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碧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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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汉武帝外出巡游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种怪虫，赤红色，头生五官，除了东方朔之外无人识得。mwannengwu
东方朔说，这种虫子名叫怪哉，是冤狱里的忧愁所化。
因为酒可解忧，用酒水浸泡，这种虫子便会消融。
以上便是从小学课本《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学来的拓展知识。
玉鼎真人跟着小燕子跑到村口，看到老婆婆吊死在枯井边的歪脖树上。
尸体尚温。
估算时间。等黄天化借取衣食离开之后，她就拄着拐杖来到枯井边，和井里的家人团聚了。
殷商时期讲究入土为安。
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他们都不会选择这种潦草的权宜之计。
玉鼎真人招呼黄天化帮忙搭把手，把老人的尸体解下来，又把井里的尸体一具一具捞出来，找个向阳的土坡埋葬。
冻土坚硬如铁。
幸好黄天化会法术，一烧一个坑。小燕子又从岗楼里找到一些农具帮忙。
三个人按照殷商的旧俗，先挖出一块平整的大坑，再铺垫一层碎石头，然后是细砂。
老太太在正中间，左边是儿子，右边是孩子。
没有儿媳妇的尸骨，就用一块裹着旧衣服的石头代替。
烧饭的陶罐，梳头的旧木梳，还有一串碎石头穿成的手串，就是他们仅剩的财富。
用来陪葬的话实在是太寒酸了。
小燕子摸了摸头，犹豫一番后，拔下一根蝴蝶钗，戴在年纪相仿的女孩头上。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长戚自令鄙，命也可奈何。
天地有四时，杂乎芒芴间，
劝君莫悲切，万物随自然。
埋好一家五口之后，玉鼎真人坐在一边的空地上休息。
看着新起的坟茔，他很敬佩自己的胆量。
明明很怕死人的。
小时候邻居阿姨上吊自尽了。他又要早起去学校值日，家里人又没时间陪着接送，因此，每次早起穿过弄堂都是一种煎熬。
尤其是大雾天。
看着昏暗的路灯下出现影影绰绰的人形，都要吓得头发炸起的地步。
现在的他居然不怕了。
或许因为他变成了神仙，并且刚刚和老婆婆见过面了。
看着手掌上的泥土，玉鼎真人仔细思索。
已经可以确定这里确实有怪哉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怪哉只是找他伸冤，有的却要害人吃人。
难道怪哉也分善恶吗？
不对。
他总觉得事情的疑点不在怪哉身上，而在别处。
只要找到关键的那个证据，他就能迎刃而解，拨云见日。
那个至关重要的，可以指点迷津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移动目光，看到掌心后高耸的岗楼。
他问黄天化，这里有多少士兵驻守。
黄天化说你问我我问谁啊。
小燕子却雀跃起来，举着手，说问我问我，我知道我知道。
一边惊讶，一边问她，没想到人家真的知道，说看守罪人村的士兵一般有五人，配备一个伍长，加起来一共是六个人。
这六个人的吃喝用度都是罪人村负责的，所以恪尽职守，不会让他们弃田私逃——当然也出现了十分普遍的压榨。
古时候犯人无人权。
既然罪人村的产出都归监押士兵所有，自然越多越好。
这便是明明闹了怪虫就是不肯停工的原因——等等，不对。
监押士兵怎么断定怪虫只吃罪人，不吃良民？
究竟是要钱不要命，还是知道什么，自以为怪虫不会加害自己？
谁给他们的自信？
思来想去，忽然发现自己差点忽略一个重量级线索。
罪人村的遇难者，都是在士兵的要求下外出劳作，然后死于非命。
没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是怎么死的！
只有红头巨虫吃掉岗楼士兵的孤例，掩盖了所有人死难的原因！
玉鼎真人又想到山谷的偶遇。
三只怪虫也是在他和押运士兵之间优先选择了士兵。
虽然还有一些不解之处，但是，他大致可以猜到答案了，只欠一个验证。
“罪人村的直隶上司是谁？”
他问小燕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黄天化又不耐烦了。说想见的人见到了，该埋的也埋了，别再节外生枝了，趁着天诛没回来，快点走吧。
不急不急，事情还没搞清楚呢。
他连忙拉拢小燕子，说，万一搞清楚了，就能解决怪虫的问题，立下大功一件，造福苍生。
就凭你？黄天化一脸不屑。
对，就凭我！
玉鼎真人理直气壮，说就凭这个世界只有我上过九年制义务教育还是个阅文无数的编辑！
争执之间，小燕子迷惑了，问，师叔，你是不是觉得罪人村的上司有问题啊。
还是小燕子聪明啊！深得我意！想想看啊，罪人村闹了怪虫，死了这么多人，主管上司却不闻不问，他要是没问题就见了鬼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怒喝：
“谁敢诽谤我师父！”
从云头飞下来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还有一个大高个，全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上面绣着殷商的玄鸟图腾。
黄天化有些紧张，骂了一声：“碧游宫的人。”然后上前应对，把燕子和玉鼎真人挡在背后。
