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于鼓掌<!>
北济城。
这是城南一间普通的宅院,院墙在兽潮中倒塌了一小片,屋主人用黄泥巴、碎石和水搅拌后,勉强糊上了破损的豁口。
主人家姓秦,曾经也是北济城里小贵族之后,虽家道中落,但至少家中有田地,有商铺,小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类居民。
可惜一场兽潮,秦家田里的庄稼毁于一旦,家里雇佣的佃农受不了繁重的佃租,也跑路逃亡去了渊流城。
曾经优渥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一家人只能靠着商铺糊口,把田地寄在大贵族名下避税,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但比起城里那些风餐露宿的穷人,又好得多。
这天傍晚,秦家院落的后门,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焦急地来回踱步,朝着巷子口张望。
等了许久,推着小板车的丈夫终于匆匆回来了,怀里包着一个麻布包袱,一进院子,就严实地关上了后门。
妇人抓着丈夫的衣袖:“买回来了吗?”
“都买了。”丈夫满脸喜色,从小板车搬下来三个木头箱子。
揭开木盖,里面平整地叠着几匹棉布、几件毛衣,另一个箱子里,整整齐齐垒着一堆蜂窝煤,最后一口箱子,全是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土豆。
男人将包袱摊开在桌上,一盏用旧了煤油灯、一面放大镜、一罐白糖,还有十来盒火柴。
妇人惊奇地挑拣着土豆:“这么大,很吃很久吧,买这么多,会不会太贵?”
男人笑了笑:“不贵,这么大一箱土豆,才几十个铜币,比城里便宜得多。”
妇人熟练地清点着物品,对这些纺织品露出满意的神色,拍了拍毛衣的褶皱:“听说反季节买衣服,会更便宜,我明天拿到院子里晒晒,冬天的时候,再拿出来穿。”
“这些东西,够我们一家用上很久了。在黑市上卖得比在渊流城里贵点,但也比城里那些黑心贵族开的店铺划算。就是火柴要省着点用。”
丈夫喘着气喝口水,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几张巴掌大的纸钞,卷起来递给妻子:“收好了。”
妇人疑惑地望着他:“这是什么?”
“钱,纸钱。”丈夫咕噜噜将一杯水何干,擦了把嘴,“是渊流城的钱,一共五元八十分,我可是花了将近七个银币换来的。”
妇人一惊:“就这几张纸?要七个银币?你疯了?”
丈夫不以为忤,自得地扬起下巴:
“这你就不懂了吧,渊流城出了新规定,所有的商品不再用金银币交易,统统改用这种纸钱。你拿着银币去买,已经买不着啦。”
“我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在渊流城落脚,我一听这事,立刻跟他换了一些渊流币,现在城里黑市上,收一张面额五元的渊流币,就要六银币外加五十个铜币,足足三成的溢价。”
“幸好我换得早,把这几张纸去黑市抛售,咱们还能赚点,依我看,将来还要涨价。”
妇人在心里盘算一番,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那你还能跟你朋友换一些吗?不买东西,屯着也好。”
丈夫遗憾地摇摇头:“换不到了,我朋友手里的纸钱也有限,如果别人出更多银币跟他买,他又凭啥卖给我?”
妇人叹口气,又忍不住骂起了城里的贵族: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税租一天比一天收的高,城里的粮食、盐巴还有糖,一天一个价,都贵上天了,要不是非吃不可,咱们何必偷偷摸摸买渊流城的东西!”
妇人的孩子捧着少许谷粒子,正给院里散养的鸡鸭喂食,听到母亲的抱怨,他默默收回了撒谷粒的手,如今家中屯粮不多,粮价又贵,连鸡鸭都快喂不起了。
母鸡下了蛋,卖到集市上,也没几个人来买,大家都说,渊流城的鸡蛋又好又便宜,何必买散户的呢?
说着说着,妇人抹起了眼泪:“明天又是收商税的日子,来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少,咱们的铺子根本赚不到多少钱,还要上缴一半给城主府……”
妇人咬牙切齿:“原本十个铜币能买五根蜡烛,现在才两三根,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连蜡烛都要买不起了,那些黑心的蜡烛商,祝他们早日破产!”
