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过萤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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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裴淮仁对于齐容儿那日所说的话非常在意，但也是在确认霍成殇的完好之后才决定去找人了解清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有知，还是真的很忙，数次找人都扑了空，久而久之也就作罢了。chuoyuexs
连着下了二十多天的雨水，哪怕是身处春季的草原都不免变得凉爽，仿佛是冬季还想要在贴近春分时刻，才过去没多久的冷空气再次席卷而来与空气中的微风在几天之内彻底融合，风中带着冷刀子，让人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细看看有时候风刮得猛些其中还能看见飘散其中的零零雪花，那是来自草原最北边的一座巨大的雪山，常年布满积雪，在那里生活的人常年身着厚衣，在城镇周围建立了高耸入云的撑墙只为躲避风雪的侵蚀。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都知道，那座雪山上供养着神灵，属于草原第二神秘不可侵犯的地方。
在经历了将近二十多天的发热后，霍成殇于一个晴空万里的清晨彻底恢复，比起他自己，裴淮仁比他还要高兴。
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因为最近喜怒无常的天气，加上这还有个刚恢复的病人，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因为顽劣的孩子而患上重病，正在准备适合当下的衣服。
霍成殇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时不时的喝上一口，一副岁月静好的情景。
上好家具，镂空雕花的柜子上摆放了一个精致的深蓝色香炉，这是皇宫近日得到的好玩意，就是香炉本身散发着淡淡幽香，配上里面正在燃烧的沉香，据说对人的身体有着很好的疗效。淡淡烟雾环绕殿中，喝着茶水的身影笼罩在暧昧迷离的烟尘中显得格外的不甚清晰。
就在放下手边的东西，裴淮仁转过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下意识的向前一步，张口唤道：“成殇，你还在吗？”
这声音多出了不安，就像身处烟尘中的身影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在原地，无端的叫人害怕了起来。
意识到的时候裴淮仁抬手放在了胸膛上，那里充斥着不安，一种她从未出现过的情绪，虽然她是个人，知道在人身上有着喜怒哀乐悲恐惊这基本的情绪，但在她身上所谓情绪浮动并不是很大。
这让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一个不正常的人，现在一股莫名从未体现过的情绪环绕在他的胸口上。
同为生活在皇宫当中的其他人，虽然在皇宫严厉的规矩之下活得谨小慎微，但在一些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会流露出特有的，灵动的表情，让人知道并非是活在囚笼之中的金丝雀。
这种不安，甚至于恐惧，哪怕只是一丝也是真实存在的，这让裴淮仁知道自己是个正常的人，她的情绪因他而生。
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更何谈是神经敏锐的霍成殇了。
“淮仁，我一直都在哦，”霍成殇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起身走到裴淮仁的身前双手自然而然地握上裴淮仁的双手，“我感觉到了你的不安，发生了什么？”
裴淮仁回握住能够感受到因为久握茶杯而发热的指尖，她用力往前一拉，霍成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在了裴淮仁的怀里，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力道大到恨不得融进血肉当中，因为连着吃了好久的药的关系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闻起来很舒服。
只有在这种时候裴淮仁才能感受到怀里人是真的在活着，是属于她，是能够被她所触碰的。
裴淮仁松开了他，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被烟尘迷了眼睛而已。”
霍成殇知道这只是在回答他，而非是问题的真正答案，但既然裴淮仁不想要告诉他，霍成殇自己也不会选择开口，因为要留给对方一个充足的空间，直到对方愿意亲自说出口为止，若是在其他人面前他只会转身就走，但若是裴淮仁，他愿意等。
对方提到烟尘，霍成殇抬眼看着正在缓缓冒出的白烟，走上前打开香炉的盖子，吹灭了里面正在燃烧的沉香，再选择将盖子盖到香炉上，又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吹动的风让殿舍里的烟尘逐渐散去。
裴淮仁感受到殿舍里吹进的冷风，连忙关上了窗户。
又从叠好的衣服里拿出一件斗篷披在霍成殇的身上，帮人系好带子，又抬手摸了摸霍成殇的额头，感受到掌心下的温度并无不对，这才放下手。
