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时日已渐渐到了六月末,正是夏日最热的时候。
苏家别苑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 四周风景如画, 亭台楼阁, 朱檐碧瓦,整个坐落在芙蕖湖上, 被那些芙蕖团团相拥。
苏慕晴这些日子除了陪苏夫人用用早膳, 便在无其他事情了,这约莫是她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更不用如履薄冰。
听说南阳城的疫病总算是得到了控制, 虽未彻底清除, 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再隔七八天,便是苏朝风的忌日。
今年苏慕晴是要同苏夫人一起回苏府的, 有了这个名头, 饶是裴德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听说小顺子回去被一顿打, 直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而裴清砚开始了频频外出,苏慕晴总是寻不到他, 让她担心了起来。
这一日, 苏慕晴刚刚沐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丫环抹了桂花头油, 为她细心的擦在发尾。时日越久, 这幅皮囊便生得越是好看, 就连丫环在一旁都要失神许久了。
想起了正事儿, 她连忙说道:“小姐,公子说得了闲,便带您去花灯会瞧瞧。”
一听这话,苏慕晴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不去不去,你早早帮我回绝了大兄。”
丫环有些犯难,帮苏慕晴抹发油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苏慕晴催促道:“快快去,免得到时候拒绝不了了!”
丫环欲言又止,正当此时,苏映晗从门外走入:“这些话我可都听见了。”
苏慕晴脖子僵硬的朝侧面转了过去,却没想到见着了苏映晗那笑眯眯的表情。
“这么怕我,嗯?”
苏慕晴讪笑了两声,被这笑容看得有些心里发憷:“怎么会呢?”
丫环只得把头压得更低了,她就是忘记告诉小姐了,公子让她递话的时候,正巧在外面站着。
不过苏映晗早早猜到了苏慕晴的态度,并未放在心上。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放心好了,这次的花灯会母亲也会参加,只是在包间看着,不会单独带你去逛的。”
听到苏映晗这么说,苏慕晴才松了一口气。
苏慕晴又想起了南阳城弥漫的疫病,忍不住问:“花灯会的人是不是很多,那疫病……?”
苏映晗知晓她担心什么:“疫病很快便会止息了。”
苏慕晴不由微怔:“止息?”
苏映晗露出一个笑容:“皇上最近寻到了一位奇士,听闻他进献了一副方子,这才止住了南阳城的疫病。慕儿,你知道裴兄最近去哪儿了吗?”
“我怎么知……”她话才刚说到一半,便诧异的朝苏映晗望去,“你说的奇士是兄长?”
苏映晗仔细打量着她的模样,她眼中的惊诧不似作假。
苏映晗觉得奇怪,分明她和上一世如此不同。可一想到那日苏慕晴没有把掐痕的事情说出,苏映晗心中的怀疑便就此打消。
罢了……
“他进献的方子如此管用,也不知拿了多少人的命来试。”
“不会的!”
苏映晗笑得甜蜜,眼中却含着恶意:“这还是我说轻了,这次疫病的病原根本无从查起,你什么都没怀疑过吗?”
裴清砚他想要的是权势,能一举压过裴德胜、将他拉下无尽渊薮的权势。不管是走仕途,还是被大儒们举荐,都不一定能立马得到重器。
反倒是借助这次疫病的东风,他便会扶摇直上,凭他的本事,想必很快便会成为皇上的心腹。
苏映晗的心脏都颤栗了起来,这样的人,还真是狠呐。
“我只是提醒你,别把他想得这么简单,他在你面前藏了獠牙,在旁人面前可不是如此。”
病弱只是假态,当他彻底暴露出本性的时候,只会更加可怕。
苏慕晴早知道了裴清砚心狠手辣,但绝不会故意散播疫病,否则他早就这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至于他是不是拿患者试药,这就不从得知了。
“这些都是你的猜想。”
苏映晗眼神微闪,最终只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对,事实究竟怎样,也唯有裴清砚自己知晓了。”
—
花灯会就在第二日,苏映晗为她送来了新衣。
醉烟纱的料子,外面一身淡紫罩衣,遮住了里面单薄的夏衣。腰被束起,显得犹如细柳那般。
十五岁的少女,身姿逐渐婀娜了起来,朦胧之间,仿佛还能看到胸前的弧度。
苏慕晴心不在焉的上了妆,想起苏映晗所言,始终十分在意。她给裴清砚留了一封信,让他若见着这封信,便来花灯会找她。
等做完这一切,苏慕晴才放宽了心,坐上了马车。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从远处也能见到那璀璨的灯火。越是靠近花灯会,这些灯火便越是集中。
苏慕晴忍不住探出头去,河面上的风吹拂而来,还能闻到湿润的空气。
有些花灯已经散落在河面上,仿佛是生在河面的朵朵莲花,那些花灯顺着河水而下,逐渐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见她喜欢
,苏夫人也并没管。
明明沉闷的日子,却因多了个苏慕晴而变得不一样。
马车在一处便停了下来,苏映晗早早的定好了酒楼的包间,这里比不得南阳城,但这座酒楼已经是附近能找出来最好的了。
苏慕晴和苏夫人刚下了马车,便看见远处的灯火阑珊处,有几人朝着他们而来。
在见到他们的脸时,苏慕晴不由睁大了眼。
“娘,公公……”
苏夫人的眼底刚有些笑意,一看到裴德胜和谢瑜君时,便又恢复了老持沉闷的模样。
看来那日小顺子回去以后,裴德胜就在苏家别苑留下了许多眼线,否则不可能她们刚出来逛花灯会,便偶遇了他们。
“裴公公。”
裴德胜用帕子捂着口鼻,用尖细的声音说:“哎,若非瑜君要来逛,这种人多的地方,还真不该来。”
苏夫人面容微冷:“在这里站着不好,不若上二楼一叙?”
