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歧路亡羊
柴扉小院,破屋瓦房,堂屋正门被一群人堵的水泄不通。mshangyuewu
人群中心,李令仪与茶茶背靠背侧立,成戒备状态。
与茶茶相比,李令仪的姿势就显得松散许多,威胁程度自然大打折扣。
“公主,好像高大人给咱们的竹哨啊!”
浑然不知的茶茶眼神如鹰隼般死死盯着人群,用腹语含糊不清的道。
李令仪仔细看了两眼,什么叫像啊那就是!
抚上胸口验证,原本挂在脖颈处的竹哨果然不见了。
忽然就懂了方婶进门时那个闪躲的眼神。
又往腰间摸了摸,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和香囊也不见了。
心里哀嚎,还是大意了,竟然被方婶朴实的外表给骗了!
茶茶听到动静回头看,立即就明白了状况,又用腹语小声骂道:“真不愧是做贼的!”
李令仪颓然放下腰间到处翻找的手,赞扬他们专业。
“要不他们能吃这碗饭呢!”
说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大有一种面对凶险,从容不迫的豪气。
“少交头接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久站脱力。李令仪想重新入座,被人呵止:“老实点儿!”
无奈道:“你们不都知道了?”
“先绑起来再说!”
蓝袍老大一声令下,一旁的小兄弟立即行动。
茶茶想反抗,被李令仪拦住。
其实以茶茶的武力值从他们手里脱身,完全是小菜一碟。可是如果再加上李令仪,估计一步都走不动!眼下,还是先看看情况为妙。
李令仪假装捋头发,不动声色的将头上一根发簪摘下拢入袖中。
随后,任由他们用粗麻绳将两人手腕缚住,背对背绑在两张木椅上。
“给我老实点儿!”
小喽啰骂骂咧咧的退下。
“说吧,到底什么人?潜进我周家埠是想做什么?”
五步之外,蓝袍老大笔直端坐在长凳上。
观他的坐姿极像行伍之人。
李令仪微微一笑,“昨晚我们就已经说过了,方婶是知道的。”
他又拿出那枚竹哨,李令仪先一步开口:“竹哨而已,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请你把它还给我!”
“是吗?”
蓝袍老大握着李令仪那块玉佩神色肃然。
“这应该不是普通人家会用的吧?说,这玉佩哪来的?”
那块玉佩通身翠绿,佩身镂雕牡丹龙纹。触之温润,观之秀美。
这还是宫门临别,靖王送给她的保命符。
皇家之物,自然不俗。
“我哥给我的!”
李令仪实话实说。
很显然那蓝袍老大并不相信,一拍桌子,站起来恶狠狠的道:“再胡说八道,我先卸了你一条胳膊!”
李令仪眼波在蓝袍老大与他手中的玉佩之间流转,忽然觉得或许他认识这块玉佩,也或许他认识玉佩的主人。于是试探道:“其实玉佩是我家公子的……”
李令仪仔细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蓝袍老大心神一凛,略显激动道:“什么公子?仔细说!”
李令仪冷笑一声:“我们家身份贵重,阿猫阿狗也配听他的名讳?”
一旁早就不耐烦的刀疤脸听到这话,脾气终于按捺不住了。
“狂妄至极!看老子拧断不你一条胳膊?”
说着就要动手,被蓝袍老大死死拦住。
“想知道我家公子的名讳?”李令仪神色冷而傲慢,“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贵不可言!”
“还有,我好心提醒诸位,趁着现在你们还有命在,好吃好喝该享受享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什么意思?”
蓝袍老大心里仔细咂摸“贵不可言”这四个字。
李令仪再次好心提醒他们一点:“如果没猜错,前几日你们曾经与人交过手吧?你们以为我昨晚潜进周家埠做什么的?”
“实话说了也无妨,我们家公子派我俩来做先锋,目的就是剿灭了你们这群打家劫舍的土匪!”
刀疤脸气红了眼,冲上来大叫一声:“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你敢动手吗?!”
刀疤脸在距离她一步时被迫停了下来。
李令仪微微一笑,“原本这抢掠的罪名只是你们几个人的,你现在杀了我,我保证我们家公子必定率军将周家埠上下,不论老幼一律剿杀干净!”视线落到蓝袍老大身上,语气森然:“你们信吗?”
蓝袍老大拽住刀疤脸衣领处的手走紧了几分,后退两步,一把将刀疤脸甩在堂屋门外。回头吩咐道:“都退下!”
“……那,这怎么办?”方婶的男人看一眼李令仪二人,又看向蓝袍老大。
“先把她们先关进西侧屋!”
小喽啰应了一声,将她们提到西侧屋门口,一把推了进去。李令仪回头时门被关上,遮住了一室光亮。
“公主,刚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
“嘘!”
