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设计筹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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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她是尽可能的低调,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mqiweishuwu
而之后则以张扬为理念,以夸张为目标,以大张旗鼓为宗旨。
五百暗卫转明,锦衣华服充做仪仗队。所到之处,张灯结彩,夹道跪迎。知府布菜,布政使倒酒,巡抚陪坐。
其行事作风一言以蔽之,招摇过市,横行无忌!
以至于传入京城,本就对她颇有微词的言官清流,又开始对她新一轮的口诛笔伐。
是日天晴,京杭运河水波不兴,一艘能容纳千人的帆船静行其中。
李令仪锦衣靓妆,站在顶风的甲板上,大氅下摆飘动,步摇耳坠摇晃。
茶茶站在一旁陪侍。
身着飞鱼服的高翊从船舱中出来,看到甲板上的两人微微一愣,难得见她穿女装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垂眸轻咳一声,走过去施一礼道:“殿下!”
李令仪回头,“有事啊?”
见他迟迟不应声,茶茶自觉道:“公主该渴了,奴婢去倒茶。”
路过高翊时微微颔首,继而走向舱房。
“怎么了?京城又有人骂我了?”
“我给你说以后这种消息不必告诉我,别说他们在背后骂我,就是当着我的面骂我也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笑呵呵的逐句喝彩!”
这像是她干的事,高翊微微一笑,“殿下雅量!但臣想说的不是这事儿。”
说完又近前一步,凑近她低声说了几句后,退后一步问:“殿下可曾听过这个人?”
那天高翊只顾着救李令仪,忘了被他卸了四肢丢在麦田的黑衣人。本以为他已经冻死了,没想到被后来赶到的何千户发现拎了回去。
其实,那天行刺的黑衣人有两波,一波拖住了暗卫,另一波埋伏在树林中袭击李令仪一行人。
这也就是为何暗卫迟迟不到的原因。
这一场激战中,被丢在麦田的黑衣人是唯一活口。
熬了几天的刑讯,今日他终于抗不住供出一个人来。
据说此人是京城口音,且由他的举止言谈推断,他家主人身份既贵且富。
此人于不久前突然找到黑衣人的老大,并要他们帮忙杀一个人,一开口就是每人一千两银票。而且人数不限,多多益善。
这么肥的主顾极少见,所以他们大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才知道要杀的人竟然是个公主。
但那时已经上了贼船,再想反悔除非把命留下。
因为这个黑衣人与他们老大关系近,所以曾顺耳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高翊最后问的就是她有没有听过这个人。
“他们私下都叫他刘管家。”
李令仪眉头轻蹙,嘴里跟着念叨了两遍“刘章”,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不曾听过!想来不是真名。”
高翊也便是赞同。暗地里做这种阴私之事,怎么会用真名?
其实后来李令仪用过系统查凶手,或许是她那天问候它被它听懂了,没有问出结果。
无法,不能作弊只好凭能力去查了!
越往南走景色与之前大为不同,温度也跟着有所回升。
落日余晖将河水染红,偶有几只飞鸟贴水而飞。运河两岸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丛,跟随风向摇摆。
李令仪一边欣赏这落日晚景,一边对旁边的高翊说:“仅凭这只言片语很难锁定此人的身份,不若从时间下手。”
“怎么说?”
“他有没有说过他们大哥第一次接触刘管家是什么时候?”
高翊答:“大约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我们在河南……”李令仪抬头,“那就查我们在河南得罪了谁,再查他们的府里的管家去向。”
“……”高翊仰头,盯了着晚霞心里想问:“殿下你知道自己得罪多少人了吗?不说其他的,就单说那份奏折扫射范围多广,心里没数吗……”
然而那份奏折他心里也是认同的,到底没开口,只说:“是一条思路!”
“我们走到哪儿了?”
自从他们从河南上了船,一路上走走停停已经行了半月。早已过了通济渠转到了山阳渎,再往前行不久就是扬州府。
“下一个渡口是瓜洲渡,扬州繁华,停不停船?”
繁华之地最是有钱,正是募捐的好地方。
可李令仪却不答反问:“江苏巡抚是谁来着?”
“田建德,殿下应该记得吧?”
见她拧眉,似乎有些不大记得,便提醒道:“正阳门!”
“哦对了!”
听到正阳门的提示,李令仪恍然大悟,“他跟我十三哥关系还不错!”
与此同时,与她九哥的关系可就恶劣了。
“那扬州府就不停了!我们停到苏州去!”
难得有李令仪认识的官,自然得去拜会拜会。
又是一日黄昏,帆船缓缓靠岸。
苏州府日落西山,码头上霓虹卧波,一艘艘画舫花灯璀璨,满船红袖招。往来公子皆绮绣朱缨,衣着华美。
公子红妆,繁华无边。
李令仪忽然想到了城墙根底下那一溜窝棚,和窝棚中被饥饿吞噬而变得麻木的脸。
李令仪回神低头苦笑,自己真够扫兴的。别人的苦难,又不是他们造成,该买单的是那些黑心脏肺的官!