有多么担忧，就有多生气：“你在想些什么，若是再次发热该怎么办，你确定到时候你的身体能够承受的住吗？”
面对裴淮仁的说教，霍成殇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直到人说完，才拉上那人垂在身侧的手，放到连接上蹭了蹭。
“我这不是没事吗，又不是一点风逗吹不了，况且是淮仁提到烟尘太浓都看不清楚我了，所以就打开窗子让烟尘散去一些，这样你就能看到我了。”
特意软下来的语气，还有亲近的举止，都让裴淮仁散去了一肚子没法发的怒火，面对特意讨好的霍成殇，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放在了霍成殇的脑袋上，揉乱了原本平顺的头发。
颇有些无奈的裴淮仁，垂下手勾了勾霍成殇高挺的鼻梁：“该拿你怎么办，就会油嘴滑舌。”
霍成殇笑了，这时候他倒像是得到了好吃的糖果而卖乖的孩子：“谁让我面前的是淮仁呢，若是其他人哪里有接触我的机会，哦对了，要不要出去？”
裴淮仁问道：“出去，出去做什么？”
“我听宫里的人说在草原上有好多萤火虫，特别是雨后还会有彩虹高高挂在天上，你想想在月夜荧光中，飞舞在林稍间的萤火虫就像盈盈之火，虽然跟天上的月亮比起来是皓月与萤火不堪一击，但萤火的光辉不正是平凡的我们因为努力会发出的光辉，相信有朝一日也能变为天上皓月，想想那该是多美啊。”
霍成殇向裴淮仁诉说着，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双眼正随着他的话语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与其是被话语中的盛景吸引，不如说是被霍成殇的双眼给吸引，那双眼睛比起皓月更加迷人。
那番盛景裴淮仁是见过的，那时候她还很小为了报仇而苦练刀法，所以并不是很在意，只要生活在草原想见就能去见，只是需要考虑好时间罢了。
说实话，裴淮仁并不是很想霍成殇去看，正是因为这人的身体，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霍成殇：“不行，我不允许你去看。就凭借你刚好的身体哪怕现在雨停了，外面也还有冷风，谁也保证不了你出去会不会二次染寒，不管你说什么这件事都不可能。”
纵然是有些失望，但知道对方是为了他自己好，霍成殇也只好放弃了想要出去的打算，只是难免性质不是很好，在裴淮仁离开后恹恹不乐地坐在矮桌旁，翻阅着书。
没过多久，木瓷打开了殿舍的门，带着几个生人走进殿舍内。
霍成殇见状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书，下了地出声问道：“木瓷他们是谁？”
木瓷回道：“公子，他们是专门过来给您和公主缝制婚服的，每当皇后要举行盛大的宴席，亦或是活动时都是这几位大人负责缝制王室成员的服饰，可以说是在整个皇宫当中手艺非常好的。”
霍成殇一边听木瓷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来的一行人，闻言点点头：“淮仁出去了，现在殿里只有我一个人。”
木瓷道：“放心公子，可汗早已料到这个情况了，特别在公主出发去军营的时候叫人去量了尺寸。”
都到了这里，霍成殇自然也不再说些什么，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任由人用软尺量着身上的尺寸。
整个过程并没有占用很久时间，在记好最后一个数后，其中一人向霍成殇询问道：“公子有想过在婚服上缝制什么特色吗？”
霍成殇有些意外：“特色？”
那人解释道：“在西洲成婚都会在绘制婚服时询问成婚的双方喜爱什么，在不影响婚服图案下会进行简单的绘制，亦或是做出相应的饰品，因为是要相守一生所以就会想要难忘点，当然事先问过公主殿下，殿下说我们听您的。”
这个裴淮仁当真是，面对这块烫手的芋头霍成殇无奈的双手接下，细细的想过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你们知道一种紫色的小花吗？”
霍成殇对几人进行了一番描写之后，那些人很快就确定了花卉物种，收拾东西最后再说了些婚服的相关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殿舍。
送完人回来的木瓷看向霍成殇：“公子不是很开心啊？”
霍成殇一直都知道木瓷的敏锐，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给了对方，不料却是得到嘴角上扬的木瓷。
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霍成殇后转身离开了殿舍，反倒是让霍成殇挺疑惑的。
夜半将至，或许是军营出了事，也有可能是齐戎将裴淮仁叫走了，从早晨到现在人就一直未曾回来过。
早早梳洗好的裴淮仁正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久久不曾闭上双眼。
没有熟悉的气息在身边，他根本就睡不着，坐起身正想要倒杯水的他听到了敲窗户的声音。
那一刻霍成殇想了很多很多，最终想到了一种不可能的事情，怀着忐忑的心情他下地，打开了窗户。
一只萤火虫从眼前飞过，取而代之的是数不胜数的萤火虫飞舞在院中，萤火不断，宛如天上的繁星，指引迷途的生魂，不够耀眼但足够明亮，而皓月挂在高空，恰好撒下一抹月光，为萤火披挂上一层白色纱衣。
恍惚间，他看到一天都不曾出现的裴淮仁站在院子里，冲着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