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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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顾山长销了假,陆宫梓踏着夕阳走进九里香。czyefang
西稍间房门大开。
陆宫梓伸头往里看,红木架上的书册少了七八本,青竹案上的小毛笔也不见了。
转进卧室,藏青学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打开箱笼,各色衣衫交缠在一起,乱得不成样子。
陆宫梓摸了摸最底下。
没了。
那块一直放在这里的蟾宫折桂玉佩,没了。
身后脚步声轻响。
陆宫梓回头看向来人,桃花眼里尽是慌乱。
“你去哪了?”
不等宋昭苏开口,她猛然觉察自己认错了人。
“少辞在哪?”
宋昭苏微微讶异:“他回京了。”
一霎儿,陆宫梓眼圈红了:“什么时候的事?”
宋昭苏:“走了有半个时辰,现在出发说不定还能追上……”
话音未破,陆宫梓一阵风似地冲出去。
该死的温少辞!
分明说过她在哪他便在哪,如今她在这里,他竟敢不告而别。
出了九里香,眼前晃过一个人影。
温少辞背着包袱,跑得气喘吁吁:“我去郡王府找你,门房说你回了书院,我就——”
陆宫梓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辞哥,别走!”
那般骄傲的公主殿下,语调竟有两分哀求,抱着他的那双小手,力道十足。
温少辞忽然恨极了那名惹她落泪的男子。
尽管那名男子就是他自己。
“我不是要走,只是回京改一下学籍,写信太慢,我亲自跑一趟,很快就回来。”
为了显示公平,考生须回祖籍参加乡试。
按律,更改学籍不是易事。
换作旁人未必肯尽心,何况乡试之后的会试在长安举行,父亲只怕要责怪他多此一举。
温少辞用力地抱紧了陆宫梓。
他的公主在金陵。
这不是多此一举,是至关重要,是必不可少。
陆宫梓一把将他推开。
温少辞有点懵。
嗳,这不是辞哥该有的待遇。
陆宫梓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学籍单子,将纸一抖,送至他眼前:“瞧瞧,早帮你办好了。”
温少辞如获至宝,盯着上头的墨字瞧了又瞧。
陆宫梓仰头看他:“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赵琰许了她一个承诺。
只要“陆宫梓”考中举人,他便帮忙促成赵临欢与温少辞的婚事。
温少辞挑了下眉。
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倒像他说的。
宋昭苏站在门外,亲眼见证了一出“郎情郎意”的好戏。
心中怪异更胜从前。
郡王妃的侄儿、崔贵妃的亲戚、崔鹿绫的表哥,这些身份交叉重叠,似乎指向某人。
某人是谁?
一时之间,宋昭苏答不上来。
·
暮春五月,梅子黄时雨。
因为天气不好,张祺没有趁着放假去找王宝环。
三杯酒下肚,桃花眼挑起一抹媚色:“太守大人怎么说?”
温少辞盘腿坐在蒲团上,伸出手,环住陆宫梓的腰身,不声不响地将人摁在自个儿怀里。
平时顶多拉拉小手,搂搂抱抱都是避着众人。
偏生赵临欢酒醉微醺的模样太过诱人,温少辞不想她被同窗瞧见。
张祺飞快挪开视线,眼睛盯着矮桌上的花生米:“伯父说,待我考中举人,许我上门提亲。”
陆宫梓抬起手,捶了一下身边人的胸膛:“和我一样。”
“啊这——”
张祺抬起头,同情地看了一眼温少辞。
温少辞满脸疑惑。
莫不是喝醉了出现幻觉?
以为她自己是个男人?
或着,以为他是个女人?
宋昭苏捏着酒杯,不动声色地打量陆宫梓:“你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桃花眼一闪一闪,陆宫梓坐直腰板,两只小手捧住温少辞的脸,倾身吻了上去。
哐当——
宋昭苏失手跌了酒杯。
这是他能看的吗?
宋昭苏抬眼望天。
温少辞面色绯红,呼吸一阵重过一阵。
那个吻,宛如蜻蜓点水,后劲却似火山,在他体内不断迸发。
清冷的眼眸染上一层情/欲。
“宫梓醉了,我扶她回去休息。”
嘴上说的是扶字,手上用的是横抱。
砰——
东稍间的门严丝合缝。
陆宫梓醉了,需要休息,温少辞没醉,待会还要出来。
何必关门。
里头将发生什么,其实不难想象。
张祺假咳了两声:“宫梓长得越发漂亮了,跟仙女似的。”
和这样的美少年朝夕相处,换成他是温少辞,说不得也要动心。
没有与几人一起围坐在地,向长川独自杵在西北角的一张椅子上,他的声音不大,听不出一丝感情:“兴许,她真是仙女。”
“宫梓只是长得好看了点,男生女相并不少见,”张祺笑笑,“科举是要解衣搜检的,女孩子要怎么考?”
