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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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扫过那些受伤的学生,停留在王太守身上,顾山长板着脸质问:“王易深,怎么交代?”
王太守与顾山长师出同门,论起辈分,他该唤顾宴一声师兄。yywenxuan
“你的学生带头闹事,是不是你在背后煽动?”王太守不服。
顾山长冷哼:“学生们是为民请愿,何曾闹过事,倒是王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抓乱打,不配做父母官!”
人群之中隐约传来“狗官”的咒骂声,王太守气得脸红脖子粗:“顾宴,你老娘已经年过六旬,难不成还想改嫁?”
顾山长眉眼不动:“人各有心,心各有见,我不赞成他们的观点,但支持他们的所作所为,圣上广开言路,就是想要听取各方民意,王大人以为当今并非明君?”
王太守瞪他:“休要胡说,当今堪称千古一帝。”
顾山长:“知情不报该当何罪,王大人比我更清楚,你若不方便,我可以找人帮你。”
“顾先生桃李满天下,大人还是……”有官兵出声提醒。
“不敢劳烦顾师兄。”王太守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齐渺渺扬声道:“王太守,我们随时欢迎你过来。”
陆宫梓蹦蹦跳跳地跑到顾山长跟前:“老师你真厉害。”
顾山长仍旧板着面孔:“王景深马上就会将这件事上报朝廷,我要你们答应我,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不再继续深究,来日方长,当下最要紧的是好好读书,不可硬钻牛角尖。”
温少辞俯身长揖:“学生谨遵老师教诲。”
陆宫梓心悦诚服:“学生谨遵教诲。”
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见状,顾山长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温少辞等人在城中各个繁华地段分发请愿书,可惜收效甚微。
陆宫梓一连数了好几遍:“一百八十六,还不到两百。”
乔月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明日来不了,后日也是……”
短短几天已经有不少女学生被迫退出,乔月颜能过来还是拜沈先生所赐,今日一过,她也要被关在家里。
温少辞沉吟片刻:“此事不宜久拖。”
拖得越久,人心越散。
陆宫梓愁眉苦脸:“难道我们做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乔月颜连忙摆手:“其实书院里有很多同学都是支持的,只是她们身不由己,也担心朝廷秋后算账。”
请愿书要被送到御前,那上头签了名,想抓人还不是一抓一个准。
温少辞笑了笑:“不签名也可以啊。”
陆宫梓疑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圣上怎会相信?”
温少辞深深望进她的眼眸:“他会信,一定会。”
心跳莫名加速,陆宫梓面上一片滚烫。
温少辞道出他的想法。
“游行?”齐渺渺皱眉摇头,“连名字都不敢留,还指望他们跟着你做这个。”
“愿意跟自然最好,”温少辞有些无奈,“不愿意跟,旁观也行,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的态度。”
“知道又有什么用,”齐渺渺继续泼冷水,“态度能拿出来吃,还是能拿出来看?”
陆宫梓瞬间了然。
画下来!
只要画下来,就能将无形的东西化成有形!
·
十月二十七日,是个阴天。
太极殿中,三皇子跪在堂下请命:“请父皇准许儿臣前往江南处理此事。”
崇仁帝端坐上首,神色晦暗不明:“说说,怎么处理?”
三皇子胸有成竹。
“儿臣觉得可以用金三娘之事教化金陵百姓,让他们知道何为贞洁中正。”
汉中有位金三娘,未婚夫因故去世,依照古礼,金三娘守上三年望门寡,便可重新择婿。
三年后,金父另寻一户人家,订婚当晚金三娘投了井。
赵琰:“读书人最是牙尖嘴利,皇兄说出一个金三娘,自有李四娘王五娘孙六娘等着你。”
三皇子笑了:“那就先杀鸡儆猴,温少辞、齐渺渺、陆宫梓,只要砍了这三人的脑袋,我不信谁还有话说。”
“你敢!”赵琰怒道。
三皇子被他吼懵了,呆了好半天才开始发难:“五弟,谁许你这么跟兄长说话!”
赵琰半垂了眼,不狡辩也不认错。
三皇子忿忿地望向上首。
崇仁帝视而不见:“此事改日再议,你先退下。”
三皇子咬紧牙关,起身飞快走出大殿。
崇仁帝望向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脸色好看了许多:“你说说,该怎么处理?”
赵琰:“砍了温少辞的脑袋,再把姐姐接回来。”
崇仁帝:……
崇仁帝轻声咳了咳:“以公报私,不可取。”
赵琰收正神色:“儿臣以为,过刚易折,不如怀柔。”
“喔,”崇仁帝用指尖点了点案上的奏折,“你支持这些学生?”
