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命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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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起身了,拔营了。mbaiwenzai”第二日清晨,晏柠昏沉着被影月唤醒。
她因高烧浑身剧痛,在影月的搀扶下勉力起身,披了外衣、裹了狐裘,坐在床边。
影月端来一碗粟米粥,她只喝了两口便再无胃口。
帐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想来是军士在拔营了。影月搀着她走出帐外,往马车而去。她走了几步,不肯再往前行,沙哑着嗓音对影月说:“我要找崇弈。”
“姑娘,清晨露重风疾,你需尽快上车。”
晏柠仍僵持站立,不愿迈步。不多时,二十来米外一列军士整队,最前方一披盔戴甲的颀长身影骑着一乌黑宝骏。朝阳下,铠甲散射着耀眼的光。
“崇弈!”晏柠想唤他,可她嗓音沙哑,即便使尽力气也只得了那一点微弱声音。
队列开始缓缓前行,晏柠心急如焚,酸软的手脚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影月,往前奔去。
两名军士持刀拦住了她,她站立不稳,倏然向后倒去。幸而影月上前扶住了她。
头昏脑涨间,忽觉一片阴影投下。她站直身子,眼眶微红,仰望着那深邃冷峻的脸,沙哑道:“阿柠此生,只许崇弈一人。”
背着光,她瞧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见他翻身下马,行至身前,拢紧她身上的狐裘,将她打横抱起。
她顺势圈住了他脖颈,乖巧地窝在他怀中。
将她抱上马车,他冷然道:“影月,送她回京。”
晏柠摇头,双手圈住他不肯松开。崇弈往日里深情无寿的眼此刻紧闭着,未置一词,用力掰开她双手,回身便要走。
晏柠往前一步,从后紧紧抱着他腰身,决然道:“允我同行,否则我便死在回京的路上。”
大抵是她前世从未如此决绝,他身躯微震,但仍未言语,只停顿片刻便离车而去。应是默许了,随后影月便带着她驾车随军队北行,一路上继续住着那小帐。
越往北行,越是寒冷。晏柠自小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凤屏山区,盛京之寒于她已是难耐,如今这天气更为恶劣,她反反复复发着烧。
即便生病困乏,在这陌生的小帐中,晏柠也总难以入睡。迷迷蒙蒙中,总觉有熟悉的气息在夜半来到身边陪伴,第二日起来却仍是影月在旁或一人在帐中。
初九傍晚,大军抵达了南弋边城宝安城外二十公里处的隘口。这里,是南弋北境边军驻扎之地。一座座白色营帐林立于枯黄草地上,远处巍峨的两排石山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白雪。
晏柠仍被安排在小帐中,由影月看护,军医每日复诊。她忧心忡忡,恨自己身体不愈,被困在这小帐中,无法外出了解情况。更恨自己,如今连崇弈的面也见不上,更不知该如何提醒他即将到来的危险。
开战之日日益临近,心绪焦灼之下,她身体不见好转,反而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能令南弋二十万大军短短几天内溃败的,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形?这几日她跟着军队前行,心知崇弈治军严明,军队训练有素,即便战术上出现失误,也不至于几日间败成那般。
除非,是每人每日都躲不开的东西出了问题。饮水?或饮食?
为免引起南弋警觉,下手之人必会潜伏,一次机会大范围下毒。思及此,她心下焦灼,可又出不得门,她只得托影月每餐提前为她送来。
正月十一日清晨,她比平时醒得更早。前世崇礼转告的战报中,明日便是双方首战,也是南弋军败得最为彻底的一战,此战之后一蹶不振。可她仍无任何头绪,直焦虑着是否今日去劝崇弈避而不战。
可她又该以什么理由去说?又如何能让他信她?
踌躇间,影月端着一碗粟米粥并两个馒头进来:“姑娘今日醒得真早,这粟米粥还没出锅便被我捞了一碗来。”
“辛苦影月姐姐了。”晏柠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粥,先以头上银钗试探,见无异样,又细细品着。
今日的粟米粥竟透着一股特别的清香味,又品了品,居然嚼到了一些颗粒,用力咬下,一丝淡淡的苦味在唇齿见散开。
晏柠眉头紧蹙,又舀起一勺,咀嚼几口后立刻吐在了地上。
“是苦杏仁!”晏柠慌忙起身,抓住正欲出门的影月,“影月姐姐,快带我去找崇弈,这粟米粥里被掺了苦杏仁,军士们吃了会上吐下泻,无法应战!”
“姑娘,你……”影月有些犹疑。
“不不,你告诉我崇弈所在中军帐在何处,我自己去寻他。你赶紧带几名影卫去拦住伙夫营出粟米粥,要快!”晏柠急道。
“可……并无军令。”影月仍迟疑,晏柠娇滴滴一女娃,分析的事儿靠不靠谱另说,她手无军令,确实无法擅作主张。
晏柠急得跺脚,微哑着嗓音喊着:“影月姐姐信我,人命关天!如若我对了,而你未拦,一旦开战,没的可是二十万将士的命!若是我判断有误,不过是全军将士晚吃了一会儿朝食,若要罚,我一力承担!”
