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被擦拭得干净的“寻血猎犬”挂在金属衣架上,圆形的护目镜正对着阿卡多微微摇晃,像是在讥讽嘲笑着,曾经无所匹敌的血魔亲手打造了自己的软弱。moweiwenxuan
005知天易,逆天()
群星闪烁着,像是孩童们好奇地扑闪着的眼眸。半轮弦月悬挂在夜空深处,夜已经深了,但对于龙门而言,夜晚反而是城邦生活的另一面。霓虹彩灯将暴雨般的斑斓灯光纷纷扬扬地挥洒向大街小巷,忙碌了一整个白天的上班族们带着满身疲惫,辗转于夜会、酒厅,用情色与酒精麻痹着紧绷的神经,醉醺醺地瘫软在长椅里。外邦的旅客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在商业区,在打着led灯牌的各式店铺里挑选着中意的时髦品。
p11:20,太古集团下属,龙门大酒店。第四层,豪华套房。
羽毛笔在阿卡多身边磨蹭了快四个小时,才总算是完成了课程的学习,乖乖地溜回自己的卧室。
阿卡多竟然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许不舍有这么好学吗?他轻轻摇了摇头,这孩子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只是偶尔会撒娇。倒也让人省心。
他整理起书桌上数百张的稿纸,按照组件类别、功能进行分类,很快,一沓沓设计图被装进了不同的文件夹里。
装横奢华的卧室,白锡镶边的水晶顶灯散发着柔和光晕。桌旁喝空咖啡的白瓷杯早已连着托盘被羽毛笔端出卧室。阿卡多走到门旁,准备关灯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本来就是颇为疲惫,又突兀地做了个关于“高达”的梦,这下好,算是彻底累着了。
阿卡多看了眼挂在一旁“寻血猎犬”,像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他上一次遇到这种来自异世界的科学技术知识,是在8年前。
当时是梦到了一个名为“边境”的世界,那里的文明掌握着发达的跳跃驱动(也有人称之为时间折叠)技术,更是有着泰拉难以比拟的繁华科技树。
阿卡多通过梦里得到的知识,仿制出了代号为“寻血猎犬”的装备,但其归根结底不过是似是而非的伪品,无论是作用原理还是使用方法,都和原作品有着极大的差别。
“寻血猎犬”,主要由高硬度的合金装甲、防水防腐蚀防辐射的隔离层、过滤源石粉尘的呼吸辅助装置,以及能够刺激生物体不同感官的复数法术单元组成。
无论是重量还是防护能力,都足够比拟那些老工匠花费半年时间精细打造的重甲,完全依靠阿卡多本人的体能来驱动。但它的用途并不仅仅是防御,更多的时候,是用于血魔在极端恶劣的气候或是地质环境里,对敌人进行追猎。
出于对原作品带来的灵感与知识的致谢,阿卡多会尽可能的还原它的原貌,并且给予相同的命名。这是一位研究者,对知识最基本的尊重。如果说有人能在剽窃了旁人的智慧后却自鸣得意,将其认为是自己的努力成果,那么,他就是品行败坏,他的思想彻底堕入了牢笼,愚钝会镌刻在灵魂的每一处,封锁他触碰奇迹的可能。
水晶吊灯熄灭了,血魔换上酒店送的睡衣,躺在床上,闭合眼眸。
别再来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拜托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阿卡多想着。
这些奇怪的梦是随机性产生的,他几十年前就曾经历过两天连续做梦。
意识沉入了溪流。
眼前却是突兀的再次有了光亮。那是高崖,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有碎石嶙峋。一位披着风衣,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正背对着阿卡多。长长的衣摆被狂风吹得啪嗒作响。
“真是强而有力”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有着数个倒立的尖锐三角形的红色纹路。
“那么,次男,要上了!”他的全身,无数肌肉骤然紧绷、发力、隆起,撑破了上衣。
紧接着,他以雷鸣般的声音低喝。
“海虎”
砂锅大的拳头像是突破了时间的束缚,转瞬落到了阿卡多的脸上。
“爆!破!拳!!!”
