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白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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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洛子突然生气跑出去，我也不知道原因，于是追出去堵她。mshangyuewu
“怎么了？”
“别激动，我没打算闯进去。”她站在离病房门口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反手用大拇指指向沈南儿的方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我发现她是在刻意回避接下来的对话，趁机发问：“你知道沈南儿会跟她说什么。”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知道……”巫洛子用手扶额装傻到一半便作罢，“好好好，告诉你就是了。”
巫洛子双手环胸，背靠发亮的墙壁瓷砖。
“沈南儿对于自己当初被拴在小黑屋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还用这一点来挖苦无歆。实际上，无歆足够有资格说她感同身受。她自己也不想提起这件事，所以我们都刻意回避着。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应该是初中的时候……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或许是钢针吧，我也不清楚是用什么做的，反正比沈南儿比划的更长、更粗，像箭一样，金属材质。两支箭从锁骨下面把她刺穿了，高高钉在墙上，只剩赤脚的两三个脚趾能勉强够到墙壁上凸起的小平台，堪堪支撑全身重量。”
“你怎么知道的？”
“叶永恒喊人寄了个手机到我家。我看过了，里面只有一个视频，只有七个小时，足足七个小时。”
“刚刚说的就是内容？”
“不止。她明明动一下都不可能，身上却挂了六条铁链，分别锁住她的四肢、腰和脖颈。背景音很复杂，有被她亲手杀死的伙伴，也有因她而死的伙伴。那些凄厉的声音不停嘶喊：‘你为什么要杀死我？’‘我是因你而死的，你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吗？’‘我明明那么信任你，你却眼睁睁看我去死！’小白菜对音色的灵敏度相当高，不知道算不算绝对音准，亏他们能找到那么像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这件事？”
“惩罚，当然还有威胁。到那天为止，无歆已经在我家住了三个月，我们早就把她当成家人了。无歆最害怕叫别人担心，更害怕牵连他人，这样露骨的惩罚最诛心了。不法组织还想借此威胁我父母出国，这样他们的商战可以减少很多阻碍。”
“你们怎么选的？”
“我们看过那条视频，然后忽略了。”
“也对，已经处罚完了，又不是血脉上的亲人，哪里还剩什么威胁的力度。”
“你这句话追责的成分很大呀。我们不采取行动，是因为完全没用，他们根本就是冲着无歆去的。”
“怎么说？”
“像那样的人物早就不缺钱了，商战什么的都只是顺便。那些人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得到rp1816，弄出点惊天动地的大危机。”
“所以这次也是……”
“对，其它方面都已经彻底准备就绪了，偏就是研究不出可以替代rp1816的药物，所以想强行威逼利诱。”
“手段。”
“看这几天新闻了吗？短短半个月，14个国家发生了三十于起银行抢劫案，31个国家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恐怖袭击近百起。这种途径比商战弄钱快多了。因为跨度范围实在是太广，暂时还没人怀疑这些案件皆出于同一组织。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十九种抢劫路数，甚至还出现了组合拳，叫人防不胜防。”
“既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直接挑起军事战争岂不更快？”
“战争？没人想挑起对立。他们想看到的，是人类被自己做的孽毁灭。如果自然界不出手，那他们会尽可能效仿自然，用病症重创人类文明。”
“我明白了，眼见无论怎样威胁都无用，索性扩大人质范围。他们是想告诉叶无歆：你交不交出药物方案都可以，倘若你仍旧坚持不交出，我们完全有资本再策划成百上千起无差别袭击案。这对我们及其容易。是让世界从现在开始混乱，还是等14个月之后再混乱，这全都是你的一句话而已。”
“没错，最后期限到了，叶氏夫妇要无歆的答案。”
