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亡者归来69
男人躲在角落的阴影里, 胡子拉碴,带着帽子,身形矮小肥胖,声音沙哑, 但霍轻雪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站定, 回头看着这个有些狼狈的幸存者。
“这边来, ”
男人压低了声音, 示意霍轻雪跟他到楼道角落,他环顾四周, 确认周边都没人之后,才取下帽子。
霍轻雪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陈强远?”
“嘘!”
陈强远有些惊慌, 似乎是霍轻雪的声调太高了, 他又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道:“是我,是我!”
他和霍轻雪记忆中变化很大,陈强远以前是宋临山手底下的一号狗腿子, 又是陈筱雨的叔叔,虽然平时狐假虎威, 欺软怕硬,但是小日子过得不错。
眼前的他更胖了,脸色憔悴,嗓子似乎被熏坏了,若不是霍轻雪观察力和记忆力很强,也看不出来。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问。
“你听我解释, ”
陈强远低声道:“我和丁火他们一起来, 现在他们恨死了宋临山, 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是陈强远, 非把宋临山身上的恨发泄到我身上不可!”
霍轻雪打量他几眼:“那你还找我?”
“我知道你是筱雨的朋友,”
陈强远看起来变化很大,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恨意:“筱雨被宋临山那个混蛋杀了,我要报仇,在我死之前,我要亲眼看见他付出代价!”
他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人,在a城的时候坏事没少做,但霍轻雪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侄女这么好。
“你或许觉得很不可思议,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是自私自利的。”陈强远嘲讽地笑了一声:“原本我也以为只要活着,把别人踩在脚下就行了,直到筱雨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活着不是那么没有盼头,我保护她,给她别人没有的东西,她不会和别人一样,表面上奉承我,背后骂我,在a城的时候个个都在跪舔我,但真要出了事,他们第一个想要搞死的就是我。”
“亲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被信任的人。她需要我,依赖我,我才有活着的价值,为我们陈家保护最后一份血脉……”
陈强远捏紧了拳头:“但是这一切,都被宋临山毁了!”
“他不让我们活,我就要他死!”
霍轻雪后退几步,靠在墙上:“那你应该去找唐绍欣,她和宋临山是死对头。”
“我也想去找她,但是她身边太多人了。”
陈强远看向霍轻雪:“你是筱雨的朋友,身边的人很少,不像是唐绍欣,但凡有人靠近她,很容易就被发现,更重要的是,当初和你们一起离开a城的人里面,有几个都是宋临山安插的卧底!”
卧底这事霍轻雪知道,她就被宋临山“发展”成为下线过。
而当时在宋临山的办公室外面,她也偷听到了一些对话,似乎宋临山安插过来的人不止她一个,但他并不完全信任她,完全没提其他卧底的事情。
“他以为我对他忠心耿耿,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陈强远冷笑一声:“这个人渣!我早就调查出了很多事情。”
“你也看到了,宋临山接管的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你们这里这么好的庇护所,他手底下的人早就把你们的位置告诉他了,虽然a城被丧尸攻破之后他就下落不明,但是我知道,宋临山还盯着你们这儿!”
陈墙垣继续道:“你以为他们这群幸存者,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就偏偏找到你们这边来了?”
霍轻雪:“丁火说,是队伍里一些幸存者提议往这个方向走。”
“哪有那么简单!”
陈强远的嗓子是在a城的大火里被熏坏了,他扯了扯领口,霍轻雪发现他穿的衣服很厚,以此来改变体型,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胖。
陈强远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嗓子继续道:“丁火身边的人也有宋临山的间谍,我们这群人很多都是逃亡路上认识的,除非是旧识,否则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可惜我别的不知道,手下炮灰有哪些还是认识的,他们混进来的人有哪些,我能认个不离十。”
“你的意思是,宋临山让他们进城,然后和城内原本的卧底配合,趁我们还在接受新人员的时候,浑水摸鱼,和他里应外合,攻下绿山居?”
霍轻雪一段话就把陈强远的台词都说完了,他愣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对,没错,是,是这样的。”
“所以,”
霍轻雪看向他:“在绿山居和我们一起来开荒的卧底,是谁?”