影月闻言,点头而去。
晏柠顺着影月指的方向,找到了崇弈所在军帐,门口两排军士持戟而立。晏柠焦急上前:“几位大哥,劳烦传话,我有要事禀报摄政王。”
前排军士听闻这沙哑的嗓音,皱眉怒目而视,低头见一娇滴滴粉雕玉琢似的人儿,才展眉回道:“摄政王正在议事,任何人均不得扰。”
晏柠并不放弃,仍求告着。她是个女娃儿,几名守卫原不想为难于她,但她后来竟欲强闯入内,便持戟而对,喝令她退开。
晏柠此刻心脏狂跳不止,形势的紧迫和死亡的逼近给了她巨大的勇气,她一边喊着崇弈,一边抬手想将长戟推开。可她那点力气,又岂能与训练有素的摄政王亲卫相比,脱力之下左臂被划出一道血痕。
痛呼未及出口,便见身前长戟均被挥开,身着战甲的崇弈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带进了军帐中,怒斥道:“不要命了吗!”
“崇弈!崇弈!”顾不得手臂剧痛,晏柠一把抓住崇弈的手,喊道,“快下令停了今日朝食供应,封了伙夫营!粟米粥里……粟米粥里被人加了苦杏仁!”
崇弈余怒未消,此刻那望着她的瞳眸,更是无比幽深。
片刻后,他令道:“萧参将,即刻带人封锁伙夫营,伙夫营内所有人员、食材、器具一律扣押,不得出营,迅速查明情况。今日全营朝食以应急干粮替代。”
“是!”帐中一年轻将军领命准备出帐。
崇弈又道:“等等。带我亲卫营执行任务,勒令所有人严格保密。此战结束前,伙夫营所有人均需在监控中。”
“末将明白!”
“来人,速传军医!”崇弈接着道。
他将晏柠扶到营帐右侧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本已寒若冰霜的脸,此刻更为冷峻。拉起她左臂想查看,听她痛呼又立刻放下。
“王爷!”此时帐中另外一位瘦高虬髯的中年将士上前作揖,忐忑道,“不知这位姑娘何人?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言语间,尽是对晏柠的怀疑。两国交战,谍战暗涌,首告之人通常嫌疑最大。
晏柠此刻仍发着烧,出帐受了风,已晕得坐不稳身子。手臂处传来的剧痛令她额头冷汗直冒,嘴唇发白。
见崇弈双拳紧握,脸色更差,晏柠欲开口解释。可一开口,竟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震动了手臂,痛得她弯腰落下泪来。
她没想到,手臂上小小的一道伤,居然能引来如此剧痛。想起前世在凤屏山捡到崇弈时,他背上那道深可见骨、横贯背部的刀伤,不觉心中也痛起来。
“军医呢?!”崇弈吼道,额头青筋隐现。
此时,身着青色长袄,手提药箱的军医齐恒掀帘而入。放下药箱,正欲跪拜,便被崇弈打断:“速速治伤!”
“是,是。”齐恒抹了额上冷汗,打开药箱,取了剪刀,来到晏柠面前。
刚抓着晏柠的袖子,抬起剪刀,便被崇弈喝止:“做什么?”
“回摄政王,晏姑娘伤在手臂,需得剪了袖子,将伤口露出来,方能处理。”齐恒回道,嗓音微颤。
崇弈眉峰皱起,弯腰轻声对晏柠道:“忍一下。”
接着将晏柠横抱起来,又瞥了一眼齐恒,往内帐走去:“进内帐处理。”
到得内帐,齐恒剪去了晏柠左臂袖子,往日里如凝脂般的手臂上,多出一道一寸长的血红伤口,皮开肉绽,鲜血已糊满手臂。
崇弈见状,瞳孔骤缩,面色紧绷,转身不再看。可处理伤口时,她吃痛发出的痛喊,仍一声声传入他耳中。
待齐恒终于处理完伤口,包扎完毕,晏柠已满脸冷汗、唇色惨白,靠着床栏直不起身子。
而崇弈,手心也因握拳过紧,掐出了道道血印。
齐恒整理完药箱,正想告退,却听崇弈薄怒的话语传来:“她的风寒也是你在治?”
当下,齐恒便又跪了下来,告罪道:“王爷恕罪,晏姑娘受寒过重,又因路途颠簸未能好好休息,加之,她住的小帐虽有火炉但仍过于寒冷,故而迟迟未能痊愈。”
“本王再给你一日时间,必须退烧。”崇弈喝道。
齐恒当下应了几声,便忙不迭告退了。
“崇弈。”晏柠哑声唤他。
他几个大步到她身边,扶着背将她轻放于床上,为她脱了鞋、盖好被,却未言语。
晏柠继续道:“崇弈,你信我。”
“影七,通知影月来我帐中。”崇弈并未回她,只令影七去寻影月,便转身去了外帐。
随后,她听到他在外帐中对其余将领说道:“她叫晏柠,曾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从小长于凤屏山区,朴实善良,曾受教于洪御厨,故而对饮食之道较有研究。本王信得过她。”
一时间,外帐内鸦雀无声。
不久,她听到被派去封锁伙夫营的萧参将回帐复命,崇弈并一众将领一同出帐。
接着,她意识便渐渐模糊,即将昏睡之际,影月入帐,扶着她回了小帐。
到得帐内,她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这一睡,直睡了近一天一夜。当她朦胧醒来时,见床边坐着一熟悉的身影,仅着单衣,散发未束,俨然一副刚起身的模样。
他应是未发现她已醒来,穿起外衣,又在床边坐下。
晏柠赶紧闭眼,调整呼吸。接着,便觉他粗粝温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鬓角的发,又轻吻她额头,便叹气起身,准备离去。
“崇弈。”晏柠轻喊,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