“幸好渊流城的日用品便宜,晚上靠着煤油灯,我还能替人缝补衣物,补贴一下家用。”
男人安慰着妻子:“说起来,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城南的蜡烛店,好像还真没人买了。”
妇人听了,却没多少欢喜之色,只长长叹口气:“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去渊流城。”
※※※
一语成谶。
夫妇口中的城南蜡烛店,确实好几天都没有顾客上门了。
这家店以及背后的蜡烛工坊,实则是北济城一位子爵名下的产业。
兽潮过后,子爵虽然保住了自己大部分财产,手下雇佣的佃农、仆从,还有奴隶,不是死在兽潮里,就是流亡去了渊流城。
这也就罢了,城市人口锐减,民生凋敝,直接导致蜡烛生意越来越难做。
好在整个城南区,唯有这一家蜡烛店,子爵靠着垄断蜡烛市场,提高售卖价格,同时削减工匠工钱,来攫取利润,勉强维持着
身为一名贵族体面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渊流城先后在兽潮和抵御明珠城的战役中,二战成名,渊流制造流行北地,与之相邻的北济城,首当其冲,受到了渊流城廉价商品的影响。
煤油灯、火柴涌入北济城市场,几乎令当地生产的火石和蜡烛直接退出历史舞台,此外,还有各种纺织品和手工作坊面临同样的困境。
这些行业的背后,都有北济城上层贵族的身影。
他们的反应非常迅速,应对也相当简单——学习明珠城,禁止渊流城商品流入,以此保护本地商人和贵族们的利益。
可惜,哪里有利润,哪里就有投机倒把份子存在。
贵族们之间也并非都是一条心,城主府明面上禁止,私底下的走私却是屡禁不止。
非但平民需要日用品,贵族们也需求渊流城的优质丝绸、玻璃器皿、陶瓷,眼镜时钟之类的奢侈品。
由于市场需求旺盛,走私渊流城的轻工业产品,几乎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掺和其中的贵族和走私商赚得盆满钵满,而民众因此降低了生活成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相较于日渐萧条的集市,黑市生意反而越见火热。
最令城主府恼火的是,这种走私还绕开了商税,一毛钱税都不缴,全进了投机商口袋。
奸商赚了,渊流城大赚,民众看似小赚,仿佛皆大欢喜,最后谁亏了呢?
经营蜡烛工坊的子爵眼看要面临破产的危机,灵机一动,既然打不过,那我加入不就好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贵族暗暗加入了走私的行列,通过各种渠道,买进渊流城的商品,再提价卖出,赚取差价,城主府的交易禁令如同一纸空文。
就在这时,渊流城传出了设立银行,发行纸币的消息,这个重磅炸弹,狠狠冲击了北济城的黑市走私市场!
拿金银币直接去渊流城购买商品的路,已经走不通了,要么换购纸币,要么花更多的钱从二道贩子那里买货。
最初那批投机倒把的奸商,很快嗅到了攫取大量利润的机会。
他们联合贵族,互通消息,再加上渊流城内部某种程度的默许,又有陆三叔这个曾经的北济城商人从中牵线搭桥,很快,北济城的黑市上出现了一批崭新的渊流币。
在多方势力的博弈下,一点一点被炒上高价。
有心人仔细算了一笔账,他先用金银从渊流城银行里换取等额纸币,再倒卖去北济城黑市,马上就能多赚到二成差价。
他再利用赚到的金银,继续换购纸币,如此循环往复,岂不是赚翻了?
这些奸商未必真的理解背后规律和风险,但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原理,却是共通的。
由于渊流城银行兑换纸币每天规定限额,且总量绝不超过仓库屯粮和储备金,居民本身还要消费,能够流入外地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北济城对渊流币的需求与日俱增,他们每个人都坚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值钱。
一元的渊流币,在北济城能买到的货物,远远超过一个银币所能买到的,偏偏大家都不肯花费它,反而藏着掖着,暗暗祈祷明天继续升值。
很快,北济城黑市出现了一股囤积渊流币的风潮,谁也不愿意提前抛售,卖早了,就是亏损。
渊流币在这里,几乎是以一种畸形的溢价在疯狂升值,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后面悄悄推动着它。
随着时间推移,大量的金银从北济城流向渊流城,而他们换来的,仅仅是部分廉价商品,和一叠叠漂亮的纸。
※※※
北济城,城主府。
白玉雕刻的廊柱,绒布流苏的窗帘,牙白瓷古董花瓶,还有中央24根白蜡烛的铁艺镂空大吊灯,无处不凸显着议事厅的奢华。
有侍从跪在地上,反复清理门口的地毯,生怕沾上了一丝灰尘,惹了城主大人不悦。
每个月月初,是财税官向城主与主祭汇报上月税收情况的日子。
北济城的主祭常年空缺,只有一个城主,他坐在议事厅的高背椅上,一遍又一遍翻阅着呈上来的文书,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面色阴沉得好似能拧出水来。
财税官战战兢兢垂首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怎么回事?这个月的税收居然比上个月少了一半!”北济城主猛地一拍桌子,险些拍碎了红木桌的一角。
侍从们吓得一抖,纷纷退了出去。
“说话呀,你哑巴了吗?”
