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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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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交给我?”

    盛言楚心神一晃,往日的伶俐口齿到了这立刻变成不知事的毛头小子,李老大人的一番话就跟寒冬半空中突然挂起的炎炎骄阳,热气蹭得一样从后背速速延伸至脑门。

    臊得慌,盛言楚下意识想挠头,却见自己的手还握着华宓君细细的指尖,袖口轻轻刮着华宓君的手背,华宓君僵得动不了,精致的小脸上现出两团娇羞的红云。

    李老大人好整以暇地松开覆在二人之上的老手,盛言楚脑子里还在想着李老大人的话,心乱如麻间盛言楚用力地攥紧五指。

    “疼…”华宓君蝇蚊般叫喊。

    盛言楚心砰砰骤跳,忙倾身拉起华宓君的手查看可有碍。

    华宓君平日练剑武拳,手掌不似寻常姑娘家白嫩软滑,但平日里因保养得当,一双手纤纤如青葱,而这似玉笋的手掌心处此刻落了一道红印。

    正是盛言楚不小心挠上去的。

    “还、还疼吗?”盛言楚附身吹了吹,指腹置于上轻揉了两下。

    华宓君咬唇不言语,伸着手任由盛言楚拿捏着,若这时候盛言楚抬眸去看,定能看到华宓君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久久不见华宓君回应,盛言楚抬起头,正巧撞见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端睨着他。

    华宓君脸很小,眼睛却很大,即便是不说话,菱形的粉唇也无时无刻给拥有这姣好唇瓣的主人带出三分笑。

    比之当年在静绥码头华宓君冲他那股肆意张扬的露齿笑,今日的华宓君要比那一回恬静很多,盛言楚微扬起头,唇边喜色铺开。

    小姑娘没哭,想来是愿意嫁给他的。

    李兰恪恼他在瑶山寺簪花留情,他只当李兰恪胡搅蛮缠,应玉衡说华宓君倾心于他,他亦以为是玩笑话。

    可今日此情此景,李老大人的忠托,华宓君的羞人答答,还有…自己胸腔那颗如擂鼓般跳跃的心脏,无不在昭告一件事,这段情早已萌芽生根。

    只他没经验,一直没发现罢了。

    ……

    从李府出来时,盛言楚满面春风,步子跨得都比平时大,跳上马车,盛言楚掩不住好心情,高声吩咐车夫:“走快些——

    ”

    他得回去跟他娘还有然舅舅说喜去。

    他盛言楚要成亲了!

    “成亲?!”

    程春娘惊愕的下巴都歪了:“楚儿,你你你…和谁成亲?”

    盛言楚脱下沁出汗的外衫,大马金刀地坐在炕榻上。

    “和华家大小姐,娘,你见过的,就李老大人的外曾孙女,闺名宓君。”

    程春娘顿了下,张嘴惊呼:“竟是她——”

    月惊鸿曾在贡院被华宓君错认过,谈起华宓君,月惊鸿有一肚子的话说。

    “会试放榜时,她误以为我是楚哥儿,喊我与她同坐轿撵,换做其他闺秀小姐,定不敢这般大胆,见认错了人,她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问我楚哥儿为何没来看榜。”

    程春娘对华宓君的印象也挺深,就是因为太深了才觉得不可思议。

    “楚儿,她、她是大小姐,为啥要嫁到咱家来?”

    “是啊,”不过,月惊鸿更好奇另一问题,“楚哥儿,你什么时候和华家大小姐勾勾搭搭上了?还悄无声息地要将人娶回家,你小子够有种的哈。”

    来盛家久了,月惊鸿渐渐敞开心怀和这对母子相处,说话间倒不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

    盛言楚幽怨地瞪了眼月惊鸿,扭头和程春娘说话:“此事说来话长。”

    儿子一进门就说要成亲,程春娘是又惊又喜,此刻人还搁天上云彩中飘着呢。

    “你长话短说。”程春娘端来一个小杌子坐在炕头,急躁地催促,“快说快说,娘听着呢!”

