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侍卫提着一盏羊角灯在前面带路,明暗不定的光圈落在前方,微婳紧紧跟着侍卫,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一颗心提了起来。yousiwenxue
侍卫将她带到一处僻静地方,前面是几间并排而建的小厢房,中间那间透出灯光,看起来并不像监舍。
微婳还未来得急高兴,就见到门口有两人看守着。
侍卫取出对牌,跟看守之人交谈几句,看守的人将侍卫和微婳放了进去。
不甚宽敞的厢房里,点着一盏油灯,家具一应具有,但甚是简朴,沈思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沿边,呆呆地看着窗外对着无限空虚嗟叹命运不济。
忽而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父亲”,他转头看向门外,自己的女儿竟然出现在面前。
他疑心这是梦境,伸手揉了一下眼睛。
微婳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委屈,将食盒放在桌上,跪在他的脚边,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住:“父亲,是我,是婳儿。”
沈思这才真真切切地认识到,面前的姑娘真的是自己的婳儿。
“地上凉。”沈思将女儿搀扶起来,两人坐在桌子边。
微婳见父亲眼下乌黑,胡子也是几日不刮,整个人憔悴消瘦,眼泪忍不住啪啪啪地落下来。
“婳儿不要哭,为父没事。”沈思伸手抚上她颤抖柔弱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微婳知道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她抹了一把眼睛。
“父亲,您到底为何被拘在这里?”她紧紧盯着沈思,问出了那个让她夜不能寐的疑惑。
“婳儿,此事——”
“咳咳。”
站在两人身旁的侍卫咳嗽了两声,用含有强烈警告意味的目光看向沈思。
沈思看向侍卫的神色,知道他们大理寺的规矩,能让人见上一面便不错了。
他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尴尬。
罢了,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本就难以启齿,等过些时日出去再跟女儿细说。
微婳看了一眼那侍卫,知道父亲不能多说什么。
既然父亲说不了,那便由她来说。
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是柳氏熬制的八宝粥,食盒虽然用毛布包裹着,可此时也已经温凉。
沈思不愿辜负娇妻深情,直接就着食盒吃起来。
趁着沈思吃东西,微婳将沈冲迟迟未归和张林羽归还玉佩之事说与父亲,只隐去了债主上门。
沈思听闻后惊诧道:“你母亲知道张家悔婚,那能受得住?”
“母亲并不知情,就如您在大理寺一样,我教人瞒住了。”
微婳细细观察父亲表情,试探道:“我想送母亲回江南。”
沈思想说没到那个地步,转而又想,他出来之后妻子得知真相,定然又得为自己的桃花劫忧思伤神,还不如让她在江南养养身子散散心。
沈思略微迟疑,点头道:“也好。”
微婳见父亲似是没有理解自己意思,还想继续暗示,那侍卫出言阻止。
“沈姑娘,时辰到了,请回吧。”
“麻烦大人再通融通融,让我与父亲多说一会儿。”说罢起身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递给那侍卫。
谁知那侍卫就如同肃王教导出来的分身,丝毫不讲情面,更不接银子,硬着声音道:“沈姑娘不要让小人为难,请吧。”
微婳无奈,只能将柳氏嘱咐再说一遍,将包袱交与沈思。
出了沈思的厢房,侍卫领着微婳回肃王院子里复命。
屋里燃着十来根孩儿臂枝花膏烛,将房间照得通亮,肃王正在坐在案后看宗卷,微婳朝他盈盈行礼。
“王爷。”
肃王抬起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看她。
微婳的脸色苍白,眼睛尤带着水雾,脸颊一抹被冻红的颜色还未完全褪去,翩翩眼尾拖曳着一抹红,与脸颊上的颜色相应,甚是楚楚可怜。
“沈姑娘既见过沈大人,可自行回去了。”肃王将她身上的视线抽回来,挪到案卷上。
谁知等了一会,面前的那俏丽身影没动。
肃王疑惑看向微婳,问道:“还有事?”
微婳看着他,嘴角微微下垂,露出委屈的表情,“王爷没吃婳儿亲手做得八宝粥,是嫌弃婳儿手艺吗?”