城主瞪着财税官,后者苦着脸,唉声叹气:“大人,自兽潮过去以后,城里的税收一月不如一月,城外村子的农户接连逃亡,村舍荒废了一半有余,粮税锐减。”
“那些大农庄呢?”话刚问出口,城主忽然反应过来,大农庄都是贵族们名下的,这年头,哪个贵族会乖乖交税?
他自己的家族更是占据着数十公顷良田,何曾交过一毛钱税?
城主皱着眉吐出一口浊气,兴致缺缺地略过这个话题:“商税呢?怎么商税也这么少?”
财税官暗地里翻个白眼,面上恭敬地道:“城里不少商人的铺面,生意惨淡,交不出税,还有的商人举家搬到了外地,如今的集市,早已
不如以往,再加上……”
他话语未尽,城主已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又是恼又是恨:“这群蛀虫!没有远见的蠢货!掉进钱眼了!他们也不想想,若是城主府垮了,他们靠什么作威作福!”
“那还有苛捐杂税呢?人头税呢?”
财税官叫苦连天:“大人,城里居民人口每天都在流失,能收上来的税,只有这么多了。”
发泄了一通,城主却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疲惫地靠在椅背里喘气。
他自己就是城里最大的贵族,若是把其他贵族们得罪狠了,城墙上的卫兵究竟听从谁的指令,还不一定呢。
北济城主摆摆手,示意财税官下去,却在此时,议事厅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脚步声匆忙而沉重,把刚清理干净的地毯,踩了一地泥脚印。
城主不悦地瞥他一眼:“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军官连行礼都来不及,仓皇地望着他:“城主大人,不好了!士兵们在闹饷!”
“什么?”北济城主脸色大变,霍的从高背椅中起身,抵着桌沿,身体不由自主前倾,“军饷难道没发吗?”
财税官在心里哀叹,掩嘴咳嗽,示意对方继续往后翻财务报告。
城主翻到后几页,看到支出和收入最后那行硕大的赤字,气得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为了抵御渊流城可能发动的报复,以城主为首的主战派,近期一直在招兵买马,充实城防,可是脆弱的财政,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闹饷的事一旦处理不好,发生了兵变,别说城主之位,连家族的身家性命都危在旦夕!
主和派割地赔款的怯懦主张,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一来渊流城压根不搭理,二来这会使得本就糟糕的财政越发雪上加霜。
光靠税收根本付不起这份赔款,难不成要从贵族的大腿上割肉吗?这还不如杀了他们!
相反,忽悠一群快要饿死的流民和奴隶充实卫兵,用微薄的军饷收买一群炮灰,显然是个更为经济的主意。
最妙的是,这笔钱理所当然由城主府出,不需要贵族们花一分钱私产。
他们的私有财产,可是高贵不可侵犯的!
看着城主脸色青白交错,仿佛下一秒就要脑溢血,财税官赶紧替他顺了顺气,附在对方耳边,悄声道:
“城主大人,事已至此,属下有一计,不但可以缓解燃眉之急,还能财源滚滚。”
城主猛地盯住他,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什么办法?快说!”
财税官诡异地笑了笑:“大人您想想,渊流城最近开设两家银行,让城里的居民用金银兑换几张薄薄的纸片,不换就买不到粮食。”
“还让他们把钱存进银行,每月给予少量的利息。”
“然后银行再用这些钱,向商人放贷,收取稍多的利息,这一进一出,中间的差价可是白来的利润,这渊流城的主祭,空手套白狼,明明白白的圈钱嘛!”
“那些愚蠢的民众,竟然就真的乖乖照做,把辛苦赚来的金币银币统统换成了不值钱的纸!”
“城主大人,既然渊流城可以这么干,我们也可以。不就是印些纸片吗?咱们可以托人暗中向渊流城的印刷厂定做雕版,自己印钞!”
“咱们也开银行,想印多少就印多少,那些士兵闹饷,咱们就给他们发纸币,这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北济城主被他一席话,说得豁然开朗,对呀,印钞的权利归自己所有,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印出来有没有人用,只要自己也学渊流城,必须用纸币才能买粮食,不就万事大吉了。
“好,就这么办!”
