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五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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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建设做起来隔山跨海,真要动手时,其实也没那么艰难。
给陆璟之上完药,沈栀就没叫他起来,直接让他趴着把身体横过来,头往外探出床沿向下耷拉着,她找客房阿姨借了两个塑料凳子,一个放水盆一个她坐着,就这么给他洗头发。
他保持这姿势纹丝不动,头朝下扎进盆里,乍一看只一个乌漆墨黑的后脑勺,发丝还在水面上散开来飘着,好像具给自己憋死在盆水里的尸体,死相都带着他鲜明的个人风格——整齐。
沈栀看不见他的脸,又这么一想,心理压力顿时骤减,给这个后背不能流水上去的“尸体”脖颈上缠了圈毛巾堵住领口,一点点往他头上去撩水。
他头发摸上去没平时看起来那么软,有点硬,沈栀觉得和他人挺像的,看着云淡风轻,其实不妥协都长在骨子里。
把头发完全打湿,沈栀挤了洗发水打沫在他头发上一点点地揉,从后往前,从头皮揉到发根再揉回来她也没给谁做过这种事,两辈子只给自己一个人洗过头,可是到他身上,熟练地像做过了千百遍,带泡沫的手路过两边耳廓时都自然地知道怎么绕开。
沈栀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天马行空地想,她万一这辈子也过不太好,以后书念完毕业了仍然一无是处什么做不成,应该还可以去照顾照顾小孩老人,她做饭还不错,收拾屋子也在行,现在试着照顾半身不遂也正在练习上手了,到时候实在走投无路,去面试当个保姆吧,工资好像还不低
陆璟之要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冷哼一声,“夸”她真是有出息,但他不知道,他整个人都被她柔软的手掌包围了。
他觉得她的手真软,像两只肉垫,软得没有骨头一样,贴在他的头上缓缓地捏揉。
从来没有人给他洗过头发。
或许应该也有过,但不记事之前的事情他不知道,记事之后,记忆里最近一次是他小得走路还拌蒜时,阿姨要带他去洗澡,他不让,想让他母亲来,印象里那时他还哭了,哭着说不要阿姨,要妈妈,口齿含糊不清,涕泪横流。
但他母亲站在高高的楼梯上看着他哭花脸,神情全是被他哭叫声吵得烦不胜烦的不耐,她才睡醒的样子都美貌动人,只是摁着额头,无视他的渴望,厌恶暴躁地指挥阿姨把他抱远点,越远越好,不要吵到她睡觉。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要求过什么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年初他回家时特意看了眼,当时她站的楼梯也不算高,五六阶而已,他那时觉得要靠爬才能上去的扶手,原来还不及他胸口。
沈栀换了两趟水,冲净他头发上的泡沫擦到五分干,叫他起来坐在镜台前帮他彻底吹干。
这下在镜子里面对面了,沈栀那个不把他当活人的看的麻痹方法就不管用了,眼皮往下遮住半个眼球,盯他发旋盯得眼睛抽筋。
房间里只有吹风机工作的声音在响,陆璟之朝镜子里的她看了眼,她又开始觉得不自在了,他想想,忽然开口道:“你爸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沈栀手上顿了下,风筒挨得太近,吹出的热风烫得她手心往后缩了下。但是真奇怪,她几乎没怎么去想,就知道他指的是她学期初被沈振安一巴掌扇到耳膜穿孔进医院时,两个人那会在聊的事。
她有日子没和他聊过这种“正事”了,这些天也没提起的痕迹,可时隔几个月把说到一半的话茬重新捡起来继续,他问得好像中间什么隔阂也没有过似的,她也还能毫无缝隙地接下去。
沈栀说:“我打算等我小姨回来问问她的意思。”
沈振安的事她也没忘,但靠她自己想搞垮他不可能,电视剧里今天陷害明天出事下个月破产都是痴人说梦,沈振安公司版图不小,扎根青城这么多年,背后人脉势力也盘根错节,她还是得找何菘蓝商量,或许何菘蓝凭一己之力也做不到,得找她外公。
陆璟之嗯了声,看她心不在焉开始往上面去想了,接过吹风机,道:“快干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台风要来了,你早点回去。”
台风?
