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舍不得放。”崇弈哪受得了她这般眼神,立刻便告了饶。

    不多时,双手松快了些,便自行换上了外衣。没办法,此刻那将他当了一下午“摇篮”的小妮子不认账便罢了,还要翻脸,定是不肯为他更衣的。

    两手手指毕竟还不甚灵活,他正艰难与腰带对抗着,一双柔嫩小手突地从背后拥来,接了他手中腰带,小脸贴着他背,甜甜的声音似远又近:“我睡得好香,谢谢你,崇弈。”

    说完,便低垂着头钻到了他面前,细细替他绑好了腰带。

    崇弈却皱了眉,面色又染一丝不郁,低声道:“说了不许说这般见外的话。”

    晏柠倒是自觉,双手攀着他脖颈在他下巴处亲了下,俏皮道:“认罚。”

    “但是,真的谢谢你,这样好。”

    崇弈眸光微颤,双手拥着她,手臂上传来的细密刺麻感,便如他此刻心中的感受般,明明酥痒非常,却又不知为何隐隐刺痛。

    “阿柠,”他轻唤她,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未出口,转而望向窗外,询问道,“午间说带你去看新宅子,再晚天要暗了,这会儿出发?”

    “好。”她又轻快地拖着他手,往屋外走去。

    崇弈说,他新置的宅子离王府近,只她没想到居然这么近。他领着她从后门而出,悠闲地步行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站定了。

    这宅子位子极幽静,朱漆双扇门未临主街,但门边草木繁茂精致,竹丛青翠,却也自有一股清雅气质。

    朱门上方悬着的匾额此刻被一块红布覆着,右侧余一根细线垂下,晚风中轻扬起一条优美的弧线。

    影七上前推门,崇弈牵着她缓步迈入宅中。显见是有人精心布置过了的,各处花草布景、花窗门洞极具巧思,晏柠看得甚为欢喜,连连拊掌赞叹。

    可崇弈却又拉了脸下来,阴沉的脸色便似傍晚的天色般,越来越暗。

    待晏柠终于发现他的异样,他已抿直了唇线,冻了脸。晏柠忙拉住他,二人停在了一处游廊上,崇弈身后便是中庭花苑,假山、鱼池并着几棵半开的桃树,精致美丽。她却不敢多看半分,只瞥了一眼,便紧着询问起他。

    “崇弈,你不喜欢吗?”晏柠以为,他既命人置了宅院,又提了要亲自带她来看,必是自个儿已过目了的。但看他今日这般脸色,莫非是有何不满之处?

    崇弈并未直接回答,双眼直直地望进了她尚含着喜悦之情的眸子里,许久,才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很喜欢?”

    “是啊。”晏柠毫不犹豫回道。这里不同于摄政王府的霸气、肃然,虽规模不大,却处处布置精巧,甚有一股子温馨之感,且是他特地为她凤屏山的家人准备的,她自是欢喜非常。

    崇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薄唇轻掀,却终是未置一词。

    “崇弈,你怎地了?”晏柠心中甚惑,这个男人,为何今日这般喜怒无常?

    见他仍不愿说,却一直暗沉着脸不看她,晏柠轻甩了几下手。她本也不是正经要甩开他的手,只是想着以此吸引他的注意罢了。见他皱着眉看向自己,她便展颜对他微笑,手指轻点了下他唇,郑重道:“崇弈,以后你若心里有什么想法,可否直说给我听呢?你总让我猜你的心思,我若猜不中,你便会难受,总是这般,我觉得害怕、也很紧张。”

    可她这番话,却只让他暗沉的脸色更为冷厉。他一把将她拽进自己怀里,狠狠地按着,仿若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他的拥抱紧得令她窒闷,但她觉察了他今日的异样和不安,未再挣扎,也不反抗,只让他这般抱着。

    许久,天色几乎全暗了下来,宅子尚未住人,游廊也未掌灯,灰蒙蒙的天光掩去了他脸上的神色。半明半暗中,晏柠听到他暗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那跟王府比呢?你更喜欢哪里?”

    晏柠初时有些迷蒙,怎地又开始要跟王府比呢?后来,突地想起了午间他在马车上的话,霎时间便通透了。

    她脸闷在他胸膛,轻声低笑了几下,皮道:“我喜欢哪里有甚重要的?我喜欢谁才重要。哪里有那个能让我安心入眠的人,我就要一直住在那里。”

    “所以,我对阿柠来说,真便只是助你安眠的工具?”崇弈语气幽怨道。

    晏柠长叹口气,终于忍不了,手指点了点他胸膛,气道:“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崇弈无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表达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这妮子一定并未感受到,这一阵子她自己身上的变化。她开始有自己的思考、想法,不愿再依赖于他,甚至连她从前最看重的每日三餐都不再能准时陪伴他。

    如今,她又给自己捏了个晏五娘的身份,成日里在外张罗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若是这般发展下去,日后她还有几分心思在他身上?

    过阵子,若是她凤屏山的家人再入了京,她每日里又能愿意再看他几眼?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应了她的条件,允了她出府的自由。若是当时未应了,他便不用这般日日不安、忐忑。

    “阿柠,若我悔了当初答应允你自由的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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