    月惊鸿盘腿坐到炕对面,盛小黑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纵身一跃跳到盛言楚怀中盘着身子睡起觉来,就连盛允南都歇了院里的活,揣着两只手倚靠在门口盯着盛言楚看。

    一时间,盛言楚就跟升堂跪下的囚犯,三双六只眼睛觑着他,他慌得口不择言:“自然,自然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李老大人成人之美才将华小姐嫁给我。”

    “哦~”月惊鸿带头起哄,“来京后,楚哥儿你除了和大前门客栈的书生吃酒论诗,要么就呆在家里不出门,华小姐是闺中女子,她平日里出个门身后都要跟着一大帮丫鬟小厮,试问你们俩这样是如何做到情投意合的?莫非—

    —”

    月惊鸿手抵住下巴,笑得暧昧:“莫非你早在来京前就对华小姐有了倾慕之情?”

    “胡——”‘说’字愣是咽在喉咙里没出来。

    盛言楚这十几年来接触的女子其实不少,凄惨卢婧柔、恶毒桂清秋、贤良林红薇、跋扈华琦云,比华宓君貌美的女子他也接触过,比方程以贵的未婚妻崔方仪、梁杭云那两个绝色的双胎妹妹……

    然这些人都没能让盛言楚动心过,华宓君和很多闺阁女子性情都不同,她敢咧嘴放声笑,能在外边和他光明磊落地说话,爱闹爱玩,还爱哭…针线活一塌糊涂,却

    能双拳捶打壮汉……可就是这样的姑娘愣是在盛言楚心房烙下重重一笔印记。

    盛言楚骨子里终究不是少年,虽说这些年他行事越发的和嘉和朝十几岁的孩子相符,可于姻缘面前,他心底其实很排斥去娶一个墨守成规的姑娘。

    不是说这样的姑娘不好,而是相对于他来说很无趣。

    他也许会和这样的姑娘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但谈到交心,他觉得华宓君这样大咧豪放的女子更适合他。

    华宓君喜了会笑,怒了会气,不像那些大家族常年桎梏在四角之下的姑娘,一举一动循规蹈矩,这样的女孩子太过定制化,他若与这类女子相处一辈子,他觉得他会疯。

    还是华宓君好,有血有肉有个性,对他也不错,只有一点,华宓君每每见到他总喜欢调戏他,那一声声‘小书生’喊得他心窝痒痒……

    “说啊——”月惊鸿揶揄的抬起手敲桌子,“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程春娘是过来人,见儿子耳朵尖红得滴血,当即心下了然——儿子喜欢华家大小姐。

    盛言楚将脸埋进盛小黑厚厚的毛发里,闷声说话:“我跟华小姐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来京时,我曾在咱们搭乘的船上和她见了一面,后来在披荆山换船,我、我跟她又说了会话,之后李老大人喊我去他的船舱下棋,华小姐次次都在的…”

    程春娘嘴巴愕然张大成圈,忽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敢情你俩早就眉来眼去了?”

    “可以啊楚哥儿…”月惊鸿笑容

    放大,“原以为你是个只顾读书的愣头青,我跟你娘这段时间还铆足了劲地替你寻摸周边人家的好姑娘,没想到你小子心底早就有了佳人。”

    盛言楚羞得整个人恨不得钻进盛小黑的皮毛里,滚烫的脸颊和呼出的热气痒得假寐中的盛小黑不舒服的左扭右扭。

    盛小黑想跳下炕走动,盛言楚怎肯独自一人坐那接受娘舅二人的‘逼问’,盛小黑一起身,盛言楚身子立马扑了过去,别说脸栽在盛小黑的毛发中,盛言楚半边身子都卧在盛小黑怀里。

    “不许走。”

    盛小黑现在就是他的遮羞布,他哪里肯放手。

    盛小黑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趴在炕上纹丝不动。

    总憋着不说话不成,心头羞赧散去后,盛言楚抱着盛小黑睡得迷糊的头坐起身。

    “…娘,然舅舅,我跟华小姐在这之前并无逾越之举,顶多就游街的时候她替我簪了状元花…后来琼林宴踏青,我在大瑶山和她巧遇,瑶山寺那边的花娘你也看过,这些时日开得正好,我便取了两朵还了华小姐当日的簪花之情…”

    程春娘激动地捂住嘴,眨眼看向月惊鸿:“哎哟,我儿开窍了,都知道还姑娘人情了!”

    月惊鸿从来没见过盛言楚这幅扭捏不安的模样,这会子看到了自然要好生逗一逗:“连花都簪上了?嘁,还说你俩之间没猫腻,谁信呢?”

