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程灵然听到“历亭县主”四个字,头脑嗡的一声好似五雷轰顶般,使得她浑身松软,向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空弦在旁细心扶着,她恐怕会摔倒在地。mbaiwenzai
历亭县主,是她四姊的封号。
杨蓁一回到家里就走至卢嘉卉床边,感动的泪水填满了整个眼睛,一直打量这女儿的情况,说了很多感谢程灵然的话。杨蓁不知道历亭县主是谁,对于这个封号她无任何印象,一听到“县主”二字,她下意识看向程灵然。
她眼珠转了转,柔声问:“嘉卉,你是在说那位穿青绿色襦裙的小娘子吗?”
程灵然今日便是穿了件青绿色的齐胸襦裙,裙摆上还绣了些草纹,妆容极为淡雅,看着非常清新雅致。
卢嘉卉由杨蓁在旁扶着腰,慢慢坐起身,目光始终不离程灵然。
她紧紧盯着程灵然,终于从程灵然那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里,察觉到了异样:“你你不是历亭县主。”
程灵然嘴唇虚张,她很想说出一两句话来回应卢嘉卉,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的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空弦替程灵然说道:“我家县主是夏津县主,历亭县主是她胞姊。”
至于后面的,空弦说不出口。
卢嘉卉那虚弱无力的手,忽然抓紧着床上的被褥,她急切地问程灵然:“夏津县主,请问您知道历亭县主她现在如何了吗?”
空弦在这期间,频频给卢嘉卉使眼色,奈何卢嘉卉一个也没注意到。
程灵然那藏在眼底的泪珠,不知怎么就滑落了,如珍珠般璀璨明亮,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哽咽道:“我四姊她她已不在人世了。”
卢嘉卉瞳孔猛然睁大,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难道他们真的要杀害历亭县主?”
卢嘉卉由于病弱,她的声音非常小,不仔细听的话,是根本听不清她所说的话。但此刻的氛围实在是安静,尤其是在卢嘉卉说出这句话后,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她的话吸引了,皆屏息凝神看向她。
“嘉卉,你在说什么啊?”杨蓁不敢置信,“当年阿娘收留的人,竟是刺客,还刺杀夏津县主的阿姊?”
她感觉到头晕眼花,今日若非程灵然,她的女儿又怎能睁开眼,并且开口说话?
卢嘉卉抿着唇,无奈地说:“女儿也不确定,所以不打算说这些事,准备将它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说出。可是今日,女儿看到了和历亭县主极为相像的夏津县主,慢慢地想起了当年的事。”
程灵然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一时间连仪态也不顾了,“你说什么?卢娘子,你能再说一遍吗?”
“县主,当年我们家里来了一伙儿,其中有两人不是中原人的打扮,所以令我印象特别深刻。”卢嘉卉见程灵然这般着急,她脑海里那沉睡三年的记忆,逐渐被唤醒,接着说道:“他们说是家里糟了难,前来我们家里避一避。阿娘心善,见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坏人,就同意他们留宿。”
“可忽有一夜,我半夜咳得睡不着觉,就走出来看看,听到他们几人说话,好像说听了谁的命令,要去刺杀一个叫历亭县主的人。”卢嘉卉深吸一口气,“我当时吓得浑身颤抖,便回房睡觉了,第二日给他们送餐时,好巧不巧,我无意间看到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和县主长得很像。”
程灵然听到这,再也站不稳了,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却倒在一个人的怀抱。
那双手臂结实有力,任她如何倒,那双手臂也不会松开。
程灵然回过头,看见一双炽热的眼。
那人是谢敛。
他解释道:“臣担心县主安危,特求太后殿下派臣护卫县主。”
她有满腹的话语不止如何倾诉,双目一闭,两行清泪滑落至地上。
“卢娘子,你还记得那日几人的长相吗?”在赶来时,谢敛听了一耳朵,知道卢嘉卉的姓氏,便尊称她为“卢娘子”。
卢嘉卉想了想,说道:“我只记得那两个胡人的长相,一个有着金发蓝眼,一个长了络腮胡子。”
对上了。
当年行刺的人,便有两位胡人,一个金发蓝眼,一个卷发络腮胡子。
程灵然离开谢敛的怀抱,再次走向卢嘉卉。
“请问卢娘子后来和他们接触过吗?”程灵然问道。
卢嘉卉摇头。
“这三年我都没有见过他们。”卢嘉卉如实说道。
听到这样重大的事,杨蓁脑海里也飞闪过好多画面,为了报答程灵然的恩,她将当年之事再次细细想了一遍。
她终于想起关键之处,“那日我给他们送吃食,听到他们说起一个地方,等做完什么事就带着银钱回那里。”
那件事,估计就是刺杀历亭县主之事了。
程灵然不明白,她始终都想不明白。
她的四姊温柔又大方,除了身子骨弱些,几乎没有一个缺点,怎么就被刺杀了呢?