沈栀下意识向外面看去。
卧室里的窗帘还是合上的,她走过去拉开,朝外一看——
没有快,已经来了。
窗外暴雨倾盆,远处海浪高掀,楼下成片树影绰绰像脆弱柳枝在狂风里无力摇摆,路上一眼看去,已经没有行人了。
沈栀拿出手机,屏幕上最近一条消息提醒赫然是天气预报几十分钟前发来的台风橙色预警,今年的第15号强台风“布拉万”在青城登录,预计持续时间6时
台风预报两天前就来了,她当时算着时间送了汤就走来得及回去,没想到今天又临时多洗了个头,所以她现在一时半会儿大概是走不了了。
沈栀道:“已经来了。”
“是么?”陆璟之吹干了头发,放下吹风机,听见已经来了还微微“惊讶”了下,跟着走过来往窗外看了看,才顺其自然道:“那你待一会,晚点再走吧。”
横竖现在还早,六个小时之后也才十点钟刚过,也只能这么办了。
沈栀没吭声,默认地回到外面客厅里坐下,陆璟之跟出来,两个人脸对脸,
还要共处大半个晚上,气氛找不对,这晚上过下来大概得让她难受到觉得不如现在就站到外面去让台风刮走。
陆璟之心里底找回来之后,控制这种场面轻而易举,他随手打开电视,换到个综艺节目台,不管里面到底放的什么,总归说话声频繁不停,不至于冷场。调好音量,他转回头,正要和沈栀继续刚才的话说,就见她正对着他放在茶几上的围棋盘看。
他索性顺口问:“来一盘么?”
闲着也是闲着,沈栀点点头,“好啊。”
她答应得自然干脆,听上去就算够不上熟手至少也略有涉猎,陆璟之坐正了点,拉过棋盘来放在两人中间,又拿了黑白棋盒,“你先挑。”
沈栀选了黑的,也不等他再让,执子扣到了棋盘最正中的位置上。
好一手起手天元。
陆璟之觉得这把下起来恐怕不太易,赢得太容易了伤她自尊,可是想输得自然点也是难
他拈着旗子沉吟了下,话先说好,“我让你几个子。”
这还带让子的?沈栀看他一眼,问:“让几个?”
“你说。”陆璟之道:“四个、五个都行。”再多其实也可以,但他没好说,怕她急眼。
沈栀没急眼,她只是诧异,“五子棋你让我四五个子?那还玩什么?”
陆璟之:“”还是高估她了。
算了,五子棋就五子棋吧,一样是玩。
陆璟之叹了口气,把白棋扣下,“我胡说八道的,开始吧。”
沈栀连跪十盘。
把把悔棋依然挡不住把把跪,陆璟之开始还下套给她钻,到后面几盘,看她对着棋盘眼睛都盯成斗鸡了,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又开始不露痕迹地给她铺道。
可那也没用,他后门四敞八开的,道就差铺到她面前给她赢了,她的眼睛仿佛叫失败蒙蔽了,就是看不见,稳稳当当地挑了处莫名其妙的点把棋子放下去了。
既不损人还不利己,放得他不赢都不行。
但沈栀就杠上了似的,越挫越勇,屡败屡战,输了就再来,拈子凝眉沉思,一副一定要靠自己赢他一盘的架势。
陆璟之从来没下过这么累的棋。
想方设法的输比想方设法的赢要难多了,还不能输的太明显,得要让她感觉到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艰难险阻、苦尽甜来他都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问她下不下棋。
结果没思考出来,对面沈栀还催他,“快点啊,该你了。”
他就接着绞尽脑汁地往她面前送
最后送了不记得多少盘,沈栀终于灵光一闪,感觉来了!手起棋落,走上他铺好的路,顺顺当当地赢了第一把。
“可算赢了!”沈栀顿时被种功夫不负有心人的体验笼罩了,她长出口气,把棋子一扔,顺势朝沙发帮上趴倒,满足道:“不玩了。”
陆璟之立刻说了声好,一只手也动作麻利地拣棋子盖棋盒收棋盘,生怕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又反悔要求继续。
他收着,沈栀就趴在一边侧着头静静看他,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等他收完,她幽幽道:“你是不是让着我了?”
陆璟之迅速说:“没有。”
沈栀一下坐起来,两手伸过去抓住他刚收好的棋盘用力往回拿,眉尖一挑,“那再来一盘。”
“不行。”陆璟之顿时头大,手指收紧,握着棋盘又往回拉,看一眼沈栀执着的脸,他认怂,“让了。”
沈栀手一松,噗嗤一声笑了,嘴角扬起来不过两秒,笑容又凝注了陆璟之和她分别盘坐在沙发两头上,她松手松的太突然,陆璟之正使着劲了,没料想她猛然撒手,整个人正不受控制地往后仰栽下去!
沈栀眼看他就要背朝后从沙发上掉下去,赶紧扑过去试图拉住他——
陆璟之本来一只手就不好借力,好不容易撑在靠背上要稳住了,她又一个虎扑冲过来,“不——”
他“不用”没说完,沈栀人已经到跟前了,抓住他靠背上的右手就要往回拉,好不容易拉住了,沙发本来也不算宽,她慌乱间扶在沙发沿上支撑的另只手一空,借力点丧失,别说扶他,自己一下都没了着力点往外栽下去
沉重地一声闷响,两个人双双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沈栀的头好巧不巧,正磕在茶几一角上,她疼得眼前发花金星乱晃,好不容易扶着脑门睁开眼
陆璟之正被她垫在身下,背朝地面脸朝她。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