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从片场坐救护车去医院的路上,司黎看着自己软掉的半条腿,陡然想明白了他说过的话。zhaikangpei
他说的很对,她现在的心态不适合拍打戏。
从五层楼往下跳的时候,她太沉浸角色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戏,以至于都忘了身上还绑着绳子,也忘了最初演练的安全动作。一整套行云流水,怎么好看怎么来了。
听见骨头嘎嘣一声时,司黎自己都懵了。她怎么敢用骨头硬刚水泥地?她疯了吗?
导演也懵了,这新人小花即兴发挥得很精彩啊,就是跪半天了,怎么还不站起来呢?
这次去医院,司黎身边总算有人跟着了。胡珍陪她去的,她现在是她一个人的经纪人。
五部武打电影拍完了,其中两部硬核打戏已经播了,业内口碑极好。同一批签约的小花们现在就她上升期最明显,公司当然更重视。
就诊室里,胡珍听见司黎淡定地询问医生,这腿要养多久,好了之后多久能负重量?
医生最不喜欢这种不拿健康当回事的人,严肃跟她讲,“你知道你这种粉碎性骨折,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吗?是截肢。”
“我建议你们谨遵医嘱,治好了再想其他的。”
“是是是,一定谨遵。”胡珍赶紧打圆场,拍拍司黎的肩膀,安慰她,“放心吧,等这部戏播了,后面机会多的是。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司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续,住院做手术,也是胡珍陪着她。她还提前跟她说,她受伤这事是要宣传出去的,是个噱头。
司黎听后皱眉,这不是卖惨吗?
胡珍大方承认,对啊,就是卖惨啊。
她摸摸她小脑袋,说,“小司黎啊,伤都受了,罪都遭了。咱又没骗人,也没夸张,吸引点流量就当赚医药费了。你当明星、当公众人物,就要有随时把自己一切都当卖点的觉悟。”
这觉悟她有。司黎考虑的是另一件事,“能不能等我好差不多了,做完第二次手术再发?”以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她今天“卖惨”,那狗男人第二天就能飞过来找她算账。
吵架什么的,她倒不怕他。这不是怕耽误他上学嘛。
司黎心虚地摸摸鼻子。
胡珍却敲敲她的头,说她想什么呢,肯定是电影宣传期的时候发啊。现在发,那不是抹黑剧组安全设施不到位嘛。小孩就是年轻。
于是,司黎一边在内地治腿,一边各种借口忽悠江小同学她最近在客串别的戏,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等终于能回去了,他什么都不问,就坐在床边看她病历,看得司小妖精心更虚了。她瞄他的眼神,像在看随时要炸的煤气罐。
有什么好问的。她嘴里能有几句实话。
还不如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她什么时间入院、三次手术的时间,还有每一次的康复情况。
江修暮翻着手里厚厚的病历本,意外地发现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情绪稳定。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气过头了,心脏彻底气死了。
全都看完,他平静地抬起头,跟她说:“我会在这边再给你约一个骨科专家,给你查一遍。病历先放我这,到时候翻译更容易。”
司黎点点头,表示:“我没意见。”
你还真敢有?江修暮淡淡瞥她一眼。
“这次伤这么重,公司给你加钱吗?”
分不清他这是在反讽,还是真关心,司黎啃着手里的苹果,摇头,“不加。但是电影里估计会加我五秒的戏份。”导演私下跟她说的,那部分他肯定会全保留。
五秒钟。江修暮闭眼舒气,默念两遍,算了。事情都过了,计较也没有用。实际一点吧。
他再睁眼,拿过她手里的苹果,用小刀开始削皮,轻声问:“你觉得值得吗?”
司黎上半身靠着枕头,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心忽然在刀削苹果皮的沙沙声中安静下来。
“从钱上看,一点都不值得。”她轻声回答。
“你还知道。”他切掉一小块,喂到她嘴里。
司黎嚼着苹果又说,“不过,我猜电影上映后,粉丝看到我的表现会开心。”
“是她们在导演微博下努力推荐我,我才有这个试镜机会的。这部是个大制作,我咖位本来还够不上,圈子里管这种叫‘舔饼’。不算是什么好词吧,所以我不想让她们失望。”
江修暮不认可地摇摇头,“你这么在意一群陌生人的评价?”