那食盒地方挪都没挪过,更不用说吃没吃了。
肃王冷淡着声音说道:“本王已在宫中吃过,沈姑娘好意心领。”
“那,婳儿斗胆,可以借用王爷这里用一点吗?我今日一整日忙着要准备父亲吃食衣物,自己未曾吃过什么东西。”
这提议甚是僭越,微婳心中惴惴不安,脸上却还做出一副真诚和委屈的表情。
肃王眉眼深邃,冷冷凝视着她的时候,那摄人的气势又犹如冰山倾轧一般倒来。
她微一咬牙,将那只伤手露出来,看着那恐怖的伤痕,生生将两颗泪珠逼出。
“王爷恕罪,婳儿昨日便跟母亲一起为这腊八粥做准备,原想着看望父亲后,可早早回去跟母亲一起过节。婳儿母亲身体孱弱,寒症缠身,平日里都得仔细养护着,这个时辰早就休息了。腊八节原应该是与家人一起过的,婳儿也想有个人陪着吃一点腊八粥,可婳儿的家人……”
说到后面,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肃王苦恼地皱了皱眉。
得,还是他的错,耽误了她许久时间。
她眼角带了泪的时候眼尾嫣红越发厉害,这种妩媚动人的韵致似乎是天生自带的,不像那乌塔舞姬,只会用丝带铃铛撩拨。
肃王想起此前自己还扉腹过章致忠不会办事,请人来办差不安排饭食。
她只是借个地方用餐,仔细想想,也并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
“那你便在这里用吧。”
“多谢王爷。”微婳愉悦一笑。
微婳坐在案桌边的矮凳上,将食盒打开,解开夹层里保温的棉布。
肃王看了一眼那粘稠的八宝粥就知道凉透了,可微婳似乎毫无察觉。
“这么凉了,怎么能吃?来人,把这粥拿下去重新温热。”肃王吩咐守在门外的人。
微婳诧异地看向他,然后脸上挂满了感激之情,“多谢王爷体恤。”
肃王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他在人情世故上即使再不济,总不能做得比章致忠还差。
不一会儿,侍从将热好的腊八粥端上来,还顺带送上两副碗勺。
微婳先是打了一碗,双手递给肃王:“王爷也用一点吧。”
“先放着。”
微婳无奈,只好将碗放在他手边,自己默默舀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她心有不甘,又用盈盈秋水的眼睛望着肃王,“王爷真的不吃一点吗?”
肃王瞥了一眼他手边的那碗粥,身形未动,“本王不爱甜食。”
微婳垂头,神情落寞,用失落的语气缓缓道:“其实也没有多甜。”
肃王知道那几盅酒不至于让他喝醉,可今夜他总觉得自己不大对劲,尤其是跟微婳说话。
沈姑娘的腔调柔柔软软的,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像是要勾他去看她。
肃王强迫自己不受那声音诱惑,凝神聚力盯着案卷上的字看。
微婳默默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自己便慢慢吃了起来。
她受伤的那只手痛的厉害,只能换左手来握勺子,想是用得不习惯,白瓷勺子剐蹭着碗壁,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肃王忍着不快,不理她,谁知等了一会儿,勺子剐蹭的声音竟然没了。
他到底忍不住,掀开一半的眼皮去看她,结果就看见沈姑娘楚楚可怜地坐在桌案旁,双手捧着那碗粥,默默地掉金豆子。
纤细莹白的手捧着雪白瓷碗,几乎要与瓷壁融为一色,唯有那道深紫红肿的伤痕触目惊心。
微婳察觉到肃王的目光,啪嗒啪嗒的金豆子落下的速度更快了。
“婳儿,只是想有个人陪着吃一下八宝粥。”
好家伙,那只猫又跑出来挠痒痒了。
肃王用手揉了揉眉心,纠结苦恼一会儿,终是道:“本王刚好也有些饿了。”
他端起那碗八宝粥,温热的八宝粥冒着白汽,捧在手中便已觉暖融。
微婳大胆地看着肃王,肃王甚是不自然地在她期许的目光下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好吃吗?”微婳满脸期待看着他,殷殷切切的神情甚是真诚。
豆子松软,米粥香糯,味道也不算甜腻,虽然口感比不上宫中御厨所熬制的八宝粥,但也别有一番清爽风味。
“尚可。”他似是要看到她嘴角准备要往下撇的迹象,又及时补了一句:“香糯清甜,还不错。”
肃王今日已经算是极尽耐心相当客气了,只想着哄她快快吃完走人。
微婳微微一笑,心情看起来甚是松快,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将八宝粥送进自己嘴里。
两人吃完了粥,微婳思忖着要如何让肃王送自己回家,谁知肃王开口道:“我着人送你回去。”
微婳微感失落,却也知道今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再蛮缠下去,恐怕效果适得其反。
她在矮凳上坐了许久,想要起身行礼告退,待起来的时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她慌得先闭了闭眼,双手凌空想抓住什么东西,然只是虚空抓了一把。
再睁开眼睛时,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比她高了一个个头,她视线虽然还是模糊,但那人身上萦绕着清冷松香气息,依稀能够让她辨认出是肃王。
那眩晕感并未消散,她强撑着意识朝他屈身行礼。
谁知身形才动了一下,便直直向前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婳儿,你那只猫能不能先关一下。微婳:不能!我养它是专门挠你的,瞄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