李令仪甫一上岸,顿时礼炮齐鸣,彩旗煌煌。
苏州府的各级官员已经在码头恭候多时,等她下了船忙行跪拜礼,齐声道:“臣等参见公主殿下!”
李令仪叫免礼之后,一人上前道:“殿下一路劳乏,臣等备了薄宴,请殿下用一些再休息。”
李令仪看向他,觉得脸熟至极,心里还在猜测他的身份,身旁的高翊便凑近低声提示:“田建德。”
李令仪立即笑的春风满面,道:“田抚台辛苦!”
又点头扫向众人,“诸位辛苦!诸位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一时寒暄完毕,田建德引着李令仪一行人往入了席。
珍馐美馔摆了一桌子,一旁还有美娇娘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唱评弹。
琵琶声如碎玉投珠,倾泻而下。
酒席上李令仪笑容满面,随和至极,敬酒者不论官大官小,那是来者不拒。
茶茶、惠明等连连相劝,她却依旧我行我素。
裴鸿羽甚至试图阻止别人敬酒,但被李令仪拦了回去。
只有高翊在席上安坐,神色晦暗,一言不发。
惠明忍不住过去哀求道:“高大人,您好歹劝一劝啊,公主的酒量您不是不知道……”
谁知高翊淡淡道:“没事。”
没事?!
没事个鬼!
茶茶狠狠剜了一眼高翊。
酒过三巡,李令仪将手中酒杯一推,突然泪洒当场。
听到哭声,原本觥筹交错喧哗热闹的气氛突然为之一滞。众官员起初一脸疑惑,不知是谁竟敢在公主殿下的洗尘宴上发出此等悲泣之声。待看清竟然是公主殿下本人时,吓得众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副皮囊竟然安放了。
手足无措之际,纷纷看向他们的老大,时任江苏巡抚的田建德。
这一边,茶茶与惠明对视,都从对方瞳孔中看到了震惊,而裴鸿羽盯着李令仪,直接愣在了原地。
高翊又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他既没有震惊,也没有疑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的喝着酒吃着菜。
撑不住的田建德,硬着头皮问道:“殿下……何故发悲?”
奶奶个腿儿!演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搭茬了。
感动之下表演的更加卖力了。只见她一边扯着帕子擦那少的可怜的泪,一边用哭腔道:“田大人,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地方官这么和颜悦色的给我办洗尘宴我……我……”
李令仪哽咽了片刻,又继续道:“因为我以女子身份做了钦差,朝廷上百官攻讦,在地方也遭人忌恨。前不久刺杀案,你们都听说了吧……”
“有些人甚至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给我脸色看!想我也是堂堂一国公主,所做之事自认为也是顺天应民的大好事,怎么就不相容呢?”
“直到今日,见了诸君……多谢诸君肯以此等态度对我!即便是表面功夫,也比那些这个人强上何止百倍千倍!”
田建德和声道:“殿下谬赞,微臣何敢当?诚如殿下所言,您以往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是为了百姓为了皇上!您称得上一句巾帼英雄!”
李令仪放下手帕,道:“田大人何尝不是谬赞?身为深受万民供养的皇室,不论性别为何,我想都应该为民谋福祉,哪怕能力有限,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是好的……”
高翊眼皮微掀,心想这也是假中有真了。
一听这话一众官员纷纷出席,躬身施礼,齐声道:“殿下为民之心,天日可表!”
见此情景,李令仪呆愣一会儿,也不叫免礼,捂着帕子又哭了起来。
田建德少不得再次上前询问劝解。
李令仪哭道:“众位大人,我难啊……”
一听这话,高翊垂首暗笑,终于要到正题了。
“殿下有何烦难不妨说出来。”
李令仪泪眼婆娑的看向田建德,“说出来,田大人能帮忙吗?”
“果真能帮得上,臣自当全力以赴!”
从正阳门硬刚皇子便可看出田建德为人刚直,哪懂得什么弯弯绕。又兼李令仪在山西河南行事有些对他的胃口,便对她存了几分善意。听她如是说,自然满口答应。
李令仪一听,再没了顾及,直接说了此行南下筹措赈济粮的事。
又抽抽搭搭的将在河南所见所闻,极其夸张的描述了一遍。
李令仪语言能力素来强硬,用极其富有感染力的语言一番描述,说的众人无不感叹百姓之路,更有甚者直接落了泪。
最后李令仪道:“素来听闻江浙繁华,从码头一景便可知一二。如果诸位大人肯将江苏义仓存粮拨来一二,我与灾区难民感念诸位大人!日后诸位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自当竭尽全力!”
说着站起来施揖礼。
众人吓一跳,嘴里连连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