绝地天通之后，成仙的不再下界，没有成仙的弟子要么追随师父去仙山修行，要么去朝廷任职。眼前这三位，大概就是在朝廷当官的碧游宫弟子了。
小燕子认真查看他们的衣服上的鸟纹，一脸晦气地说，天诛使者啊。
什么使者，天诛也有使者？
就是从神仙弟子中挑选出来一批精锐组成护法禁军，专司剿灭妖道。听说权利可大了，就连朝廷里的大官都怕他们。
哦，就是锦衣卫和宗教裁判所的加强版啊。
有了皇权神权双加持，绝对是百无禁忌的大杀器。
虽说这个世界的经济条件没赶上明代，但是玩东厂西厂那一套倒是照搬不误。
不愧是千古一帝。贤不贤的另说，政治手腕倒是跨时代了。
那边黄天化和三个碧游宫弟子见面就是火药味。
胖子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天诛在这边转了两圈，原来有妖道啊。
黄天化梗着脖子叫骂，说谁是妖道啊，你们才像妖道呢。天诛只是转了几圈，根本没叫好吗！
就凭你们三个也配天诛叫一声？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小燕子跑到前面去，踮着脚，举起一块腰牌，说我们是玉虚宫的，不是妖道。
玉虚宫的又能怎样？违背大商律法私自下山，就该杖责一百！
我们有通行许可！不是私自下山的！小燕子又掏出来一份文牒，说，我们下山之前办好手续了。
大个子看也不看，说手续作废了。
啊？什么时候？
你们什么时候办的手续？
五天前。
那就是五天前作废的。
瘦子冷冷一笑，说你们手续不全，按照大商律例，要么罚钱，要么挨打。
小燕子顿时变了脸色，说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黄天化也骂起来，说自从你们碧游宫的在朝廷里坐大，三番五次针对玉虚宫，怎么，穿上官袍就不当人了？
我们可不敢和玉虚宫的人当同道，天底下谁不知道啊，玉虚宫的道士，又穷，又废物。
你说谁废物啊！两小只一起跳脚。
有点意思了。
原著里，阐教的玉虚宫和截教的碧游宫虽然师出同门，却因为立场不同以及弟子之间的私仇打的势同水火。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是见面就掐
玉鼎真人算算敌我出场人数，三对三。
但是这边是两个孩子外加一个累赘，带不动啊带不动，还是不要中路对推了。于是上前和稀泥，说别吵了别吵了，两教本是一家，万一伤了和气，惊动师父师伯们，多不好啊。
胖子横眉竖眼，说，好啊，看在师伯面上，你们给我师父跪下磕三个响头，私自下山之事就不追究了。
啧，给脸不要脸啊。
玉鼎真人还是笑嘻嘻的，说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你也知道，玉虚宫一向护短。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头一次离开师父下山，上面又惊又怕的，已经提前吩咐过了，要是在下面磕着了碰着了或者受了委屈，回去一定要说一声。
对啊！燕子骄傲起来，叉着腰，威武雄壮，说我师父是二仙山麻姑洞的黄龙真人，你们怕不怕！
绝地天通了，难道他们敢违背律例下来撑腰？
用不着下来，黄天化也哼了一声，说，你们应该也有师长在天上吧？我师父暴躁，逮不着小的难道逮不着大的吗？
你师父又是哪位？
我叫黄天化，看看我的剑匣，你应该知道吧？
瘦子顿时有些心虚，奈何嘴巴还很硬，说，少来这套，难道我们碧游宫不护短吗？
玉鼎真人笑得更温柔了，说，碧游宫弟子成千上万，俗话说贵人多忘事，贵派掌教恐怕顾及不了这么多吧？依我看，咱们还是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上火。
两个跟班都不敢说话了，回头看着大高个。
大高个也笑，忽然走到前面，凑近了问：你不是玉鼎真人吗？
打扮成这个模样，跟叫花子似的，差点没认出来。
玉鼎真人楞了一下，问，咱们认识？
何止认识啊，咱们可是老朋友了，隔三差五就要混在一起打交道。还记得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大概是折柳之情，依依惜别吧。玉鼎真人打哈哈。
不对，你再想想。
哈哈我都疯了十年了，早不记得了。
太可惜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提醒你一下吧——当初你折断我两只手，在我头上耀武扬威。我就说了，你这辈子最好一直顺风顺水的，千万不要落在我手上。
然后抬手就打，被黄天化架住了。
黄天化说你是不是找死！小燕子也跳着叫骂，说别跟他们废话了，师弟，揍他们！
使不得使不得。
师叔别怂，黄天化一脸恶意，说你对付大的，我们俩对付小的。
那就更不行了。
我现在这个模样根本不能当主力带节奏。还是以德服人吧。
然后笑容满面地问：敢问这位大仙如何称呼？不管以前有什么仇，什么怨，看在鄙人已经疯了十年的份上，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疯子计较了。
大个子吃了一惊，忍不住再次打量他，忽然笑起来，说看来你真的疯了。
要是没疯，绝对不会摆出这服低三下气的模样。
你也有今天啊。真是疯的好，疯的活该！
然后和两个跟班哈哈哈哈地取笑了一番，猛然收敛笑容，说，想得美！得罪我一气仙马元的人，唯有一死！
最为关键的那个节点找到了。
玉鼎真人略一沉吟，问：你是一气仙马元？主管罪人村的官员？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来此上任之后，是不是吃胖了？
然后看着马元大惊失色的表情，后退一步，松开两只恶犬，说，师侄们，上吧，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