建言被采纳的财税官松了口气,被城主好生勉励了一通后,他施施然离开了议事厅。
载着他的马车七弯八拐地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阴影处,站着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影子,财税官笑眯眯迎上去:“都办妥了。”
斗篷微微一动,竟露出了陆三叔的脸庞。
他示意身边的侍从将厚厚一叠包裹着渊流币的布包递给对方,和煦地笑了笑:
“虽然我们陆家离开了北济城,但是看到昔年的老朋友为一点小钱发愁,实在于心不忍。”
财税官搓了搓手:“陆先生太见外了,这明明是互利互惠的事,我还要替城主大人多谢你提的建议呢。”
陆三叔微微颔首:“应该的,不用客气。”
他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对方的马车远去,笑容淡下来,明明是夏天,的太阳当空普照,他却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冷意,沿着脊椎骨往上窜。
※※※
北济城开设银行、引发纸币的城主令,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绝大部分平民和贵族对经济学一窍不通,他们只看见渊流城纸币值钱且方便,完全没考虑过背后蕴含的风险。
只有少部分精明的商人,靠着多年经商的经验,隐约明白一些其中的规律和陷阱。
尤其是米粮商,对于城主令中提及的必须以纸币买粮一事,冷笑不语。
北济城的米粮商,可不是渊流城的公家米行,这些米粮商的背后全是有名有
姓的大贵族,家族经营着免税的大农庄,坐拥大量的农奴佃户。
城里的粮价,向来由他们把持,粮贱时大量收购,粮荒时囤积居奇,投机倒把一把好手,就连城主府说了也未必作数。
北济城城主府印制纸钞、新修银行的大业如火如荼,底下的人,却压根不怎么买账。
城主府为了应付军饷,滥发纸币,再加上防伪毫无技术含量可言,造假工坊遍地都是,□□满天飞,北济城的纸币发行不到一个月,就贬值得厉害。
奇怪的一幕产生了,上午才领到纸币的士兵们,下午去粮铺买粮,店家给出的粮食,却只有纸币面额上的一半。
什么?你嫌少,那就别买!
你要去城主府告状?哈哈!我家的靠山可是城主府的大人物,小心反告你诬陷,吃不了兜着走!
无权无势的士兵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买了一半粮食回了家。
这样的情景,发生在每一个底层百姓身上,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没过多久,收税的日子又到了。
当平民们揣着一大叠纸币上缴给税吏时,对方鼻孔朝天,理直气壮:“城主大人说了,税收不可以用纸币,必须交钱币,这些我们不收!”
这句话对本就穷困的平民而言,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交税用不了纸币,买东西店家克扣数额,这纸币拿着比废纸也好不了多少!
城主府根本是在明晃晃的骗钱!
认清了上层贵族的险恶用心,民众们多年来积攒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爆发了!
所有工坊都罢工了,就连巡逻的卫兵也站在了他们一边,愤怒的民众自发走上街头,从四面八方蜂拥向城主府,把街道堵得结结实实。
他们大声抗议,向城主府砸石头,宣泄自己的不满!
在远处遥望着这一切的陆三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明明是同样的政策,在渊流城和北济城施行,却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陆三叔不由想起了沈轻泽当时似笑非笑的神情,彼时他尚看不懂,如今才隐约明白,细思处,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难不成,主祭大人早就料到今天这一切了?
※※※
渊流城城主府,议事厅。
整个议事厅静悄悄的,唯有洛辛汇报北济城财政危机的声音,像一块滚石沉重地碾过在座每个官员的心头。
谁也没有想到,世上居然还有不靠一兵一卒,就把敌人逼入绝境的方法。
两张主座上,颜醉和沈轻泽一左一右,安静地听着洛辛汇报。
时不时有官员悄悄偷瞄沈轻泽的神色,对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目光平和,似乎听得极为专注。
末了,沈轻泽轻轻颔首,示意洛辛坐下。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他,大部分眼神茫然。
对于北济城如何一步步踏入如今惨况,他们完全不明白,唯一理解的,就是北济城从头到尾,都被主祭大人操纵于股掌之间。
这种认知,使众人既崇拜,又敬畏,大家屏气敛息,等待悬在北济城头顶上那把刀落下。
颜醉也侧头凝视着他,比起北济城的下场,他更好奇沈轻泽是做到这一切的。
对于众人崇敬的眼神,颜醉忍不住从心底腾起一丝自豪,简直比自己被这样看着还要高兴。
沈轻泽面前关于北济城的计划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他轻叹一声,眼底是某种冷淡的怜悯:“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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