    盛言楚一口气猛地提上来,见娘、舅二人皆摆着看热闹的嘴脸,他顿时绷紧了唇角,耐不住程春娘一个劲地打听,盛言楚只好硬着头皮说:“左右这亲事我点了头,李老大人让我回来问问娘的意思——”

    话还没落地,程春娘就嗯嗯点头:“娘乐意啊,那小姑娘我又不是没接触过,先前在船上那段时日,她一口一口婶婶喊得我骨头都酥了,只可惜她家门高,不然我早就厚着脸皮将她要过来做义女了。”

    一说义女,程春娘这才想起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楚儿,你有跟华小姐说过继子嗣的事吗?”

    月惊鸿皱起眉头:“华小姐有李老大人护着,她又是那样娇矜的女子,她肯让你将孩子过继给你义父?”

    程春娘脸

    色转忧:“这事你得提前和李家人说好,别到时候闹得两家亲事做不成便罢了,还交了一门恶仇。”

    盛言楚挺直腰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盛小黑乌黑锃亮的毛发,温言道:“这事我跟李家说过了。”

    “李家咋说?”程春娘紧张地看过来,月惊鸿亦敛起笑容觑着盛言楚。

    “这桩亲事是李老大人先张口的,既他老人家求得我,那我放话要过继子嗣的事李家当然会答应。”

    盛言楚脑袋抵小黑背上,淡淡道:“李老大人相中我,其实是无奈之举。”

    “咋?”程春娘没听明白。

    月惊鸿和盛允南呆在一块的时间久,外边的事多少听了一些,犹豫地问:“是不是华正平逼华小姐回华家待嫁,李老大人一时没辙才选中你当他的外曾孙女婿?”

    盛言楚难以启齿,但事实就是月惊鸿说得这样。

    若不是走投无路,李老大人不会让华宓君嫁给他,毕竟他的条件出得苛刻,但凡是个疼人的长辈都不会让膝下的子女嫁进盛家。

    华正平逼得紧,而李老人手头上又没有合适的外曾孙女婿人选,乍然一看到盛言楚,李老大人心一揪,刨除过继嫡子一说,盛言楚处处都符合李老大人对外曾孙女婿的幻想。

    得知华宓君芳心旁落,李老大人

    想了好久,与其再熬时间寻摸绝佳的外曾孙女婿,何不顺着宓姐儿的心意嫁给盛小友算了。

    盛小友虽是商户子,但人勤勉上进,当初他不也是从翰林院一步一步熬到帝师吗?宓姐儿嫁给盛小友准会过上平安的好日子。

    只是过继嫡子一事……

    罢罢罢,李老大人想开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左右宓姐儿这丫头喜欢盛小友,那就嫁过去吧,过继…过继就是了。

    等李老大人将自己说服后,李老大人忽而想起最为关键的一点:盛小友会答应娶他宓姐儿吗?

    就在李老大人忐忑之时,盛言楚点头了。

    思绪戛然而止,盛言楚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是真心想将华小姐娶回来,李家不满意如今的我其实情有可原,李老大人有难言之隐我懂,我也懂他将华小姐许给我时的不甘,毕竟我家门

    摆在这…”

    程春娘点头:“虽说你如今做了官,但外头说酸话的妇人背地里还是会对咱家的门户指指点点,李家愿意将华小姐嫁到咱们这样的商户家里,其实娘已经很满足了,娘原先想着你能娶一个小门户里的姑娘就已经很不错,如今…哎…”

    程春娘笑叹抹泪,盛言楚胸口涨得酸涩难受,哑声喊娘:“咱家会越过越好的,有朝一日儿子定能摘掉商户门头。”

    不是不喜商户,他不敢保证下一任新帝会继续厚待商户,若新帝收回商户恩科的旨意,那他如今所做得一切可就全都白费了。

    屋子里顿起抽泣声,程春娘接过月惊鸿递过来的干帕子拭泪,吸气后破涕而笑:“你瞧娘这没出息的劲,这天大的好事我哭什么。”

    月惊鸿适时说些别的:“既楚哥儿的亲事敲定,那李家可有说让咱家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谈及提亲,盛言楚脑袋复又开始澎湃。

    “聘书得抓紧送去李家,回头还要麻烦娘和然舅舅选个吉日送过去。”

    程春娘插了句:“这个不用你操心,娘自会办得妥妥帖帖的,只不过那上头的聘礼要给多少?”