新来的幸存者都被安置在高档小区,别墅群已经住满了人,但好在高档小区的房间很多,再住几百人也没有问题,更何况丁火他们一行人没多少。
一直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幸存者们骤然间来到绿山居这样的地方,这里没有死亡的威胁,还有干净的水和食物,简直就是天堂。
有的人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跨年的庆祝活动不只是为了享受,更是一种精神支撑,这里的人在过去的人生里,都不认识彼此,如今却聚集在一起,共同扶持,一起努力的活下去。
而之后,他们还需要面临的危险更大更多,如果不给一点希望和精神上的支撑,很容易在没有尽头的生存时间里崩溃。
跨年庆祝会在绿意广场上举行,气氛很热烈,却没想到在最后倒计时的时候,卫惊和唐绍欣爆发了冲突,其他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隐约听到,矛盾的爆发似乎是因为一些琐事,比如日常任务还有物资分配等。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这一场又让他们想起来之前宋临山和唐绍欣之间的对抗,a城的教训近在眼前,这让下面的人心浮动起来。
宋计计原本想要去拉架,卫惊却直接和唐绍校打了起来,活动匆匆结束,所有人都感觉到新的改变要发生了。
由于寻找食物和物资,加固庇护所的活太多,让大家近半年来都十分忙碌,很少有时间去细想这些事情,即便是有摩擦冲突,也不过是小事。
如今卫惊和唐绍校之间忽然发生的冲突,让很多人蠢蠢欲动起来。
再加上宋临山派进来的人浑水摸鱼,到第二天的时候,整个绿山居已经分成了三派人。
一派支持唐绍欣和原本的制度,另一派跟着卫惊,还有一群人保持中立。
说是中立,其实大部分是墙头草,坐山观虎斗,有人想要捡便宜,也有人准备观望局势。
原本大家都以为卫惊是唐绍欣的忠实跟随者,毕竟当初卫惊在a城的地位也不低,跟着唐绍欣出走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如今两人竟成了对立面。
萧彬和绿毛都来问过霍轻雪的态度,可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们两人其实也很犹豫,绿山居目前的状态挺好的,唐绍欣作为总管理者,从不会有什么私心,唐绍校和卫惊带领的战斗队也能很好地防护庇护所,如果要打乱现在的局势,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但他们去找过两边的人,唐绍欣避而不谈,卫惊甚至直言要用武力来说话,甚至安排自己的很多下属,包括战斗队的多名小队长做好战斗准备。
绿毛接到命令的时候,差点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
“青青,这你不去管管?”
绿毛死赖着不走,霍轻雪却只让他听卫惊的话。
“你这意思,是选择卫惊一方了?”
绿毛抓住门框不肯走:“最近那个冯大宇可积极了,一直在卫惊那拱火,我看真要打起来了,这就是内耗啊!”
“卫惊让你打谁,你就打谁,好好执行命令就行了。”
好不容易把绿毛送走,霍轻雪正准备休息,却又听见窗户被人推开的声音,回头一看,少年半倚在窗边,看着她墙上的挂着的那副星夜图:“你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黎忱:“无论之前一起经历过什么,总会有人起异心,现在内耗就是送死,但他们的眼里,却只有自己的权利。”
他的声音很冷:“这就是人。”
霍轻雪:“你又不走门。”
黎忱:“……”
重点是这个吗?
“尽早离开这里最好,以免受到波及。”
他跳下窗户,靠近霍轻雪,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
霍轻雪不退反进,盯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了半天,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捏了捏黎忱的脸。
少年:“……住手。”
霍轻雪见他表情不再是刚才那么冷漠,才收回去:“你以为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绿山居近两百人,物资分配,危险任务……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有的为自己,有的为朋友,有来往,就有不公,就有不愤。哪怕是再善良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当自己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无所谓对错,也不需要道德来评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立场。”霍轻雪轻轻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这里当做美好的乌托邦。”
她退后几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向外面的天。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人和谐谦让,礼貌温和,只为他人的世界,那才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世界。”她回头,风吹起漆黑的长发,声音浅淡,仿佛在风里:“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想要保护,想要奋斗的东西。”
“他们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不是凶残可怕的野兽,一个完全美好平等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我也不愿意生活在一个漆黑无光,人人只为自己的世界里。”
她低头,看了眼手掌心的数字:“看着吧,”
“三天后的晚上,真正的好戏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