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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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跪在香案前，又是喜又是妒又是悔。mbaiwenzai
崇仁帝并没有剥夺温少离的世子之位。
圣旨上，写着赏下来的恩典。
温少辞鸿运当头，竟以十九岁的年纪，位列大理寺少卿！
温少离至今身无功名，老太太想不眼红都难，偏生自己做下那样的事，也怨不得谁。
两只耳朵高高竖起，薛青瓷认真听着黄公公的声音，不肯错过一个字。
英国公要与崇仁帝做亲家，四品的官职显然不够看，圣上施恩，直接将他从工部侍郎提拔到工部尚书。
温少决年方六岁，也得了赏赐。
“钦此——”黄公公合上圣旨。
薛青瓷不由一愣。
她可是英国公的贵妾，纵然没有诰命，也还赏赐些金银珠宝。
黄公公笑眯眯地走到近前：“公主得知姨太太传出喜讯儿，特命咱家给您贺喜。”
薛青瓷心中得意，口上却是连称惶恐。
黄公公一扬拂尘，身后的小太监捧着托盘过来。
薛青瓷只看了一眼，就干巴巴地道：“臣妇谢公主赏赐。”
托盘当中摆着一面拨浪鼓，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薛青瓷暗自好笑，公主也太小气了，且那鼓瞧着，似乎是旧物。
黄公公见她不觉明厉，眉头一皱，将话给挑明了：“传公主口谕——”
薛青瓷再次跪地。
尖锐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一字一字，如同刀子一般扎进她的胸膛。
赵临欢的口谕很长，但真正要紧的只有四个字。
“稚子无辜。”
薛青瓷一阵颤栗，身体抖得像只筛子，片刻之间伏地叩拜不止：“臣妇，谨遵公主教诲。”
稚子无辜，她却有罪。
这是明晃晃的警告！
亦是威胁。
没有孩子作为倚杖，她在英国公府再难翻身。
不止薛青瓷，温家其他人亦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皇权的碾压。
包括温少辞。
前世，他以男宠之身入住公主府，赵临欢待他十分宽容，仿佛经受过春雨洗礼的玫瑰花，收起了所有尖刺。
今生，不一样了。
不满十七岁的赵临欢，不知何时学会了以公主之尊威慑人心。
在她面前，那些后宅争风的妇人伎俩不堪一击，甚至压根不给薛青瓷解释的机会，她瞅准对方的软肋，一出手便直中死穴。
黄公公很满意温家众人的反应：“圣上挑了几处宅子，侯爷近来若是得空，劳烦进宫一趟。”
温少辞暗自咋舌。
瞧瞧这话说的，活像天子等着他似的，他巴不得去找赵临欢，奈何没有宣召进不了禁宫。
“明日便去。”他飞快答话。
·
燕禧堂。
老太太屏退下人，只留常嬷嬷在内室。
常嬷嬷坐在脚凳上给她捶腿：“大公子听了您的话，不敢再胡闹，老太太可安心了。”
老太太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公主为何赏她旧物？”
常嬷嬷笑笑，不以为意地说：“爱屋及乌，二公子不喜欢姨太太，公主瞧不上她亦是正常。”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个东西，看上去有点眼熟。”
去前厅接旨的时候，常嬷嬷也是在的，她低下头，使劲儿回想，顿时大吃一惊：“大公子小时候也有一面小鼓……”
话音渐渐小下去了。
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怎么可能？那东西一直收在库房，连我都快要不记得，公主如何知道。”
常嬷嬷安慰：“奴婢离得远，没看真切，想必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老太太要是不放心，奴婢这就去把东西找出来。”
老太太心里着急：“快去快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常嬷嬷终于找到那面拨浪鼓，急急忙忙跑回来邀功。
“老太太，您瞧，这不是还在么！”她欣喜地道。
老太太心下大安，伸手，一把拿过拨浪鼓。
竹制的鼓面涂了一层桐油，迎着微弱的日照锃光发亮。
尘封多年的旧物，绝不可能像新的一样！
稚子无辜。不单是说给薛青瓷听的。
六公主可以悄无声息地取走波浪鼓，亦能不留痕迹地杀死温少离。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老太太面色灰白地倒了下去。
站在边上的常嬷嬷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她口吐白沫。
橘白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
做下人的犯了错，活该被打死。
纵然橘白是她的亲孙女，常嬷嬷也不怪老太太没能把人救下。
可是——
常嬷嬷双目泛红。
打从一开始，老太太就存了杀心！
常嬷嬷伺候了老太太大半辈子，她想见亲孙女最后一面，没有人拦住不让。
橘白喝了毒药，小脸埋在她胸口，轻声述说隐秘。
老太太准备把橘白留给大公子做通房，这事常嬷嬷知道。
常嬷嬷不知道的是，橘白悄悄求了老太太，希望将大公子换成二公子。