    搓了搓手,程春娘有些难为情:“咱家不是富贵人家,怕是在这聘礼上要委屈华家丫头了。”

    “聘礼的事我来想办法。”

    盛言楚眼眸一眯:“虽说李老大人一再强调不用我费心准备聘礼,但我既答应要娶妻,自然要给人家姑娘一个体面的交代。”

    “是这个理,可咱家银子不多了…”程春娘就盛言楚一个儿子,家中的银子自然都紧着盛言楚花,但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也就千两罢了,一时间拿不出手哇。

    “娘,你就安心等得看儿子我娶新嫁娘就是了,这聘礼的事我来想办法,保准会风风光光地将儿媳妇娶进门。”

    程春娘欲言又止,想到周松母子死在菜市口的惨相,程春娘忍不住叮嘱:“赚银子归赚银子,但你万万不可走歪门邪路,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落了那周松的下场,娘定也没心思往下活了。”

    “娘——”盛言楚捏了捏他娘微颤的手,安抚道:“我不

    会做浑事的,您且信我…”

    月惊鸿深知胞姐那次受了刺激,便交代盛允南去菜市口买只参鸡回来炖汤给程春娘安安神,一说炖汤,程春娘吸吸鼻子,站起身喊住盛允南。

    “南哥儿,我跟你一起去,今个你叔的大事终于有了眉目,咱家得庆一庆。”

    盛允南笑着‘哎’一声,程春娘抹开泪揣起钱袋子就往外走。

    盛言楚忍俊不禁,展眉摇头轻笑。

    等程春娘一走,正准备离去的月惊鸿忽然扭头:“楚哥儿,这门亲事你自个满意吗?”

    盛言楚楞了下,月惊鸿干脆问得更直白些:“咱家底子薄,你又有过继嫡子的要求,李老大人按说瞧不上你,这会子突然将华小姐许给你,这其中的缘由你也明白,换言之,李老大人将华小姐嫁给你是迫不得已。”

    “既是下嫁,日后你少不得要看华小姐的脸色行事,你是个骄傲的孩子,舅舅我担心你受了不气会跟华小姐成亲后生分。”

    盛言楚啧了一声,抬首而笑:“这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就想过了,若华小姐是那等撒泼无赖的女子,这门亲事我是坚决不会点头的。”

    “你真就非她不可?”月惊鸿定定地问。

    “嗯。”盛言楚神色如常,认真应道:“非她不可,想来她嫁到盛家后不会叫我失望,若真如然舅舅说得事事嚣张跋扈,到那时我自会亲手了断这门亲。”

    月惊鸿笑:“舅舅信你,也信华小姐。”说着月惊鸿双手合拢弯腰一躬,“那就提前恭祝楚哥儿和华小姐举案齐眉恩爱到白头。”

    盛言楚爽朗而笑,拿起桌上的小果子砸向月惊鸿,逗玩道:“然舅舅,我这晚辈都要成亲了,你——”

    “我此生不娶妻。”月惊鸿笑容敛起,“我这样的脏人,不配娶。”

    盛言楚:“……”得,他嘴欠。

    -

    夜深人静之时,盛言楚插好门栓溜进小公寓。

    甫一进门,盛言楚

    就嗅到小公寓里丝丝缕缕不寻常的气味。

    跑上楼,盛言楚手搭在书房玻璃门把上微微颤抖,猛地一推开,整个人如坠仙境。

    小小的书房此刻像是浸泡在云雾之中,盛言楚脚都不敢踏进

    去,唯恐待会踩空栽倒。

    雾海茫茫中,盛言楚凭着记忆摸索到书桌前,桌上放置的蓝墨石上边云雾缭绕,忍着激动,盛言楚抽出白纸研墨写字。

    字迹龙飞凤舞,落笔后,盛言楚吹了吹眼前的雾气,雾气一散,力透纸背的蓝笔行书上晶晶亮亮地淬着层层光彩。

    盛言楚欣喜若狂,坐在这等云雾之气弥漫的地方,一时诗兴大发,他抄起蓝笔唰唰唰连写了七八首诗,待收笔时,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明。

    望着越来越少的白雾,盛言楚一拍脑袋,他怎么将收集白雾这等大事给忘了!