说话的声音远远比不上拳头挥出的速度,等到阿卡多脑袋都被打爆了,重组了,身体倒飞向数百米外,再次重组了,死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那人的呼喝声才姗姗来迟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阿卡多从山坡上爬了起来,失去了表情。
真是不科学
他看向稍远处又举起了拳头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卡兹戴尔粗口)!!!”
夜还很长。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龙门近卫局的一众警员。
“呕”后勤组的小姑娘趴在路边,吐得泪流满面。
星熊离吐也不远了,白着脸,靠在墙角使劲给自己灌冷水。
陈晖洁肚子里早已经没东西可吐了。
经过他们现场观察,再加上龙门本地黑帮送来的情报,总结分析:叙拉古前段时间安置在龙门下城区的一整个“家族”成员都被连根拔起,近乎是毫无反抗的遭到了屠杀,而且下手之人的手段极其诡谲凶狠法医鉴别的是,受害者体内的血液在不足05秒的时间里超高速流动翻旋,紧接着,体循环系统被摧毁,近乎加速成雾状的血液带来强劲的向心力,在某个瞬间将整个身体撕碎,如同涨破的气球,肌肉组织、皮肤、角质物混合着鲜血挥洒向周遭,骨架被冲散,零零落落地跌在地上,然后是了无生息。
整个灰鼠街得到了一天一夜的发酵,再加上警司封锁了街道,本地黑帮的清洁工没法进来打扫,这里已经是臭到了神憎鬼厌的境界,阿卡多不戴防毒面罩进来了都得吐着出去。
下城区的夜色里,紫发的扎拉克少女,穿着一袭贴身的长袍,慢步走上高楼。有雨蓑早已等候于此。
“林小姐,自上个月外来的754名叙拉古人,全灭,”斗笠下传来苍老的声音。
“他们不是带着西西里夫人的信物?”少女疑惑怎么有人敢明晃晃地伸手去打西西里夫人的脸。
“林小姐,魏长官不建议你与那位血魔有任何的接触因为他,很可怕,”黑蓑像是在确定着自己的念想,“是的,很可怕。”
“看来你们在追踪他的时候,经历不太美好的事情。”
“的确很丢脸,不少兄弟都被吓到了。他隔着将近两公里的距离发现了我们的窥视,并且一个眼神就让我们当中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血压跌落到危险线,险些停止了呼吸。”
“我明白了,我尽可能的避开他,”林雨霞面色凝重,咬着嘴唇,纤细的眉毛紧蹙着,“昨天晚上,那两个被抓进龙门近卫局的叙拉古人呢?”
“他们还活着,身上有不少擦伤。”
“你去和警司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审讯的录像要过来。”
006年轻人总是天真热血
清晨,羽兽在窗沿掠过,留下清越的啼鸣以及一坨白绿相间的粪便,像是高空落下的迫击炮弹,啪唧一声落到了下方过路的幸运儿的头顶,紧接着,一声地道的龙门粗口惊响在初亮的天空,半睡半醒的居民们从床上爬起,哈欠连天地开始更衣洗漱,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忙碌。
尽管窗帘就没拉上过,没开灯的卧室里仍是黑漆漆的,阿卡多睁开血丝密布的眼眸,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a5:21】,还早,他想着,然后蒙上被子开始睡觉。
阿卡多彻夜无眠。
主要是睡醒之前都没法离开梦境,他就只能不停地在那里和一个自称是“磁场强者·海虎”的男人厮杀了成千上万次。在梦里,阿卡多用不了任何的法术,只能依靠最纯粹的身体物理机能。显而易见,纯肉体作战的他被敌人以磁场转动之力暴捶了。
但梦里他的身体仍保持着起死回生的能力,并且不像现实里死了复活需要支付代价。
可能死了有个几万次了,梦里名为“次男”的身体的主人似乎都看不下去了,强行接管控制权,冲上去和海虎战成一团。然后依靠着阿卡多数万次死亡摸索出的思路,次男险之又险的战胜了海虎。