司黎反问:“你能一点不在意外界的声音?”
“我管他们死活。”都是提供剩余价值的工具。男人直接把苹果塞进她嘴里。
司黎一边咀嚼,一边“啧啧”两声。太冷血了这人。
“也不完全是陌生人。有几个我都眼熟了,还有一个给我写了好长一封信表白呢。这么大的纸,写了三页!”
她用手跟他比划。
表白?情书?
江修暮抬起头,故作闲聊地问:“什么人?”
“站姐。”
带个姐字。应该是个女的。那可以。他把苹果核扔掉,又问她:“还吃吗?”
“不吃了。”司黎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你不忙的话,陪我睡一会儿吧。”
“不忙。”
他把水果刀擦干净收好,垃圾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扶着她缓缓躺下。
这妖精断了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生活自理能力也下降了,连侧身睡觉都做不到。
只能他侧睡,手臂环住她。
鼻梁蹭蹭她柔嫩的脸蛋,江修暮轻语道:“阿黎,要是有一些人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否定你、讨厌你,甚至还会不由分说地在网上恶言詈词,诋毁你。你怎么办?”
司黎闭着眼睛,心想,这不就是黑粉嘛。
“我鼻子上的两只眼睛又不是喘气的,我可以选择不看啊。”
“一点不受影响?”
那怎么可能。司黎知道他在关心自己,笑盈盈地将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放心,这我能调节。”她心理素质好极了。
那就行。他把被子往上拽拽,搂着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不过第二天,两人又分别遇到了难解的题。
司黎骨折受伤了,江修暮不知道要给她做什么饭吃,能好得快一点,还要是她爱吃的。
而司黎想的是,她腿折了,这怎么做啊。但都分开几个月了,她又好想做啊。
最后,江小同学决定,炖点骨头吧,补补钙。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资料来源于网络。)从旧石器时代开始,人吃动物骨髓就成了史前的饮食特色。全世界多个考古遗址发现,史前的人类将骨髓视作一种罐装汤,不仅会用石头砸开食用,甚至还会带进洞穴里储存,延迟消费。还有人类学家杰西卡·汤普森表示,人类学会食用骨髓,为促进大脑的进化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在几百年前贫瘠的野外,普通麋鹿、兔子的肉,脂肪完全不够。而大脑这种高耗能的精密仪器,需要优质脂肪的补充才能支撑运转。尽管这种理论还停留在猜想阶段,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证实。但在遥远的东方,古人也掌握了髓满髓浅对于人身体健康的影响。不过更多的,东方人更注重对于髓的品味,比如龙肝凤髓代表珍稀食材,还有食髓知味、敲骨吸髓,都预示着这东西妙而难得。至于吃法也讲究着呢。一般只有老饕才最懂其中玄妙。首先,要洗净手,漱过口,用舌头小心地贴上去,舌尖一点点卷起来,浅尝辄止。主要是探一探这洞壁的宽窄。而一般精髓所在的地方,定然是初极狭,难探难测。不过外有汁水,倒也香甜。味蕾裹挟着清汁,那味道一沾口,于史前起,人类妄图满足生存的欲望就被唤醒了。再往深处探,沿着粗褶的骨腔内壁,感触到的所有甜腻,都能将这种不满足感一次次加码。于是味蕾跳跃了,舌头震颤了,抗不过的占有欲开始作祟了。这不是敲骨吸髓,这分明是一个人在侵略另一个生灵的灵魂。开始还算有灵长类的羞耻心,仅一饮一啄,轻轻慢慢地将美味勾出来;食髓知味后,就开始舔唇咂嘴,不知满足地埋头猛吸。再后来,什么羞赧、惭愧,半点怜惜都不顾了,一昧地索取,一昧地舔舐,多一点,再给多一点。她的灵魂都得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连她自己都不能半点藏私。不愿意?这又不是公平商量的事,这是食物链的决定。狩猎者与猎物之间从来不需要商量。谁屈服谁就是猎物。人是食物链顶端,总有办法让其他生灵屈服。于是圣母怀里的繁花盛开,花蜜四溢;龙女落下的珠泪滚滚,颗颗晶莹。作为猎人,他弯起唇角,于一场盛宴中,竟然体会到了渎神的快乐。而整件事最无可救药的是,渎神者最终被神偏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