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步步为营
电影的上座率比路劭想象中要高。
等到离开2号放映厅时,他手里的爆米花还剩下最后几颗。“这口味没有那么好吃,还容易吃得到处都是。”
“啊?”汪野擦了擦眼泪,虽说《龙争虎斗街》主打热血,可最后的温情结尾还是赚了一波感情分,“什么口味?”
“这个爆米花。”路劭直接帮汪野擦了擦嘴角,“你瞧,你都吃嘴上了。”
“没事,随便擦擦就行。”汪野是个粗心的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是什么味道,好吃就行。但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他顺着路劭的话问:“你平时不都买原味吗?我偶尔买个焦糖味的你还嫌甜。”
路劭那张脸确实长得不错,再加上从毕业起就顺风顺水,在投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无论是不俗的长相还是健身房私教指导下努力练好的身材都让他在电影院门口闪闪发光。不光有路过的女孩儿看他,汪野其实觉着偷看他的同性占大多数。
这可能就是gay与gay之间的磁场与相吸,反正汪野从第一眼见着他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就没觉得他直。
“焦糖味是太甜了,不过这个也不好吃,我还是习惯和你吃原味。”路劭实在不明白苏立果为什么好奇吃这个,或许就是因为他年龄小吧,看什么都新鲜,“饿了吧?咱们去吃烤肉?”
“我还真有点儿饿了,得吃几口硬菜。”汪野也觉得烤肉不错,两个人自从开始交往,约会时就习惯交叉买单,看电影我来,吃饭你来,谁也不计较钱上面的付出。这一点也是汪野对路劭非常满意的地方,他以前虽然没谈过恋爱,可听过的奇葩恋爱故事可不少。
作为男朋友,路劭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汪野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爱一个人就不要怀疑他,疑心病是信任的杀手”,另外一个说着“但是那杯奶茶也太奇怪了吧,根本就不是路劭会买的东西”。
路劭自然不知道汪野的这些心理活动,上电梯的时候还在人群里偷偷地拉住汪野的手。再有5天就是他们的大日子,说的文艺一些,就是两个人彻底和对方交付身心的过程,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他们决定开房的日子。
也是他们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
烤肉店要排队,门庭若市的等候环境让路劭微感不适:“你先坐下歇一歇,怪我,我没提前打电话订座位。”
“没事啊,坐坐也好,又不是饿死鬼。”汪野挑了个空调出风口坐下,希望凉爽的风能吹散他心头的郁结,把他胸口里的那团乱麻彻底吹开。
“你看,刚才你还说饿死了,这会儿又不饿了,真难伺候啊。”路劭开着玩笑坐在他旁边,忽然耳语,“不过5天后的房间我已经订好了,不用等。”
“你定了就定了,别拿出来说,怪肉麻的。”汪野赶紧揉揉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看他青筋毕现的手腕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个干粗活的人。
“有什么可肉麻的,再说这不是你定的日子嘛。”路劭在他胳膊上摸了一把,“汪小野你可真敏感,说两句就浑身起反应。”
“你滚蛋。”汪野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这么大的人早就过了聊两句就害臊的年龄,可这事……其实还真他爹的挺说不出口。
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凡事也不讲究,但汪野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注重所谓的“仪式感”。他人生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哪怕过得再不好也没糊里糊涂过过生日,包括给那两个好兄弟过生日。
买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洗一个干干净净的澡,认认真真地长大一岁。
再后来这个习惯延伸到过节,仨人兜里的钱没有多少,但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打扫屋子,买些酒菜回去。所以这个习惯也保留到恋爱中来,汪野并没把处男之身看得多么要死要活,但他希望第一个晚上两个人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日子是他自己定下的,刚好是他和路劭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酒店也是他早早看好的,房间朝向能看到二环路。想象中的一切幸福都近在咫尺,晚上他还可以陪着路劭一起看北京的夜景,纸醉金迷一把。
这时候,烤肉店的叫号机器刚好叫到了他们的号码:“886号请用餐,886号请用餐。”
“到咱们了,走吧。”路劭站了起来。
“走,吃饭去。”汪野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886,拜拜咯,这号可真够呛。
刚一坐下汪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点菜,牛肉羊肉轮流得上,最后还点了一些烤蔬菜。路劭见他点得挺多就没再张罗,刚要点一些饮料,忽然耳边的音乐特别耳熟。
就是他今早和苏立果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厅点餐时听到的那首,当时苏立果还说这首歌很流行呢,居然是真的。
路劭又一次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找到了这首歌曲,随后转发到朋友圈。放下餐单正在刷新朋友圈的汪野刚好看到,好奇地问:“咦,你怎么想起转发这个?喜欢听啊?”