想着方才她的那些话,茶茶一头雾水正要问个清楚,话未讲完就被打断。
外面有人讲话!
李令仪凝神仔细听。
“……什么人?我们该怎么对待她们?一日三餐送不送?”
是方婶的男人。
“送!尽量满足她们的需求。”蓝袍老大忧心忡忡的道:“老方……”
“金大哥,我们都是一起落草这么久的兄弟了有什么话是你不好讲的?”
“是啊!”
“对!”
另有两个人附和。
李令仪从袖口中掏出簪子,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另一边用尖锐的一头不停的划拉绳子。
庄户人家,房屋大多不隔音。仅一墙之隔的堂屋内,几人对坐,相谈甚欢。
“你们也知道,我是行伍出身。那一年扬州大灾,我奉命从北京押送粮草至扬州。中途出了点岔子,行至山阳渎时被水匪劫了一千多石粮食……”
“没法子,回京领罪。丢失粮草,本该是人头落地的大罪!赶上总领刑部的靖王爷亲审,得知来龙去脉后说罪不至死,便把我削去军籍,判了个无罪释放。”
“要不是靖王,我不可能活到现在……”
“可是大哥……这跟那俩姑娘有什么关系?”
“这块玉佩”停顿了片刻,应当是给他们展示玉佩。
“我出京时曾往靖王府谢恩,在大门口遇到他。当时,他就带着这块玉佩!”
“这也有可能只是长得一模一样吧?”
“没可能!”蓝袍老大斩钉截铁。
的确没可能。那块玉佩,是皇室御用匠人收工雕琢的。即便是让同一匠人雕刻,他也雕不出来一模一样的。
就像不可能有一片纹路完全一致的树叶一样。
“还记得前几日雨夜,我们探窝子回来官道上遇到的那个人吗?”
“不就是上次树林里跟我们动手的那个锦衣卫吗?”
“对,他是锦衣卫!”蓝袍老大咬字重音在锦衣卫这三个字上。
“你们想一想,这世上能出动锦衣卫护送的人是什么身份?”
“金大哥怀疑那锦衣卫护送的、还有即便那俩姑娘口中的公子都是靖王殿下?!”
老方声线微颤,很是激动。
“结合前事,以及现在所知的口供证物,几乎可以断定是殿下驾临了!”
堂屋之内,李令仪慢慢划拉着麻绳,唇角不停的上扬。那人果然认识她十三哥!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待到午时饭后不久,李令仪再次见到了蓝袍老大。
他又派人去查探了一番,种种迹象表明,靖王殿下好像真的来了他的地界上。
“你们家公子……”他沉吟片刻,问道:“你们公子来这里是做什么?”
“当然是做钦差……”话至此处,李令仪佯装口误,急忙道:“当然是亲……亲自出来玩的啊!顺便体验一下民间生活……”
“姑娘大可以说实话。我已然知晓你们家公子的来历了!”
李令仪笑问:“那你倒是说说看?”
“靖王殿下!”蓝袍老大盯着李令仪,似乎想在她脸上寻找证据。
“你家公子是靖王殿下对吗?”
李令仪先是装作慌乱,经过一番挣扎一脸被识破后认命的表情。
这么有层次的表演,李令仪深深为自己感到自豪。
“也没什么还说的。既然你都知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再次提醒你一句,想想你身后的百姓!”
“我……我能见一见靖王殿下吗?”
听了这话,李令仪双眸似乎淬了冰。
“一个土匪,想见殿下?你安的什么心?”
“不不不……我、我们……”惊慌过后,他长叹道:“要不是被官府逼急了,谁喜欢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
李令仪看向他,正色道:“黄河水患,朝廷拨了两次赈灾款!一次是由朝廷出面,由户部直接拨款。另一次,是万寿节文武百官送呈御前的诞辰礼物。陛下仁厚,想到百姓们正在经历水深火热,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直接将所得礼物尽数捐往灾区。”
“造成如今的局面,朝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官员贪腐,欺上瞒下,是朝廷对不住你们!遭受不公,身处黑暗荆棘,你们不去鸣冤诉苦,不去斩杀荆棘!反而去做别人别人脚下的荆棘,致使无辜之人遭受黑暗!那么我请问,那些恪守律法的富户,又做错了什么?”
大道多以歧路亡羊。
这世上大道宽阔,却路遥多岔。心急无望之人,往往会误入歧途。
须知歧途路近,也崎岖难行,误入沼泽泥潭,更加生还无望!
“……我们并不伤人。”
“不伤人?”李令仪被气笑了,“好一个不伤人!那被抢的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没伤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睡觉了,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