“她不答应，大可打发我出去，何必拿话哄我……当日在碧落斋，除了姨太太，便只带上我，无论成败，我都逃不过一死，祖母，我明白了，都明白了……”
却是明白得太晚，白白枉送了性命。
外头隐约传来人声，常嬷嬷捡起地上的拨浪鼓，飞快地藏到了床底下。
“来人呐，老太太昏倒了，快来人！”
几个丫鬟破门而入，七手八脚地将老太太抬到床上。
外间，英国公大为惊讶：“中风？以老太太的年岁，不该这么早就……”
刘府医斟酌着道：“大约是受过什么刺激。”
宣旨的太监前脚刚走，老太太后脚就中风，若是遇上有心人，很容易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英国公挥退了刘府医，喊来常嬷嬷。
常嬷嬷直挺挺跪下：“是奴婢的错，老太太执意要跟颜家退亲，奴婢多劝了几句，老太太这才大发一顿脾气……”
“跟颜家退亲？”英国公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由大为光火。
温少离与颜家大姑娘的婚事，乃老太太一手促成，又是门当户对，断没有退亲的道理。
温少离低着头，解释了两句：“祖母说，咱们家今后是皇亲国戚，颜姑娘配不上我。”
英国公气得肝疼：“老太太啊……糊涂！”
别说如今明旨未下，便是当真尚了公主，更该规行矩步，万不能行此不义之事。
温少离沉默不语。
祖母还说，如果丢了世子之位，颜家肯定会上门退亲。
为着这个，他不敢再闹。
“老太太醒了。”丫鬟一声禀报。
英国公忍着怒气，抬脚迈进内室。
老太太半边身子僵硬，歪着嘴，含糊不清地吐词。
温少离凑到近前。
“退……亲……”他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
英国公脸色骤变：“此事儿子自有主张，老太太安心养病。”
话毕，他转身就走，经过常嬷嬷身边时，发现她依然跪在原地。
“将功补过，好生照顾老太太。”
“是。”
常嬷嬷盯着地上的茵毯，勾了勾唇角。
·
夜里落了一场雨，直至次日清晨，天才放晴。
温少辞捧着个小食盒，进了金瑶殿。
赵临欢昨晚熬夜写文章，眼睛底下有点儿浮肿。
温少辞心疼坏了，搂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到怀里来安慰：“公主已经赢了两回，这一回，尽可松快些。”
赵临欢嘟嘟嘴：“端阳帝姬自从住进宫，三不五时便到九华殿晃悠，赵琰被刺激着了，可不就要找我麻烦……”
温少辞静静地听。
赵临欢嘴上说着讨厌，其实心里十分在乎这个弟弟。
若跟着话骂，赵临欢肯定跟他急。
若向着赵琰，赵临欢肯定赶他走。
索性一声不吭。
赵临欢气得捶了他的胸膛两下：“你不理我，我不和你说了！”
温少辞：……
他伸手打开了食盒，立刻转移了话题：“凉了不好吃，公主快尝尝。”
白瓷碗中装着各色肉丸，红色的汤水闻起来辣味很浓。
在宫中，喝汤是养生，鲜少加入辣椒。
赵临欢夹起一颗牛肉丸，粉唇一抿，含入口中，贝齿轻咬，汤汁四溅，滚烫得令小嘴嘶嘶吸气。
温少辞见她喜欢，含着笑给她介绍：“城南新开了一家酒楼，名叫关东煮，这是他们家招牌菜，撒尿牛丸。”
赵临欢呆住。
撒尿？
她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温少辞将手放到赵临欢的小腹上，鼻息呼在她耳畔：“别想歪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偏他说得暧昧撩人。
赵临欢立时食不知味。
温少辞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炙热的鼻息随之喷洒到脸颊，一霎儿烫红了赵临欢。
“公主就不想我？”
赵临欢是极骄傲的，便连害羞也透出一种别样的气度，她低着头，声音清脆又柔美。
“等你搬出了府，我去找你玩。”
温少辞不说话，抱着她的两条胳膊却是越箍越紧。
封爵之初，崇仁帝没有御赐府邸，老太太的事情一出，宅子立马赏赐下来。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圣上不希望他与本家牵扯不清，也不希望英国公府得寸进尺。
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不能要。
英国公深谙圣心，只等清源侯府修葺完毕，分家之事就要提上日程。
赵临欢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眼角上挑，染着绾绾的温柔，小嘴微张，仿佛想要说话。
温少辞心中一动，低头亲在她的唇上，呼吸又急又喘，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情难自禁之时，他伸手去解缠在赵临欢腰间的丝绦。
赵临欢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
温少辞不为所动。
“五殿下到了！”
紧随秋夕的高声通报，温少辞下意识地收回手。
赵临欢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温少辞一边蹲下扶她起来，一边顺势跪地请罪。
“殿下突然驾到，小臣不甚惶恐。”
赵琰脸黑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