“也好。”
裴德胜带着谢瑜君,末了深深看了苏慕晴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慕儿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他离去,只留下脸色泛白的苏慕晴。
娘看着消瘦了不少,她在苏家的这些日子,也不知娘过得如何。
裴德胜故意带着娘来,定是要用娘来威胁她的。
苏慕晴陷入了沉思,脸色越发难看。
苏夫人走到她身边:“大姑娘,去二楼坐坐吧。”
“裴公公一看便是有备而来,夫人为何一点儿也不慌?”
“慌有用么?该来的不也一样会来?”
苏慕晴的心忽然间安定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意。是了,她光顾着想着谢瑜君了,却忘了如今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裴德胜最要面子的。
光从这一点着手,她便有了大大的优势。
苏慕晴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很快便随苏夫人走到了二楼。
夜风习习,岸边柳丝如烟,被吹得轻轻摇曳起来。就连那岸边的柳树上也挂满了花灯,将漆黑的河面照得留下一河光亮。
从二楼望去,正是能看到这些。
裴德胜阴阳怪气的说:“上次派了人来接你,没想到你倒一句不认得他,便被苏家给打发出来了。”
苏慕晴悠悠叹息,睁着眼说瞎话:“公公,我在庄子上受了不少磋磨,又是被关起来,又是伤了头的,这一下子便忘记了许多事,自然不太记得。”
裴德胜眯起眼:“小顺子你都不记得?”
“他一会儿说公公待我好,一会儿又说公公许了庄子上的人将我锁起来,牛头不对马嘴,我自然……”话说到这里,苏慕晴又讪讪的看向裴德胜,“我说错了,公公的确待我好。”
裴德胜脸色微变,她这样说,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他待自己继女好,便是将她锁起来的好吗?
果真,苏慕晴的话一落下,苏家的人看他就变了个样子。
“听闻裴公公喜欢打人?慕儿,你可有……”
苏慕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公公自然是不打我的,只是喜欢看着我打别人。”
这话一出,苏夫人的脸色又是难看了下来。
“她才十五,明年才及笄,公公为何要如此教导慕儿?”
裴德胜不怒反笑:“看来慕儿真是伤了头,说话颠三倒四,瑜君,你可得好生管教啊。”
苏慕晴就是害怕他推谢瑜君出来,这段时间她在庄子上,娘一定寝食难安。
苏慕晴虽是苏家人,可到底是谢瑜君所出。
只要谢瑜君开口应下,便等同于说是苏慕晴方才的话不对。
众人将目光放到了谢瑜君身上,她的手心也出了汗,似乎对裴德胜尤为畏惧。
谢瑜君张了张嘴,刚想开口,便被苏夫人打断:“谢氏,你可得仔细着说话。”
“什么谢氏?她已经不再是你苏家的妾侍,而是杂家的夫人。”
“倒是我口误,不过裴夫人也是慕儿的亲娘,这种血脉相连,裴公公应当不会明白。”
裴德胜脸色铁青,最恨旁人拿此说事。
“你!”
谢瑜君又望向苏慕晴,见她满是担心,身体微颤的朝着裴德胜说:“公公说笑了,我哪里有本事管教?慕儿是苏家唯一的血脉,户籍亦是在苏家,理应由夫人来管教。”
裴德胜睁大了眼,根本没想到谢瑜君会这么说。
翅膀硬了的不止是苏慕晴一个,还有谢瑜君!
她分明性子柔弱,从不敢大声驳斥谁。可为了苏慕晴,她可以身体颤抖,故意放大了声音反驳着自己方才的话。
“倘若朝风还在,妾侍生的孩子,理应交给主母那边照料。”
苏夫人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裴公公,苏家比较特殊,我一生都无生育,慕儿早该寄养在我膝下。”
裴德胜死死的盯着谢瑜君,没想到自己输了她这一手棋。
七皇子已经开始选侧妃了,听闻七皇子也对她极感兴趣。此时是把苏慕晴送去的最好时机,该把她从苏家要回来的。
然而这两个女人竟联手给自己难看!
裴德胜脸色都沉了下来,正要发怒。
而此时从
外面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我来晚了。”
众人连连朝那边望去,裴清砚一身淡雅的儒衫,下摆绣着一朵朵盛开的青莲。他站在阑珊下,背景全是璀璨的灯火。
饶是裴德胜,也为他此刻的风姿而说不出话来,看了他许久。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调教了多年,裴清砚却做什么事情都不成,以前带着他去见太后娘娘,可谁知第一面就把太后娘娘给惹怒。
裴清砚木讷笨拙,总是惹人生气,还净给他添麻烦,真真是白费了这副好皮囊。
“清砚。”
裴清砚走进,嘴角勾起三分讥讽:“我道这是谁,原来是父亲啊。”
裴德胜气息不顺,越发觉得反了天,连裴清砚都敢给他脸色瞧了。
他正要发话,一旁的侍卫提着莲花灯从外面走进:“大人,已经买好了。”
裴德胜睁大了眼,这不是皇上身边的禁军侍卫凌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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