“我有个问题。既然rp1816要14个月之后才会发作，那在此之前，他们该如何检测药物真假？”
“当年藏在药物研究中心的间谍传回了一种检验方法，就是用一种似于催化剂的特殊药品，将它注入食用过rp1816的小白鼠体内，小白鼠在十分钟之内就会呈现出发病状态。后来间谍因无法送药品出去，只好悄悄在研究中心用人体做实验，落实催化药品的效果。不过，最后他也因身份败露而选择自杀。该方法如用在人体身上，根据剂量不同，会在1至24个小时之内病发。组织找了107个不同人种的试验品，打算等无歆交出药方就开始实验。”
“她会交出去吗？”
“你觉得呢？”
“两个结局基本上差不多，一个是现在，一个是14个月后。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国际警力和各国警方高层苦苦周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一击致命，我们又能怎么办？”
我在墙边的候诊椅上坐下，顿感一阵迷茫。
双手扶额之间，眉心闪过一幅尘封已久的画面。
那天，叶无歆特意出国去找父亲，谈话的内容连我都无从得知。
我没有太过在意，想着反正也连轴转忙了好几天，索性借此空档出去走走。
走到当地一处风景怡人的林边河畔，一边感叹午后清静，一边坐在公园椅上闭目养神。
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睁眼看去，是两只小松鼠直接从右往左跃过我跳开了。
目光跟随过去，一位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的女士抱着一袋去壳坚果，身着很朴素的禅风服饰，就那样很随意的盘腿坐在草地上。
女人刚坐下，便有两只小松鼠抱着寻觅到的食物围上去。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流浪猫也悠哉哉走了过去。
这些小动物好似不怕生一般，主动钻到女人怀里。女人一只手和它们玩，另一只手时不时拿坚果放进嘴里。小动物对放在地上的坚果袋子视若无睹，两只松鼠啃着自己带来的食物，小猫自顾自在地上打滚嬉戏。
这幅场景有一种奇怪的和睦之象。
我走到离她不远处的草坪上坐下，望着这三只看上去就不缺营养的小动物问：“它们是您养的吗？”
一只小松鼠似乎能听懂我说的话，蹦到我腿上转圈。
“当然不是了，我今天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女人朗声笑笑，把地上的那袋坚果递过来，我抬手表示婉拒。
“我倒是来过几次，感觉它们挺怕生，从不肯主动靠近人。”
“哈哈，它们可机灵着呢，你若不想真心把它们当成朋友，它们又怎会主动靠近？”
“看来还是您跟它们更有缘些。您刚才只是走到这边坐下，它们就把您当朋友了。”
“与自然万物结交，总会得天独厚一些。”
“既是朋友，为何不分些坚果给它们？”
女人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将坚果放于我身侧，起身信步离去。
“没有那么多生物需要被可怜、被施舍，对于自然界的大部分生物而言，你的给予未必是好事。越大的系统越无情，有一种智慧叫做‘眼睁睁’。一念起，十方变。念起之时，切记三思，莫使一念之生，乱了十方风云。这位小公子，坚果便当做见面礼吧。”
待她身影消失，三只小动物也顿感无趣般散开了。
我抱着那袋坚果回去，父亲奇怪地说不知道我还喜欢吃这个。我确认坚果没有问题之后递给他们。父亲笑拿了几颗，叶无歆拿过袋子看了一圈，说没有胃口，塞还给我了。
自此之后，我再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却时常记起她说过的话。
她离开时的发梢犹如被海风吹起，又似暗礁的浪花。她离去的方向是喧嚣的市中心，无论怎么看都与那个电影毫无关系，可我偏偏就是把它们联系起来了。
叶无歆惧怕学校，就如同《海上钢琴师》的1900惧怕陆地。他们对于学校和陆地的恐惧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父亲说那是一种失控状态下的无助感。工业化的城镇超出了1900的感知范围，被他列为禁地；满是眼线的学校使叶无歆感到无助，叫她望而却步。
无回应，指的不只是言语间的交流，更是与场景的连接。感知范围也与安全感有关，没有生物会愚蠢到主动离开家园，前往未知的场地，或是被判定为危险的领域。迈出第一步如此之难，打破固有观念更是一件浩大的工程。有此可见，孩童时代的认知会对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喂，想什么呢？”巫洛子见我走神，唤了我一声。
“没事。”
“无歆五天前跑到我那里去，在书房待了一个下午。”
“你那里总有些我们买不到的原文书，她过去很正常。”