    来不及将蓝笔诗文挂到墙上,他忙从卧室拿出衣裳和毛巾往窗台上搭,渐消的雾气被堵在书房中,须臾间,房中剩余的白雾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盛言楚找不到合适的容器去装白雾,不过他发现白雾喜欢附着在小公寓原有的东西上面,所以他尽量找衣裳和毛巾,待吸足了白雾,他将衣裳和毛巾塞进封闭的冰箱冷藏柜。

    反正下边没放过东西,他现在就希冀这样做保留白雾的时间能长一些。

    书房里的白雾气体最浓,盛言楚深知白雾的惊奇之处,便将沙发挪到书房,打算在没摸清白雾出现的规律前他都睡在书房。

    搬好沙发,盛言楚继续研究蓝墨石,除了他拆开的那块,剩下几块他都用泡了白雾的毛巾包着储藏。

    经过两次白雾熏吹,蓝墨石的颜色渐渐往晶蓝方向过度,颜色比他昨日研磨出来的要浓,手一揩,字迹并不易糊掉。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所想,盛言楚将一副蓝墨字放进水里搓洗。

    素纸容易碎,但上面的字迹却保留的很好。

    换了张小公寓原有的白纸,浸水后,不仅字迹防水,连纸张不用力扯都很难撕碎。

    盛言楚惊奇地瞪大眼,看来这突如其来的白雾对小公寓里的东西有增强复原的功效,难怪他在这里呆了一会后身子就舒服的不得了。

    在白雾的眼里,他这个活人应该也算小公寓的一份子。

    至于蓝墨石的变化……

    盛言楚随手取下墙上一副卷轴,轻轻一抖,层层覆盖的雾气像灰尘一样往四

    周散开,上边的黑字和蓝墨石一样透着一股金闪。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这东西定在寺庙开过佛光了!

    盛言楚默默地将卷轴挂回去,白炽光下,满墙的字卷都折射出淡淡的亮晶光芒,这一幕好险没让外边的老百姓看到,不然他这十来平的书房怕是要成为瑶山寺20版本。

    对着满屋子的‘开过光’的东西,盛言楚愣是想了半宿,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白雾能滋润小公寓里原有的东西,包括他,除此之外,对外来物也有一定的复原加强效果,尤其是那些长时间滞留在小公寓里的外来物。

    比方他放进小公寓足足有两个年头的制作蓝墨石的材料。

    研究完白雾的作用,盛言楚往柔软的沙发里一躺,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他制作的日历本。

    嘉和朝的历书和上辈子差不太多,但每日计较的宜忌事项太多,一本历书厚得能当枕头用,盛言楚嫌不好用,便做了简易的日历本。

    日历本主要是为了记录他的日程表,一应重要的事他都会在上边做下批注,防止自己忘记。

    拿出笔,他垂眸看了眼客厅墙上的钟,计算了一下白雾出现和消失中间的时差,愉快地转了转手中的中性笔,刚准备写下时间,今日日程表上一行字劈得他猛然从沙发中跳下来。

    他、他他将淮亲王庶女生辰宴给忘了!

    绕着沙发来回踱步几圈后,盛言楚咬牙决定明日俞庚若问他,他就将李家推出来。

    他帮李家挡了华正平,李家替他摆平淮亲王应该没问题吧?

    -

    翌日一早,盛言楚脚刚踩上翰林院的台阶,身后就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盛大人——”是俞庚,“昨天让本官好等哇,日后落山了也没见盛大人上王府,本官在二公主面前是既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俞庚咬紧牙根,这一段话似是含了十足的恨恼。

    盛言楚后背一凛,转身时脸上带出愧色:“俞大人得体谅下官才是,下官回去后思来想去,想着下官这样的低贱门户属实配不上王爷家的小姐,所以…”

    “所以你就敢失约于本官?”俞庚横眉怒目的走过来,脸上布满戾气,“二公

    主临走前还质问本官,问本官是否在耍她,本官岂敢?淮亲王府的小姐虽说是庶出,可她背靠王府,不论是家室品貌都比寻常女子——”

    “下官知道大人的苦心。”盛言楚截走俞庚下边的话,面露难色,“实在是下官高攀不上,下官过继子嗣的事满朝文武都知情,下官若将淮亲王的外孙过继给义父,义父不

    敢收,淮亲王脸面也不好看……”

    说着,盛言楚深深弯腰一拜:“还望大人多体谅体谅下官才好,左右这门亲事成不了,下官昨日便斗胆没去淮亲王府,若有得罪之处,大人只管责罚下官。”

    俞庚愣住,不消片刻脸上的阴郁浓云就散了去,他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过继一事。

    “淮亲王府中意盛大人,自然是认可过继——”

    盛言楚再次打断俞庚:“过继都是次要,实则下官私下早已承了一门亲事,只不过这几天姑娘家一直在考虑,昨儿那家给了准信,说要将家里的姑娘嫁给下官,一子不可受两亲,所以……”

    俞庚面罩寒霜:“谁家这么大胆敢截淮亲王府的女婿?”