很耻辱的胜利。
但阿卡多不想复盘梦里的记忆,他只想睡觉。
被杀了几万次的疲惫属于是让精神有些坍塌了。
“没能学到好用的东西”在微淡的遗憾里,阿卡多沉沉地熟睡。
叮铃铃——
近卫局的办公室里,突兀的传来了闹铃声。
一只洁白的手掌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猛地拍打在蹦跶个不停的闹钟上,将它按停。
陈晖洁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拉开军绿色的棉被,伸了个懒腰。运动背心紧紧包裹着发育得勾人眼球的姣好身躯,胸前的两团饱满将单薄的布料撑的鼓鼓囊囊,训练有素的腰肢裸露在空气中,白腻平坦的小腹见不到一丝赘肉,浅浅的马甲线分布其中,彰显青春活力。
少女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洁白如雪的小腿踢到冰凉的地板上,脚丫探到拖鞋,便踩稳了起身。
下半身仅仅穿着一条贴身的短裤,衬托着腿部轮廓的美好。
她拉开办公室内置的衣柜,找出警司的制服穿上,把膝盖往下的修长小腿包裹进长筒靴,然后是仔细地系好领带。
陈晖洁走进盥洗室开始洗漱,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呼,”她深呼吸,用冷水泼了泼滚烫的侧脸,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该出警了,城市的治安在近年来有所好转,近卫局的工作仍不得松懈,这是在对这身警服负责,也是在对无数信任他们的龙门居民负责。
黑色的警用武装车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在副驾驶位上,陈晖洁从车窗看向外面,如林般的楼房聚隆为钢铁森林,尽显龙门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拥挤,还没到7点,街道上已经流蹿着许多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步履匆匆而过了,偶尔之间抬头看向街道上滑过的武装车,看到其上漆着的龙门近卫局的标识,眼中露出了敬畏与艳羡的目光。
“喂,您好,这里是龙门近卫局执勤小队,”忽然,正在开车的星熊拿起一枚移动终端接通了电话,“嗯你要找人?找哪位?找”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然后把手里的终端递给了一旁的陈晖洁,“老陈,有你的电话。”
“”陈晖洁把目光移回车里,她拿过终端,“你好,我是陈晖洁。”
“我是林雨霞,”终端对面是一个清冷的女声,“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关于叙拉古。”
陈晖洁挑了挑眉毛,面容愈发冷漠,“我觉得,这个交易并无必要,如果林小姐没有其他要说的事情,那我就先把电话挂掉了。”
“那,如果是关于那个莱茵生命的血魔呢?”
“”陈晖洁猛地转头看向星熊,“停车!”
“哈?!”星熊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搭档,但还是在路边刹车熄火,目送着陈晖洁拉开车门,步履飞快地狂奔向街道尽头。
“所以你俩家里的丫头想着去找那个血魔的麻烦?”
大地的尽头酒吧里,不知何时来了两个先民血统浓厚的老头子,好吧,有一个不算太老。拿着大烟枪,穿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叫魏彦吾,这座城市的主人;另一个披着白色大衣,须发苍白的扎拉克老人叫林舸瑞,统合了这座城市阴暗的黑帮领袖。
帝企鹅一边抽烟,一边发出桀桀桀的怪笑,“看起来,你们近几天似乎没少劝阻,怎么这就劝不住呢?”
