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悟
迟萤在娱乐圈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假”。
除演戏之外，她在镜头前永远端着姿态，保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说话也滴水不漏相当官方，正如一朵美丽又虚假的塑料白莲花。
最开始她因为第一部电影迅速出圈，观众认识了她，对她印象不错，但不知不觉她的路人缘就变差了。因为迟家人，她的“完美”在各种莫须有的黑料下变成了“虚伪”。
她为了劝弟弟迟晖阳回家屡次进入娱乐场所，被拍到后在众人心中“清纯玉女”的人设崩塌；
妹妹迟钰懒散傲慢，常常在剧组迟到，次次都是拖着她，把“甩大牌”的锅甩在她身上，说是为了等她才不得已迟到；
迟家公司给她的剧本不是给迟钰作配的丫鬟或跟班，就是恶毒炮灰，还强行减弱她的存在感，削弱她的妆造，不让她的演技或形象压过迟钰……
久而久之，她的路人缘一落千丈，臭名远扬。
现在，明明出轨的是她的未婚夫，评论底下却都在嘲笑她。
【这也怨不得林商言，要我未婚妻天天端个假笑我也不愿意……】
【谁知道迟萤有没有出轨，她不也老是被拍到进酒吧迪厅娱乐会所什么的吗？】
【能理解，谁也受不了这个大小姐的脾气吧，又装又傲。】
【啊？这哥瞎了吧，出轨也找个漂亮的啊，见过迟萤还能接受这么普的？】
【虽然不喜欢迟萤，但是渣男小三biss！】
【说不定这两人已经解除婚约了啊，就算没解除，两家明显也是商业联姻，没感情很正常。】
数条嘲讽下，还是会夹杂着零星几条站在迟萤这边的发言，其中骂得最狠的，是一位从迟萤出道粉到如今的大v粉。
【一闪一闪迟萤萤v：不守男德的狗男人不配我们家女明星，什么时候劈腿都能这么理直气壮了？花有百样红，人与狗不同。】
迟萤面无表情地退出微博，把手机丢在一边不再理会。
她并不意外林商言的出轨，也不在乎。
因为她从未喜欢过林商言，一切曲意逢迎，都是为了迟家。
可是林商言没完没了，时不时出现发出几张照片，光明正大地秀起恩爱来，可能是在故意恶心谁，又或者是在证明什么。
热搜被算花钱压下去，也挡不住林商言添油加柴。
一夜未睡睁眼看着天色变换的迟萤不知，早上楼下就再一次受到迟家人的拷问。
“你怎么回事？你到现在都没有和林商言和好？”迟鸿脸色难看，他最在意名声，受不得迟家受到耻笑，“幸好热搜自己下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然又要花钱，真是个败家货。”
“我也没办法，他并不喜欢我。”迟萤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
苏卿云道：“那还不是你太蠢了！连未婚夫的心都追不到，迟家这些年养育你的都喂狗了？人家不理你，你就也摆架子不理人？你都不会讨好他的吗？说些软话不就行了。”
迟萤任由这些连刀带刺的话一次次扎入心脏。
这些年她听得太多，已经麻木了。
现在，她的身体只感受得到饥饿引来的胃痛，于是她扯开椅子坐了下来，伸手去拿盛着热豆浆的杯子。
刚碰到，她的手就被一巴掌打开，杯子从她手中飞出，“啪”地一下摔碎。
“你还有脸吃早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苏卿云见她居然敢无视自己，气得眼睛发红，怒视着她。
迟萤看着地上碎成渣滓的玻璃杯，久久不能回神。
“迟萤，你现在能耐是不是？都不把我和你爸放在眼里了，你怎么能这么没教养？！我们白疼爱你了！”
“是吗？”迟萤缓缓抬起头，看着苏卿云，“疼爱？”
苏卿云对上她这双清凌凌直视过来的眼，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话了。
“妈，爸。”迟萤擦了擦手上溅到的豆浆，极为平淡地道，“我生病了，很严重。”
一时之间，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室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迟萤。
“很可能是肝癌。”
又是几秒的沉默，然后，不知是谁先“噗嗤”地笑出声来。
餐桌上的一切恢复运转，迟家人继续动筷，享用丰富的早餐。
“不是我说，”迟钰捂嘴轻笑，漂亮的眸子如摇曳的星光，声音甜美，“姐姐，你也想个好的点子吧，待会儿你是不是要拿出诊断书来了？你觉得我们信吗？”
迟晖阳：“你要真绝症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卿云嫌恶道：“一天天正事不干，真是撒谎成性。”
而迟鸿似是厌倦了这场闹剧，放下筷子，擦了嘴：“我去上班了。”
迟萤看着他们，忽地，笑了起来，随后转身上楼。
这些反应也是意料之中。
就算他们信了，也不一定会花费巨资给她治病，再往好一点想，迟家出了这份钱，她得到的也只是在病房孤独地迎接病痛和死亡。
她为迟家所做的没人会感激她，因为她身上没有迟家的血，就永远被排挤在外。
她不过是迟家的工具。
她太蠢了，至今才幡然醒悟，耗费十六年光阴什么也没得到，那剩下的日子也要在病床上苟延残喘、饱受折磨，最后郁郁而终吗？
不，她不要这样。
至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要为自己而活。
-
一个小时后。
迟萤拖着一个十八寸的行李箱下楼，里面只有一些必用的东西。