宋昭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向长川哂笑。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又再次合上。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目光之中不无好奇。
才说几句话的功夫,未免有些太快。
温少辞摸了摸鼻尖,视若无睹地坐回原位。
赵琰走之前出言警告,敢对赵临欢动手动脚,就要他断手断脚。
他自然不敢动手动脚,只是动了动嘴而已。
短暂过后,向长川突然哈哈大笑。
从前风流多情的花间浪子,今生竟是改了性子?不仅专情一人,还学着谦谦君子守身如玉。
可笑,真是太可笑!
向长川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世间不止有王宝环,还有其他女子。
太平馆的头牌,名叫娇莺。
娇莺人如其名,小脸宛若娇花照水,声音好似燕语莺啼。
向长川抱着娇莺,整个人平静无波。
世间不止有王宝环,却只有一个王宝环。
前世未经人事,今生依然弥补不了遗憾。
向长川放开娇莺,大步走出太平馆。
从这一点看,他与温少辞,并没有什么不同。
张祺斟满一杯酒,侧身面朝向长川,拱手道:“向同学,我敬你。”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向同学怎么不动?这是张家祖传的好酒,世间只此一坛,错过了就再也喝不着。”
张祺意有所指。
向长川眸子一紧,抬脚走出明厅,他的步伐匆匆,便连伞也忘了拿。
张祺一声冷哼:“你请他来做什么?”
温少辞面露尴尬:“就和你们一样,都是自个儿来的,我何曾请过谁。”
张祺不依:“你可以赶他走。”
温少辞解释:“我本意送他出去,是昭苏开口留人。”
宋昭苏似笑非笑:“我只是客气一下。”
他听从温少辞的劝告,不去跟向长川计较那些恩恩怨怨。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坐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
温少辞见状,立刻转移了话头:“兰生,你跟我舅舅都说了什么?”
他想知道张祺是怎么打动未来岳丈。
有朝一日,他也将面对同样的局面。
张祺笑了,得意洋洋地说:“我不告诉你。”
温少辞瞬间冷脸,挪了挪身子,作势要将他赶出去。
张祺和他闹过一阵,幽幽叹出一口气:“王伯父讲话绵里藏针,我能耍什么心眼,我和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宝儿就喜欢她……”
后头还说了些什么,张祺已是记不太清,当时情绪激动,他只记得自己把想说的话全说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反正王伯父相信我是真心的。”张祺拿手肘撞了一下温少辞,“我与昭苏都有了着落,你怎么办?”
陆宫梓再好,那也不能传宗接代。
温少辞清清淡淡地开口:“太太重病在床,我为人子,不宜考虑婚事。”
张祺嘿嘿一笑:“身为男儿,终归要娶亲生子,嗯……啊……那个,与其等着长辈硬塞,不如提前挑个懂事的,将来当个摆设便是。”
温少辞摇摇头,觉得很是好笑。
不过张祺不知缘由,却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真心拿他当朋友。
叮咣——
宋昭苏把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你既不愿娶妻,莫要害了人家姑娘一生。”
张祺不以为然:“所以说,挑个懂事的嘛。“
宋昭苏斜睨他一眼:“你家中也有两个姊妹,不知可否懂事?”
张祺怒火中烧:“想必姜同学便是太过懂事,才会遭你始乱终弃。”
心口一阵刺痛,宋昭苏愤然离席。
前些日子,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姜家五姑娘下嫁陕北高家。
好好的伯府嫡女,居然给一个病秧子冲喜,任谁听了,嘴里都能嚼出两三句闲话。
况且不久前,姜姝被指为四皇子妃。
这叫人不得不怀疑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宋昭苏不仅毫不怀疑,而且十分确定。
他曾调查过景山伯府,知晓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内情。
也清楚姜家五姑娘不曾对不起姜姝。
甚至可以说——
她是唯一一个对姜姝好的姜家人。
想到这里,宋昭苏十分失望。
害了无辜的小鹿还不够,连自己的亲姐姐也不放过……
阿姝,何以歹毒至此。
雨水不断往下,打进宋晓苏的眼眸,视线模糊间,一个撑了油纸伞的姑娘款款而来,瞧着有几分眼熟。
宋昭苏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宋公子,快到里边避雨。”春晓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用手臂推着他走。
宋昭苏凝眸看一眼远处,回身跨进了门。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十步的时候,背后响起春晓冷漠又带着点儿嫌恶的声音。
“姜六小姐,你已许婚皇家,不宜再来书院,倘若传出风言风语,伤的是四殿下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