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放学后,陆宫梓明显不怎么高兴。moweiwenxuan
温少辞了然一笑:“看不惯,就叫他吃些苦头。”
针对向长川的处置,书院的意见分为两派。
一派以顾山长为首,认为必须立刻开除向长川。不仅弄虚作假抢夺同伴猎物,而且放跑马匹截断他们的求生之路,前者违背学生本分,后者更是失了做人的本性。
另一派由孙师傅领头,他们坚持以结果论成败。理由则是,宋昭苏大意轻敌,怨不得旁人,要知道,如果自己对自己的生命都不负责,还能指望谁来在乎你?
自然,向长川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接受指控。但凡能推脱的,他一律不认,推脱不了的,就拿孙师傅那套“考场如战场”的理论说事。
陆宫梓很生气,更生气的还在后头。
经过几番争执,孙师傅获得最终话语权。
狩猎考试算作骑射两科,向长川居然双科第一!
幸好陆宫梓的综合排名稳居榜首,不然早就被气死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
温少辞不禁犯了难。
他不曾害过人,哪里晓得作弄人的法子。
陆宫梓更干脆:“套上麻袋给他打一顿!”
纤长的手指转动折扇,温少辞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去,还是我去?他一个大活人,武艺又不差,难不成站着不动让你打。”
他与陆宫梓都是有“前科”的,倘若再犯一次事,顾山长铁定将他们赶出书院。
“不如我去。”
罗欢年笑吟吟走进来。
温少辞瞬间冷脸:“背后听人墙角,绝非君子行径。”
屋子不大,人一多便显得有些拥挤。
陆宫梓直接坐在床上,罗欢年走过去,镇定自若地坐到她旁边。
“不是我有意偷听,我碰巧路过窗外,听见你们大声密谋,不得不出言提醒。”
罗欢年心下好笑,商量着怎么害人还大开门窗,公主真是单纯可爱,温少辞就——
蠢得可以!
温少辞瞥他一眼:“罗同学说要去,是不是真的?不慎被人发现,可是会受罚的。”
罗欢年暗暗冷哼。
有他出手,自是滴水不漏,但看温少辞这模样,肯定要去告密。
“陆同学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只不过,偷偷打一顿,哪及叫他在众人眼前出丑丢人来得痛快。”
罗欢年笑得极其温和。
“更妙的是,他明知道是谁做的,却抓不到把柄,回头恨得牙根痒痒,还得在咱们跟前撑脸面呢!”
陆宫梓拍掌大笑:“好好好,这个好!”
“温同学以为如何?”罗欢年道。
温少辞捏紧了折扇,不置一词。
罗欢年微微一哂,转头与陆宫梓商量细节。
时间定在明日的表彰大会,罗欢年事先对向长川的衣服洒药,然后趁着上台领奖的时候,想法子叫他跌倒。
沾了药的衣裳会变得十分脆弱,秋衫单薄,再加上摔一跤的力道,向长川势必要在所有人面前赤身裸体。
想到这里,陆宫梓笑弯了眼儿。
罗欢年专注地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温少辞一脸郁卒。
既恨罗欢年横插一脚,又怪赵临欢亲近旁人,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依然没有好脸色。
“罗同学,都弄好了?”
桃花眼眨呀眨,宛若两颗水洗后用锦缎擦拭过的琥珀。
罗欢年略一失神,道:“我办事,你放心。”
说话间,表彰大会拉开序幕。
“第五十名,宋昭苏。”
宋昭苏尚在养伤,来不了。
一段沉寂过后,顾山长再度开口:“第四十九名,杨韵。”
杨韵得意地仰起头,大步跑上高台。
温少辞瞥一眼斜后方,但见向长川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察觉到有人看他就咧着嘴笑了起来,一口大白牙晃得人眼睛发花。
心里咯噔一下,温少辞收回视线。
他们的计划真能顺利进行吗?
温少辞忽然有些动摇。
除了骑射,向长川其余四科都在四十开外,因而综合排名并不靠前。
“第四十三名,向长川。”
目光闪闪发亮,陆宫梓充满了期待。
一步、两步、三步,只要再走一步,罗欢年就会出手。
脚步骤然停住。
温少辞转头看过去,向长川再次冲他灿然一笑,随即飞快侧开脸,继续往前走。
四步、五步、六步,向长川安然无恙。
罗欢年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陆宫梓看得分明,正要出声质问,就听见“哎哟”一声,心中顿时大喜。
抬头望去,但见张祺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罗欢年又一次出手,小小的石子儿在他手中就像暗器,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直击向长川膝弯。
向长川勾起唇角轻蔑地笑了。
伴随一声痛呼,袁仲舟跌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向长川从容不迫地走上高台,陆宫梓说话带上了几分埋怨:“你怎么不打准一点!”