她留在迟家的东西本来不多，因为不停歇地工作，她更多时候住在酒店里，行李大部分由公司的助理管理，而别的昂贵礼服首饰或者品牌送来的礼物都归属于公司。
在客厅和女儿喝茶的苏卿云看见她此等作态，出声叫住：“迟萤，你又要跑去哪？”
“我以后都不回来了。”迟萤的脚步一刻不停，头也不回地迈出大门时，一股春日的凉风吹起她的长发，在空中扬起肆意的弧度，如羽翼一般要乘风而去。
她身后的迟钰不以为然道：“哎呀妈，你就别管她了，无非就是一些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小手段罢了。”
苏卿云：“真是没家教，果然不是我们迟家的孩子。”
坐上出租车的迟萤让司机开到酒店，吃过饭又吃了感冒药，好好地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查询了所有的卡内余额，她在娱乐圈打拼的这些年，大部分归属于迟家公司，另一部分也是自动打到迟家的账户里，而她有的都是迟家每月定额的零花钱。就这点零花钱，她都省吃俭用拿来给迟家人买礼物，现在剩余的才四位数，再这么下去酒店也住不起了。
不过还好，她把之前给迟钰订购的生日礼物退了，到手还是能有个小几万，足够租一个单身公寓。
“叮咚。”
酒店的门铃响起，是她的助理裴云云。
裴云云个子娇小，力气却很大，轻轻松松把她那个二十六寸行李箱提起来，推进屋。
“萤姐，你不是要在家里待到明天吗？怎么今天就住酒店了？”
“嗯，有点事。”迟萤打开行李箱，往里挑出没用的东西打算丢掉。
裴云云说：“那这样的话明天我早点让造型师过来，给你试晚上红毯的造型。”
迟萤点头：“好。”
裴云云又打量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萤姐，你还好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迟萤勾起垂落的发丝，嫣然一笑：“我很好啊，你放心，我强大着呢，网上的事我不看就不会难过。”
她知道裴云云在担心什么，这几天她接二连三地上热搜，还都是黑料，热度虽然都很快被降下去，却还有不少网友在玩她的“假花”梗。
裴云云蹲下来，又问：“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点个清淡的汤或者粥什么的？”
迟萤没什么胃口，还是应下来：“嗯……那谢谢你了。”
在她身边的，也就这个陪了她有两年的小助理会真心实意地关心她了。就算只是几句询问，也足以带给她一点温度。
“云云。”迟萤难免会不舍，欲言又止，“等明晚红毯结束之后，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我会跟经纪人说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啊？为什么？三天后还有一个乡村综艺呢，那个地方很远的，听说节目录制也很苦，真的不要我跟着你吗？”
迟萤微怔。
对……她差点忘了。
她还有个综艺必须要录制，是公司给她找的，合同是她自己签的，没办法后悔。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迟萤摇头，顿了顿，“我……合同也快到期了，我不打算续约。”
“啊？”裴云云非常惊讶。
红晖公司是迟家的，而迟萤是迟家人，怎么就不续约了呢？是发生了什么吗？
望着迟萤苍白颓然的脸色，裴云云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不论发生什么，她觉得这是好事。迟家对迟萤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离开了迟家，迟萤说不定能过得更好。
“好，萤姐，我明白了，那我祝你节节高升，你一定会大火的。”裴云云真诚地说。
迟萤笑了，点头。
把所有非必要的东西筛选出来，行李箱整理好后，外卖也到了，迟萤食不知味，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吃了一半，迟萤突然放下筷子：“云云，我有点想吃蛋糕。”
“啊。”裴云云一怔，立马站起来，“我这就去给你买！要什么口味的？”
“要奶油很多，甜一点的。”
“好！”
一听迟萤有想吃的东西，裴云云动作麻利地去买来，一大袋各种款式都有。
迟萤讶异道：“买这么多？”
裴云云一拍脑袋：“对不起我头脑一热了。”
她兴冲冲买一堆，忘了迟萤在保持身材上对自己极为苛刻，严格控制热量和糖分摄取。
“没事……我会努力吃完的，你也帮我一点，别浪费了。”迟萤笑了笑，揭开蛋糕盖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在闻到蛋糕的甜香时她就食指大动了，上一次吃甜品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蓬松细腻的奶油满足了味蕾，一种幸福感随之蔓延。
裴云云呆呆地看着迟萤吃了一盒，又打开下一个巧克力味道的，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她时常看着迟萤独自忍耐或消耗苦痛而无能为力，现在看到她愿意放开了吃甜品来发泄压力，觉得真好。
人的情绪哪能一直憋着，那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