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计得逞
黎明时分,东方初泛鱼肚白。mwangzaishuwu以青石板铺就的官道,宽数十丈,夹道所植槐杨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树枝丫杈间残存的几片黄叶,在古道西风中瑟瑟发抖。
官道蜿蜒回转之处,先闻几声哒哒的马蹄声,随后两位身骑骏马的锦衣公子带领威仪兵士,簇拥着一辆朱轮华盖马车迤逦而来。
李令仪华服靓妆,于车内倚着惠明昏昏欲睡。
一个时辰前,千户来报,公主鸾仪凤驾已经临近太原。睡得正沉的李令仪被茶茶等人从床上薅了起来,五人冒着夜色与之汇合。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天光大亮,太原城宜春门角楼已经清晰可见了。
李令仪车驾会从宜春门入太原,故此城内从宜春门到东塘街的乔府,关防挡围事事具以置办妥当。得了宪谕的太原百姓五更起床,沿路设置香案,焚香插花。
因皇城迢迢,少见天颜,太原城内贩夫走卒、平头百姓将整条街衢围了个水泄不通。
街道两旁人头攒动,噼里啪啦的鞭炮白烟未散,公主仪仗便由锦衣卫开道,从大开的门洞中缓缓入了城。
为彰显皇恩晃荡与民同乐,特意命人沿街撒钱布施。
入城不久,弃车换软轿至东塘街。除高翊与裴鸿羽之外,其余锦衣卫退下,防卫由太原都司接管。
拐至东塘街,山西巡抚聂鸿源率太原官员及乔老太爷迎在东边,官眷命妇在西。
随着一声唱和,穿着喜庆的太监从街口到乔府门楼,相隔五步垂首站立。
紧接着鸣鼓奏乐,一对对采仗团扇、销金错彩的焚香提炉、黄金伞盖相继而来。最后李令仪乘坐绣着五□□凤的八抬软轿,缓缓而来。
既见鸾驾,众人口呼千岁,伏地跪拜。
繁文缛节过后,李令仪便遣散了一众官员及闲杂人等。在乔府正堂,与乔家人相见。
乔家二老已至古稀之年,头发具已花白。与普通的老人一样,和蔼慈祥。
乔老夫人看见她还未说话,眼眶先蓄了泪。
“殿下……”
乔老爷与老夫人声音颤抖,相互搀扶着,再度下拜。
李令仪先一步将他们扶起,引他们居上座。二老几番推辞之后,才勉强坐下。
李令仪本欲代乔淑妃行跪拜礼,吓得众人竭力阻止,只得以揖礼替代。
虽生在富贵人家,乔老爷只有老夫人一人,一生不曾纳妾。膝下也只有乔淑妃兄妹三人。
从前乔家只是南城做小本生意的,经年累月积攒了一些财富后,心思活泛的乔老爷冒险用这笔钱开了一家票号。谁知正赶晋商发展浪潮,财富迅速扩张,一跃竟成了太原首屈一指的大户。
乔老爷经商的同时,也十分重视子侄教育,连乔淑妃在内,个个识文断字。乔家大爷自幼饱读诗书,本是最有望科举入仕之人,却在一场病患中意外丧命,只余下大夫人孤儿寡母两人。所幸其子聪慧,去岁也中了举人。
与大爷不同,乔家二爷生性跳脱,偏爱耍枪弄棒,最恶读书。后来当今皇上初登大宝,西北夷狄屡屡扰边,雄才大略的皇上兵发西北。乔家二爷瞒着家里人入伍从军,家人知晓时战事平宁,他也军功加身,又娶了甘肃都指挥使司的女儿。到如今,已官至湖州总兵。
后来,又有乔淑妃入宫为妃。至此,乔家门楣显赫于太原城。
除了在外任职的乔二爷和已故的乔大爷之外。上到大夫人,下至小一辈的表兄妹们,一一互相见礼后,便安排李令仪回房休息去了,到晚间再进行设宴。
出了正厅,去了垂花门,但见乔府后园花团锦簇,亭台错落,修饰一新。心下好奇这季节怎么会有如此鲜艳夺目的花,近看才知具是用通草编织而成。
李令仪的居所是一座三面环水的独院,屋内目之所及无不精致华美。即便以在京时的用度与之相较,也略逊一筹。
简单用过饭后,便躺下补眠,一觉至黄昏。花厅特意为她设的洗尘宴,也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中。
在乔府逛了一圈后,却在花厅不远处偶遇了高翊与裴鸿羽。五人在李令仪进入乔府内宅后,便分开了。此时再相见,已经隔了大半日。
因想着正是,便邀他们到位于湖边的揽月亭中议事。
茶茶、惠明以及裴鸿羽在亭外把风。
亭中石桌上两人品着香茗,赏着落日,相对而坐。
李令仪将茶碗放回盏中,抬头问:“高大人住在哪儿?”
“前宅的墨香苑。”
李令仪点点头,“聂鸿源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闻言高翊目光灼灼的望向她,“正要跟殿下说,臣得到消息,一个时辰之前,聂大人羁押了汤大人,查封了知府衙门。”
“先到账本了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见高翊点头之后,激动的起身拊掌,“太好了!”
那天裴鸿羽偷到假账本之后,李令仪开始以为是高翊他们搞错了,或许账本是放在另外一个书房的。可仔细一想能想出偷梁换柱的法子,正如高翊分析的那样,必定是已经知道了有人觊觎账本。
既然如此,与其盲猜账本的藏匿之处,不如掌握主动权。
这世上之事,相较于纯真话或者纯假话,七分真掺杂三分假才更能让人深信不疑。
于是李令仪便基于府衙遭贼的事实上,编造了真的丢了账本的假话。并让高翊,将此消息散布的满城皆知。
如此一来可以使钟泰与汤承平离心,迫使钟泰弃掉汤承平这颗棋。
二来,还可以给聂鸿源一点线索,能让他接着查下去。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动手了。
“审出什么来了吗”
高翊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审……”
“那劳烦高大人多关注关注。”
高翊微微一笑,“尽在掌握之中!”
洗尘宴上不止有乔家女眷,还有几个官眷作陪,比如聂鸿源的夫人以及按察使的夫人、都指挥使司的夫人等等。李令仪一心想着汤承平一事,也没心思应酬,宴席没多久便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令仪着急知道进展,便往墨香苑寻高翊。谁知刚出门,就看到有个人在花园里练剑。
他一看见她便收了剑,笑着走过来行礼。
李令仪仔细一看,依稀记得他是二夫人家的独子,也就是她的二表兄——乔羽。
乔羽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说起来他的长相还跟她有两分相似,一样的笑眼弯弯,李令仪天然对他有几分好感。
一时礼毕,李令仪热切的跟他聊了几句正要走时,又听他笑着道:“公主表妹,你同姑姑长得真像!”
李令仪回头,晨光下十八九岁的少年笑的一脸灿烂。
因她身份的缘故,所接触的年轻人个个对她客气、尊敬,却唯独没有亲近。她也见过很多人笑,但大多都是逢场作戏、虚伪的假笑。骤然见到这样纯粹不染一尘的笑容,让她恍然有一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殿下?”
李令仪回神,朝他一笑,“二表哥见过我母妃?”
“当然,我小时候是跟姑姑长大的,我四岁那年她进的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姑姑曾来信说表妹想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