“可是她在看科尔伯格的书。”巫洛子说着说着，开始有些生气。“我也很喜欢这位杰出的人才，但在这种时候思考道德问题完全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劳伦斯·科尔伯格是道德发展心理学的领军人物，他的人生经历和理论都十分精彩，但现在来看这个不合适。在不知道谁是眼线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贸贸然相信他人，去寻找任何机关的帮助，那个问题只能她自己回答。无论怎样选择，在道德和法律上都会遭到批判。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没有第三条路可供她选择。思辨之下，只剩眼睁睁观其发展而已。
“让她看吧，叶无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盘发软夹，“这是你的吗？”
巫洛子只瞟了眼就说：“不是，应该是小白菜的。”
“等她出来我给她……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闭嘴。”
“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我只是想问……”
“我猜猜看。”她明显有些烦躁，但事态越是麻烦，她就越爱闹。“你刚才拿出了个发夹，现在该不会是想问我们为什么总爱盘头发吧？”
“对。”
“哎，你真没意思，这种事情想想也应该知道啊。不如你猜猜看？”
“方便打斗。”
“对嘛。我们身陷危机之中，自然少不了打架呀，被人抓住头发就不好玩了。短发也有头发乱飞遮挡视线的风险，只有这个类型的发夹摔地上不硌人，也不容易掉，还比发绳绑的好看……反正，你这种从文的公子哥是不会懂的。”
“宋言言被转移到你那里了。”
“我还说你怎么可能提那么无聊的问题，原来在这儿等我呢。对啊，自从她那天被救上来之后，整个人都带着戾气，但也更加坚信无歆是她唯一的亲人。倒是这样也好，宋家那么大的家业，光靠之前那个宋言言怎么可能守得住？”
“这种信任，真的好吗？”
“好不好都与我们无关。这又不是她的手段，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巫洛子渐渐收起玩笑的神情，认真措辞了一番，最后冒出这么一句：“你觉得，叶永恒夫妇爱她吗？”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答案，而是没法回答。我有的是法子分析他们的心理，但是结果都是……
“他们爱她爱的要死。”
“什么？”
“这就是老师们分析出来的答案。”
巫洛子气得锤墙，没忍住骂了句：“父母和孩子做到这个份上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转移话题。
“有空的话去告诫谷悠，没事别老在叶无歆别墅附近晃悠，会坏事。”
“又是小白月说的？”
“是无歆的意思。有人靠近她家，她岂会不知？谷悠迟早会成为谷大哥的得力助手，她想借此机会，让我们提前建立好关系。”
“不对，谷家兄弟和我的关系都很好啊，这是你的任务吧。”
“谁去有什么区别？”
“那只好我去说咯，顺便问问谷大哥为什么质疑我的衣品。”
气氛难道好转些，手机却响起几声提示音。打开一看，发现是几则新闻，新闻里是几家化学工厂爆炸的外文采访。我粗略看完之后递给巫洛子。
“该死，又在给她施压。话说这条新闻还没来得及翻译过来，是白月从国外拦截下来直接发给你的吧？”
我点头的同时，巫洛子拿出手机确认了她的猜想。
“哎——”她长叹一声，做到空置的椅子上。“不得不说，我们只是边缘小助手级别的人物，只有无歆和小白月勉强成为了领军人物。”
我们听见开门的声音，巫洛子趁机补了一句：“不过就我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没有一个家庭真正幸福的小孩会成为天才。”
虽然话说的另有深意，但在叶无歆出来之际，巫洛子还是一副准备和朋友去逛街的样子，热切地搂着她走了。
沈卉卉的遗书：
今天妈妈让我帮她去快递站拿包裹。妈妈的包裹有二十多个，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一次性拿完的。
妈妈骂了我一顿，她说：“长辈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长辈就是道理。都在一个家里，难道还要分什么你的事和我的事吗？一次性怎么就拿不下了？你想过办法没有？只会推脱。”
爸爸向来对我不冷不热，妈妈讨厌我，姐姐好像还想杀了我。
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真是罪大恶极。如果没有我，你们或许会更快乐吧？
身为你们的家人，我很抱歉。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既然如此，我会好好配合姐姐，尽量不再让你们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