妇人该不该守寡,赵琰并不在意,嫁入皇室的女人先是臣子后是妻子,平安活到老就是福气,即使想改嫁也是没人敢娶。
该不该让三哥称心如意?赵琰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汉中突然冒出一个金三娘,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提出免除将士后顾之忧的是赵琰,提出将士孀妻不得改嫁的却是三皇子。
本该完全属于自己的功劳被人分去一半,赵琰如何能忍!
“大周立世三百余年,三纲五常传承千年,纵然是朕,也无力斩破世俗偏见。”
“父皇多虑,您是九五之尊,大周都是您说了算,只要父皇高兴,效仿魏朝未尝不可。”
崇仁帝自然不会将帝位传给女子,但是赵临欢终归姓赵,倘若真到了那一步……
崇仁帝摇摇头,他一共九子,根本不必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与皇位继承比起来,妇人是否守贞似乎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
“朝令夕改,皇家颜面何在?”
“善听善见,百姓只会说您爱民如子。”
崇仁帝不语先笑:“区区几个学生,代表不了万民。”
若非赵临欢牵涉其中,这件事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赵琰:“姐姐有一样东西要献给父皇。”
少顷,两名小太监各执一端缓缓展开画绢。
崇仁帝坐在御座上漫不经心地看,看着看着,他缓缓起身,大步走到画绢前。
正中央是一列游行请愿的队伍,领头的两名少年高举一条横幅:女子无罪亦是罪,战火无情人有情。
女子上不了战场,并非生而为女的原罪,毕竟战火不是因她们而起,她们却要承受无边孤寂。
赵琰撇了撇嘴:“这两句,勉强通顺而已,肯定不是姐姐所写。”
崇仁帝叹口气:“百姓大多目不识丁,用词朴素更易流传。”
赵琰低头默念了两遍,不得不承认事实果真如此。
崇仁帝继续看画。
走在横幅后面的是身穿浅黄衣裙的女学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但每个人眼中都能看到坚定与憧憬。
女学生后面是青衣竹簪的男学生,约莫数十之众,神色凝重,目光清明,仿佛正在践行一种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
崔鹿绫走在队伍末尾,左边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右边是个荆钗布裙的贫家女,她们手挽着手并肩而行,似是在为彼此加油打气。
赵琰的眉头微微一皱。
大周百姓何止千万,不足百人的示威游行不过一场笑话,哼,赵临欢在信中说的好听,结果真是叫人失望。
桃花眼底蕴着水光,崇仁帝目不转睛,看得十分认真。
乍然一瞧,道路两旁不见人影,但仔细看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背后藏着一双又一双眼睛,透过门缝,透过窗户,渴望的、敬佩的、惊讶的、恐惧的、漠然的、愤怒的……
还有那热泪盈眶的。
在此之前,崇仁帝从来不知人间竟有这样多双不同的眼睛。
画面再过去是十字路口,以此为界限,贫富开始分明。
朱门绮户下,一名粉衣少女被人用膝弯压倒在地,头颅昂起似在呐喊——
我心与你们同在!
少女死死抓住门槛,门边有个小丫鬟正在一根一根掰她的手指头。
崇仁帝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画上的女孩儿年纪比赵临欢还要小,她为什么会遭受这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太阳普照大地,她不过是想走在阳光之下!
视线一转,又是一户人家。
门外站着名中年男子,他伸手指向游行队伍所在的方向,吹胡瞪眼暴跳如雷,承受怒火的中年妇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
崇仁帝跟着笑了笑。
这妇人定是伙同闺女哄骗了自家夫君,也不知她家千金是画中的哪一位。
崇仁帝细细地看细细地品,只觉此画好似天上明月,照尽人间世情百态。
画绢在只身一人的跪拜中落幕。
看不清面貌,看不清年纪,看不清男女,可以是你可以是我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拜的是皇城方向,行的是朝圣之礼。
只有一人,却如同千千万万,你听,他们在呼唤——
陛下圣明!
崇仁帝心神激荡,抬脚往后退了一步,桃花眼往落款处那么一瞟,喟然长叹:“莫非湘湘以为朕嗜杀成性?”
“世俗偏见杀人于无形,唯独杀不死她们的心,”赵琰淡淡地笑了笑,“儿臣以为姐姐是这个意思,正如这幅画的名字,杀不死的心。”
“你说,她是为了什么?”崇仁帝问。
赵琰:“赵氏千秋万代,子孙终将泯然众人,若为后世计,姐姐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