罗欢年亦是纳闷不已。
一次可以说是偶然,三次全都安全躲过,就不能再用巧合来看待。
温少辞却是一直在盯着向长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
“第八名,温少辞。”
掸了掸袖子,温少辞慢慢地从罗欢年眼前走过。
罗欢年的成绩排在一百多名,进不去思学堂,只等今天一过,温少辞再也不用见到他。
罗欢年的眼神却已经飘远了,似乎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第一名,陆宫梓。”
陆宫梓翘起尾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她不疾不徐地走着,仿佛走在九重宫阙,气派卓然。
等她走近,温少辞忽然毫无预兆地牵住她的手。
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陆宫梓娇娇俏俏地站在他身边:“是不是怯场了,胆小鬼。”
温少辞点点头。
的确是自己太胆小,以至于罗欢年敢当着他的面打赵临欢的主意。
一个是碧水清莲,一个是朱砂海棠,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云中月,站在一起倒像一对璧人。
顾山长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学生的个人喜好与书院无关,他只负责颁奖。
奖金一共分三档,第二名到第十名各得一千两,第十一名到第二十名各得八百两,第二十一名到第五十名各得六百两。
陆宫梓从顾山长手里接过一只木盒,桃花眼已然笑成两弯月芽儿。
其他人只有一份信封,唯独自己这份与众不同,定然是个宝贝。
表彰大会散场时,张祺等人都围了过来。
“快打开看看!”
“真是急死我了。”
……
一片催促声中,陆宫梓不慌不忙地打开木盒。
众人齐齐看过去。
一卷竹简安然地躺在那里。
陆宫梓将盒子塞给温少辞,自取竹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突然把竹简往地上使劲一掷。
“呸!谁要这个玩意儿!”温少辞弯腰捡起。
竹简上写了许多话,一言以蔽之,就是历任山长对学生的孜孜教诲。
好吧,这种东西的确没人想要。
陆宫梓撅着嘴巴,自去一旁生闷气。
温少辞举起信封,在她面前晃了晃:“走,请你上喜记。”
“少辞大气!”
张祺振臂高呼,众人也跟着起哄。
温少辞迟疑了一下,再看陆宫梓笑得开怀,他心里也高兴起来。
向长川飘到他身后,幽幽地来了一句:“飞卿别来无恙。”
温少辞一怔,旋即回头。
向长川已经消失不见。
·
在喜记吃过午饭,温少辞撇开众人,独自去寻向长川。
前世温少辞自诩花间浪子,给自己取了个雅号,飞卿。
而今知道这个雅号的只有一种人。
便是和他一样来自前世之人!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你,倒是你,居然伙同罗家小子想要看我笑话。”
向长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飞卿,你别忘了,罗羡思喜欢六公主,喜欢得不得了。”
温少辞呆若木鸡,不知道该从哪里吃惊起。
眉尖微蹙,向长川恍然明白过来:“啊,我知道了,你从前没见过他,自然看不出罗欢年就是罗羡思,未来的临渊侯。”
“临渊侯”三个字,霎时唤醒温少辞上辈子的记忆。
宋昭苏死后,罗羡思迅速崭露头角,他率领大军接连夺回几座城池,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把宋家手里的兵权弄过来了。
坊间谣言四起,人人都说罗羡思杀人夺妻,宋家为此闹到御前。
后来,赵临欢亲自登门拜访,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宋家一反常态,甚至主动出言替罗羡思澄清。
想到这,温少辞用力咬了咬唇瓣。
自他进到公主府,赵临欢便专宠他一人,对他可好可好了。至于罗羡思年逾三十却一直没有娶妻的缘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宋昭苏当真是被他所害?”
温少辞问道。
宋昭苏不听劝阻非要走武举之路,连累他不得不跟着提心吊胆。
向长川阴森森地龇牙一笑:“他不死,罗羡思怎么肯站在崔皇后这边。”
根本没有什么敌军战俘,一切都是阴谋!
胸口沉得喘不过气来,温少辞努力深呼吸。
前世因着赵琰去世,太子之位悬空,朝堂上隐约出现分立趋势,而呼声最高的莫过于三皇子和四皇子。
三皇子是元后嫡子。
元后出身承恩公府,也是罗太后的娘家侄女,罗太后膝下无儿无女,比起旁的孙儿,自是三皇子更与她贴心。
然而,承恩公府显然不这么想。
罗羡思最终选择了四皇子。
温少辞低头思索。
既然不是罗羡思,还有谁会想要除去宋昭苏?
宋昭苏做了驸马,就等于把宋家和五皇子绑在了一起,有姐夫和小舅子的情分在,来日君臣把酒尚可言欢。
四皇子不一样。
他是继后养子,与赵临欢隔了一层。
宋家不敢将赌注全押在他身上。
四皇子约莫也是如此作想,宋家已经是国公的爵位了,再往上就要异姓封王。谋朝篡位的异姓王并不罕见,没有哪个皇帝情愿养大臣下的野心。
因此,宋昭苏必须死。
向长川洋洋自得:“你总算想明白了,这等一石三四五鸟的好计谋,我策划了好多年,可惜谁也不能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