“就是突然间想起来,挺好听的,顺手就分享了。”路劭放下手机,余光里瞥到一角,苏立果再次出现在点赞的名单当中。他不由地会心一笑,有这么一个能分分钟谈得来的同事真挺有意思,别人都听不懂他们在分享什么,但这就是他们独有的暗号。
烤肉店外的夜景变幻迷离,北京城在灯光的变化下像个盛装打扮的水晶球,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它一直都是这样绚烂。但等到所有的霓虹灯悄然落幕,街道高楼重新回到阳光的洗礼之下,其实不少建筑物都带着很浓重的年代色彩。
汪野就很喜欢这样的年代感,特别是在胡同里乱逛时。早上他去烟袋斜街淘了两本便宜的小人书,中午时就已经躺在摇椅上看得津津有味了。满绿的大槐树上头落了一只蝉,知了知了叫着,他也不觉得厌烦,只当是盛夏的民谣。
他整个人完美地融进了东食街的市井林里,时不时拿起蒲扇晃悠两下。
“您好,我来领我的花了。”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汪野这回立马看了过去,似乎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天天照顾花店的生意,但不巧的是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哦,原来是他啊,昨天拿眼镜片瞪我的那个,汪野心想。
“刘老师,早上您没来,所以给您预留的玫瑰花都有点打蔫了,要不我给您换一束吧。”花店的小老板并不是对每个顾客都这样上心,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行业,他巴不得别人把打蔫的买走呢,“或者给您换个更好的品种,有足足大一倍的花型。”
刘聿却摆摆手,举手投足都是教书育人的雅致:“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
“可是……给你留的那不好了。”小老板坚持。
“不碍事,它好不好都是我预订的花,我不在乎它在别人眼里什么样。再说打蔫又不是它的错,是我来晚了。”刘聿顺便提醒他,“您别忘了我订的满天星。”
“忘不了忘不了,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小老板特意从冰箱里取出满天星,重新给这束花修理了一下,让白色的星星点缀其中,最后喷上水,亲手交给了顾客,“刘老师,当您的女朋友可太幸福了,每天都能收到鲜花呢。”
刘聿扫了二维码,接过这捧花,笑容温和无懈可击:“借您吉言,希望那个人能看到吧。”
这番话汪野只听了一个大概,什么“女朋友”之类,大概这人是给姑娘送花,你送花就送花吧,昨天拿镜片晃我干嘛?眼睛抽筋了?他没多想,重新沉浸在小人书的内容中,而眉目传情后的刘聿则抱着花迈进了东校门,他还有课。
哲学一般都是大课,当他抱着花出现时每个学生都见怪不怪。等到这节课结束,上回提议一起吃饭的学生陶文昌又一次跑了过来,带着生机勃勃的朝气:“刘老师!下午有空没有!”
“怎么,你们打球是不是又缺人了?”刘聿停了下来。
“您怎么知道的?”陶文昌是特意跑过来约球,别看刘老师在课堂上文质彬彬,打篮球可是一把好手。他们田径队的穿运动服上场,刘老师经常将西装外套一脱,白衬衫袖口一挽,平分秋色。
“看你这样子就猜到了,不过……”刘聿停了下,“你们是不是快比赛了?课余活动还是别干这么激烈的对抗性运动,受伤的话得不偿失。”
“唉,没那么脆弱。”陶文昌摆摆手,可是又觉得这话在理,“但体院能有什么安全的活动啊,篮球足球跑道,我们总不能占游泳馆的泳道去吧。”
“你们随便找点不需要对抗的运动就行,最好是还能好多人一起玩的,每个人都能上场,不扫兴。”刘聿说完又看向怀里打蔫的花束,“咦……”
陶文昌的目光也随之转移:“怎么了?”
“糟糕,满天星好像有点少。”刘聿很是抱歉地看向他,“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陶文昌义气。
刘聿不徐不疾,语速并不快,有些事就和照顾鲜切花一样,花没有错,是人不会打理。就好比这些花在花店老板的手里打蔫,但是放在自己身边,它能够滋润地盛开好久。
这里面要灌注的是关心,以及等待花慢慢开苞的足够的耐心。
“那就麻烦你,一会儿帮我跑一趟东食街北口的小花店,再帮我要一些满天星吧。辛苦了。”刘聿温文尔雅地笑道,衣兜里,手机屏幕显示出两条物流信息,两个飞机杯正在派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