“阿婶,您还能想起是何处吗?”程灵然嘴唇发抖,一字一句道。
杨蓁很想说出完整的地名,可她绞尽脑汁想啊想,脑中却未能浮现那个地名出来,她难免叹口气,语气也有些失落,道:“似乎有个武字,但我也记不清是哪个县了。”
谢敛三年来一直在寻找线索,虽然说消息越来越明朗,将刺客的足迹都寻了遍,线索却断在他们刺杀之前经过了何处。没想到,那几人竟在万福寺的山下落过脚。
万福寺是杜太后常来的佛寺,魏王当年的人也搜过万福寺一带,却没有搜过万福寺山下的几个小村庄。因为近二三十年来,这里的治安非常严,若无意外,根本不会有歹人入境。
昨日的刺客刺杀的情景历历在目,谢敛很想把这群人跟当年之人联系到一块儿去,可压根就没在刺客身上发现任何印记。夜里那与他眉眼相似的男子,负雪也未能在男子身上找到印记。
他心里怀疑,万福寺附近定有刺客们的窝,至于那印记,也不一定是每个刺客都有的。同时,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刺客们才能潜入山间埋伏,刺杀杜太后。
不过有线索终归是好的,谢敛真挚道谢,“多谢阿婶相告。”
杨蓁以为谢敛是负责调查此事的,心里没多想,走至一旁忙活去了,准备好好招待他们。
卢嘉卉看得出来,谢敛和程灵然是一对眷侣,否则谢敛不会那么关心与程灵然有关的事。
谢敛向程灵然保证,“县主放心,臣一定会将刺客捉拿归案。”
程灵然没有回应他,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将此事告诉魏王。
她满脑子都是她与四姊相处的画面,想得神情恍惚,回到万福寺后,杜太后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骇了一跳。
杜太后将程灵然抱在怀里,和蔼问:“六娘这是怎么了?”
四姊的事,当年已经让大母伤怀过了。大母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这样的伤心,程灵然吸吸鼻子,强装镇定道:“大母,孙女无事的,只是想到杨阿婶如此关心她的女儿,心里被感动到了。”
杜太后以为程灵然遇到什么挫折了呢,正想好好开解她,没想到竟听到杨蓁的事。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杜太后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看开了。
她曾妄想做拥有无边权力之人,干过许多心狠手辣之事,伤害过自己最在乎之人。可最后呢,她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让自己后半生陷入无穷无尽的悔恨中。
檀娘早就把在杨蓁家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她听后情绪无多大变化,只是轻叹一声。
“她们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自是舐犊情深。”杜太后神情淡然,“做爷娘的,有了儿女以后,儿女就是他们的全部。”
程灵然没说话,她将头埋得更深,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回到王府后,程灵然也将那件事告诉了魏王与魏王妃等人。
程俏是个整日见不到人的,众人见怪不怪。
大兄程攸听罢握紧了拳,“可恨不能找到那人,否则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二兄程值本就话少,但今日的话出奇地多,带着怒气分析道:“四娘温柔良善,从未得罪他人,她极有可能是做了别人宣泄的靶子。”说着说着,走向魏王,道:“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压根不是四娘,而是我们魏王府。换句话说吧,他的目标是阿耶。”
魏王一脸震惊,他只是个闲散亲王,连实权都没有,平日的职务都是圣人派给他的,若无要事,他都是在王府里待着,能得罪到谁?
这话魏王妃替他说了,“不可能吧,你阿耶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还能是谁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生母高夫人附和道:“是不是说错了?”
黄夫人和程含然疑惑地看向程植,尤慕和沈柚也听得一懂半懂,沈柚轻轻拉扯他的衣袖,纳罕道:“二郎,你是什么意思?”
程值一一看向那几张疑惑面庞,解释道:“儿也是猜测。阿耶是亲王,即便心思不在皇位之上,也会有人想算计阿耶。不过,那人当然不是伯父,恐怕那人是”
他的尾音拉得极长,最后化为简短的两个字:“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