“”魏彦吾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高档的手工沙发上,点起烟,一言不发。他只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让黑蓑们将陈晖洁锁死在家里。
旁边的林舸瑞也没好到哪儿去,拄着拐杖坐到一只软椅上,弓着背,眼神阴沉。在外人眼里,他是高不可及的“灰色的林”,是“鼠王”,是整个龙门黑暗面的化身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忧心孩子的老父亲。
“咱们认识也挺多年了,能帮个忙吗?”烟雾飘渺里,魏彦吾看向帝企鹅。
“如果你希望我和他在市中心大打出手,把大半个城区夷为平地的话,”大帝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个血魔在进入莱茵生命之前,到底是什么来历?”扎拉克老人低声问着,他对于阿卡多的身份有很多猜测,但还没确定他究竟是哪一个。
“魔王的锋刃,听说过没?”大帝掐掉烟,“200年前的卡兹戴尔英雄,有些年头了。”
“”鼠王沉默了几秒,他当然听说过,任何一位对世界历史战争史有所了解的人,都必然知道“魔王的锋刃”这短短五个字背后藏着怎样的尸山血海。
“嘿,看得出来你憋得很辛苦。没事,想骂脏话就骂出来吧,这里就咱仨~”大帝以近乎rap的腔调缓解气氛好吧,他是在幸灾乐祸。
“3队4队雨蓑,能拖住他吗?”魏彦吾语气冰冷地问。
“当然可以,如果你真的舍得下这样的血本,甚至能把他按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整整将近3天都动弹不得,”大帝也不笑了,语气变得严肃,“但你要做好,你的部下们遭到全灭的准备。”
魏彦吾觉得自己心脏要梗死了,忍不住抽了好几口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会执拗成这样”
“谁知道呢?”大帝怪笑着,“或许她们只是想证明自己?”
“都是很优秀的孩子,还需要证明什么?”鼠王有些困惑,他忽然觉得有些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这座城市有太多的悲剧,她们是在这里长大的,什么都看在眼里了,自然也有了想要为龙门做些改变的理念——这些理念或许是她们曾经暗示过,却被你们呵斥、排斥,反对的。”
“她们大概不是想证明自己有多么优秀,只是想向你们证明,她们已经长大了,有能力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
灯光照着墨镜,在大帝的脸上投下一片交错的阴影,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略微的磁性,“年轻人总是天真热血。”
007杀人也是一种妥协
“夫人,”侍女在房间的角落轻声唤着主人,“有您的信。”
烛光旁,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拿起了侍女双手捧举的信封。
“派去龙门执行‘任务’的那个家族,已经被除名了。”温润的声音,宣告着一段荣耀化作灰烬,数百人的生命落入深渊,然后被写上情报书,又被轻描淡写的扔进了政坛的废纸篓。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女士优雅地起身,推开门窗,看向下着绵绵细雨的叙拉古的天空。
“德克萨斯家的末裔,萨卢佐家的女儿,再加上拿着我的手令,想要重兴家族的西西里人有趣的年轻人们相聚一堂,龙门真是热闹。”
阿卡多的到来,让龙门里的许多大人物都坐立难安。明知道他是来谈赞助的,却难免不怀疑他想要更多的东西。
隔着大半个泰拉,他们就曾听说过“莱茵生命的血魔”的名头:哥伦比亚国防部重点盯防对象,机械狂热爱好者,专利收割机,莱茵生命工程科主任
据说,阿卡多早在莱茵生命的草创初期,哥伦比亚大拓荒时代,就加入了其中:开设工程科,然后在移动城邦特里蒙用上了一系列血腥摄人的手段,将大批拓荒者收入麾下,大力发展当地几乎是荒废状态的报纸业,将民间舆论牢牢地把握在手。然后每当在研究里取得了一定成果,就会进行大规模的宣发,逐步改善当地居民对血魔的固有认知。
匆匆数年过去了,曾经名声狼藉的血魔,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科学桂冠的加冕下,成为了哥伦比亚家喻户晓的人物。甚至于有不少年轻人,都将他视作绝境逆袭的典范——顶着数不清的歧视与偏见,加入了仅有个位数成员的小研究所,协助着它一步步发展盘踞于哥伦比亚科学界顶端的庞然巨物,更是收获了数不清的名誉和学术成就。
阿卡多活得太久了,他那漫长的过往,早已被世人淡忘,众人只记得他对科学的狂热,却不知道这份狂热究竟源自何处;记得他在黑夜里追猎着窃取公司隐秘的雇佣兵,或是像恶犬一样啃噬着败北于竞争的研究机构,掠夺那些珍贵的研究资料甚至是产品专利。
他把沾满鲜血握紧刀刃的双手藏进衣袖,若不走近,普通人只当他温文尔雅或是才华横溢。只有见识卓远者,倏尔能看到他藏着的刀,便谨慎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