    盛言楚逆光站在阶石上,眸光幽暗,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下边的俞庚:“李家。”

    “李家?”俞庚一口怒火猛冲上来,“什么张家李家的…”

    “城南李家,”盛言楚踏过门槛步入翰林院,忽笑着脸回过身,复述一遍道:“俞大人,是城南李家。”

    只要是在官场上混的,一说城南李家势必会联想到李老大人,皇上在少将军事情上已经亏待了李家,淮亲王若和李老大人抢盛言楚,根本就没有胜算可言。

    一盆冷水浇得俞庚透心凉,望着盛言楚进到翰林院和戚寻芳等人和气地打招呼,俞庚嫉妒的双目赤红。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状元盛言楚却可以和帝师攀上关系!而他俞庚在官场拼搏多年还只是个小小的侍读学士,就连娶的妻室都不如他盛言楚!

    心烦意乱间,俞庚一头栽到了翰林院高高的石堆门槛上,牙齿碎了好几颗不说,眼睛里还戳了块石子进去。

    盛言楚正跟戚寻芳说话呢,忽然一声鬼狐狼嚎的惨叫在门口响起,两人面面相觑,快跑过去

    一看,俞庚躺在血泊中早已痛得打滚。

    俞庚的右眼伤的很严重,抬出去不多时翰林院就开始议论纷纷。

    “谁叫他成天对着荀大人的面貌指手画脚,得,自己如今也成了残缺之人。”

    “我多次劝他积点口德,他偏不听,荀大人当初毁了容就属他嘴最多舌…”

    ……

    这些说话的翰林官句句不离‘荀大人’,盛言楚听康夫子说过,和俞庚同被册为三鼎甲的探花郎荀凤臻顶着大雪骑马进士游街,因地面打滑马儿受惊撞进了百姓堆中,为了保护老百姓,荀凤臻硬生生拽着马绳拖行了好几步远,俊美的脸庞为此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朝廷对官员的相貌有一定的要求,像他们这些身居皇城的官员,几乎没有顶丑的,当然了,岁数大变老变丑不算。

    所以当初荀凤臻毁容后,很多人都替荀凤臻惋惜,唯有俞庚下井落石,总是当着荀凤臻的面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荀凤臻二十啷当岁,毁容后说不难过是假的,再听到俞庚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荀凤臻一度想过自裁。

    好在老皇帝有点良心,念及荀凤臻是护老百姓而毁得容,故而荀凤臻并没有因此被踢出京城,但三年散馆后,荀凤臻依旧没能留在翰林院。

    “散馆后,凤臻兄便辞官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戚寻芳漫步忙屋内走,轻笑道:“凤臻兄最擅长的就是作诗,前两日他在茶楼看到你在金銮殿做得那几首诗,凤臻兄喜得当场抚掌大笑,还说等得了机会寻你切磋一二。”

    盛言楚微侧头:“荀大人还在京城?”

    “他本就京城人士。”戚寻芳将桌上的文书一摞摞的往盛言楚手腕上堆,“出了那事后,他颓丧了三年都没缓过劲,没想到辞官后竟悟出了道。”

    盛言楚手中一沉:“悟道?荀大人出家当道士啦?”

    “当道士?”戚寻芳掩口失笑,“他倒是想,可慈文公主不肯呐。”

    “啥?”盛言楚双手抱住文书,眨眨眼:“荀大人尚了公主?”

    “尚得还是官家的妹妹,”理清给盛言楚的文书,戚寻芳坐下批写条子,道:“这位慈文公主爱慕风臻兄多年,然又不想下

    嫁到荀家毁了凤臻兄的前程,故而慈文公主只能含泪嫁给旁人,谁料凤臻兄容貌坏了,而慈文公主恰好夫婿得病死了……”

    “守了三年寡后,慈文公主奏请官家许她另嫁,官家准了,便给二人赐了婚。”

    说着,戚寻芳抬头将写好的条子一并交给盛言楚。

    “这些文书你批好后直接送去吏部交给考功司秦庭追秦大人。”

    盛言楚点头,再过几□□廷就要举行朝考,戚寻芳让他交给吏部的文书都是往年朝考的相关名单,整理好后,盛言楚带着翰林院的官吏来到吏部考功司。

    还没进去就听里边的人在笑说俞庚眼睛坏掉的事。

    “…先前骂他瞎了眼瞧不上阮家女,如今还真的‘瞎’了眼,哈哈…”

    盛言楚手轻扣门,屋内的人见盛言楚身穿翰林院的官服,当即讪笑闭嘴。

    秦庭追负手立在窗边,见到盛言楚,秦庭追目光往下移,视线落在那枚小小的碧绿印章上。

    盛言楚被端视的心里发毛,将手中

    的文书交给秦庭追后就快速地离开了考功司。

    作陪的翰林小官忍不住笑出声:“秦大人是出了名的古怪,不论是谁,他都喜欢盯着人家看,盛大人日后习惯了就好。”

    “不是…”盛言楚有口难辩,面红耳赤地道:“他总盯着我腰腹看…”

    哪有人这么变态?

    “哟,”小官躬着身子撩起盛言楚腰间垂下的印章络子,满脸堆笑:“盛大人这印章刻得真精致,下官以为,秦大人定是瞧上了大人的印章。”

    印章?

    盛言楚恍然大悟,他初去吏部用印章时,秦庭追还追问了一句。

    难过秦庭追认出了这枚印章是出自老皇帝之手?

    他这枚印章是老皇帝用玉玺边角料雕刻而成,除非秦庭追时常接触老皇帝的玉玺,否则一般人不可能轻易地辨出印章的材质。

    除了秦庭追对盛言楚的印章感兴趣,其实还有一人,这人是李兰恪。

    -

    李府书房。

    “爷爷,我真的没看错,”李兰恪嘴巴都快说干了,“盛言楚腰间别着的印章的的确确是官家所用的蓝田玉。”

    华宓君的亲事定下来后,若说最反对的人是谁,当属李兰恪。

    “幼时爷爷带我进宫,我偷偷摸过玉玺,那颜色,那质地,和盛言楚的印章一模一样,官家玉玺所用的蓝田玉非同一般,打死我也不可能认错…官家所用的蓝田玉拇指大小就要千万两黄金,盛言楚不过是商户贫寒之子,他哪来的银子——”

    “所以呢?”李老大人拐杖使劲戳地,俨然气得不轻:“恪哥儿,你外甥女要嫁得人正是你口中的商户贫寒之子,你如今说这些作甚?是怀疑盛小友偷了还是抢了?”

    李兰恪喉咙一窒,赌气地背过身坐下:“盛家日子清苦,宓姐儿嫁过去必定没安稳舒适的日子过,我虽和盛言楚相识了一些时日,料想他会敬重宓姐儿,可盛言楚还有个和离娘……”

    “和离娘、寡妇娘,这样的人家最是嫁不得,嫁过去唯有吃苦受罪的命,何况宓姐儿任性乖张,她未必是盛言楚他娘的对手,日后婆媳闹矛盾,吃亏的只会是我宓姐儿…”

    李兰恪和华宓君幼时就养在李老大人跟前,撇开甥舅关系,两人相处的更像一对冤家兄妹。

    听闻李老大人要将华宓君许给盛言楚,李兰恪百般不乐意,然而盛言楚处处都顺李老大人的心,不得已,李兰恪便在印章上下手,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盛言楚手脚不干净。

    被李老大人识破后,李兰恪又开始拿程春娘寡娘的身份说事。

    李老大人敢拍着胸脯保证盛言楚不可能做出偷鸡摸狗的事,但谈及程春娘,李老大人沉默了。

    被寡娘细养长大的孩子会格外的依恋娘亲,反之亦然,寡娘对儿子的控制欲极为的强,那他宓姐儿夹在其中怎么过活?

    祖孙俩正愁着呢,二院的小厮跑进来禀告:“老太爷,盛大人他娘往咱府上来了,说是来送聘书的。”

    得,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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