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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诡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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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葵喜扯了下白玉的衣角,白玉微微侧头,视线却并未从贪狼身上离去,他温声讲:“别怕,你不要乱跑,我会保护好你。”

    贪狼开始往后退,做攻击姿态,它看着那把对它发出过威胁的剑器,猛地蹬腿跃身,张口咬住了薄刃。

    它甩着脑袋,试图将那把剑从白玉手中拖拽出来。

    白玉紧紧握住剑柄,用力从贪狼口中抽回剑,尖锐的獠牙与韧性十足的剑刃之间发出“兹拉”声响。

    眼见剑就快抽回来了,贪狼却不死心地咬紧了剑尖,不断地变幻角度去折剑,剑刃被拧成了麻花,又迅速反弹回原样。

    如此反复几次,白玉也显得有些吃力了。

    贪狼不但想毁掉他手中的兵器,还想以此还耗费他的力气,他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白玉分开脚,稳住重心。此刻他眼中没有剑,只有一条被恶狼咬住的皮鞭,他蓄足了力气,挥鞭。

    鞭子在长空挥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另一头是死咬住鞭子不松口,因而被抡起来的贪狼。

    贪狼重重摔地,砸起一圈圈烟尘。

    它迅速站起来,昂头长啸,没有半点犹豫再次冲向白玉,白玉跃上半空,挥出一道剑气,贪狼甩着后爪躲开,在地上划拉出两条细长的沟壑。

    一道接一道剑气挥向贪狼,贪狼都躲开了。它停在了四起的烟尘里,目光如倒钩,钩住了白玉,它的眼睛在告诉白玉:它要撕碎他。

    贪狼抬起了前爪,作势扑向白玉,白玉又挥一剑,贪狼却撂爪落地,将目光锁在了葵喜身上。

    它奔向葵喜,眼睛里的贪婪、欲望和即将获得猎物的骄傲、喜悦都毫不掩饰地展露给葵喜。

    它换了只猎物,抑或是它找准了对方的软肋。

    白玉心道不好,赶忙俯身飞下。

    贪狼的爪子与葵喜的胳膊肘不过咫尺,它就要成功猎取到猎物了。

    葵喜捂住眼睛,手腕处一紧,身体腾空而起,随后“嘶”一声,落入宽大的怀抱里。

    她缓缓拿下遮挡在双眼处的手,抬头看到了白玉的下巴。风迎面灌来,她破掉的衣袖掉了一半在空中。

    白玉低头,看到小葵喜紧紧缩在他的怀中,他在她头顶讲到:“没事了,我不会让它伤害你。”

    小葵喜点头,吸了吸鼻子,然后往白玉胸前一蹭。

    白玉蹙眉,看到胸口处的湿痕,问她:“你在我身上蹭的是眼泪还是鼻涕?”

    小葵喜抬头,愣愣地讲:“都有。”

    白玉欲哭无泪:“你……”

    葵喜揉搓那块被她蹭脏的衣衫,嗫嚅道:“没找到别的地方擦,鼻涕又不能憋住不流。”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师傅真是个讲究的上仙。”

    贪狼再次尝到了失败的感觉,它朝白玉龇牙,躁动不安地来回行走。它像是失去了理智,无所顾忌地朝着白玉扑去,把白玉逼到了悬崖边上。

    白玉身后是万丈深渊,石子落下永远听不到回响,像是还没到底就被拖进了无间地狱一般。

    小葵喜趴在白玉的肩上,看到了那深不可测的危境,将头缩回到白玉的臂弯下。

    贪狼在嚎叫,叫声里藏着不安,藏着愤怒。它放弃了缠斗,改作了速战速决。

    它扑向白玉,它要将得不到的猎物统统毁去。

    白玉稳站在悬崖边上,在贪狼逼近时飞身,白色的衣袍翻飞,却成了贪狼最好的攻击利器。

    贪狼射向白玉,视线锁住了衣袍,它嗷呜一声咬住白玉的衣袍,四爪腾空,把自己变成巨石,拖着他们一起往深渊坠去。

    白玉只觉整个身体突然一重,失了重心,仰身往深渊里掉去。

    葵喜惊恐、迷茫,呼喊不得,风刮得她睁不开眼,却强行从眼角带走了她的眼泪。

    就要这样折了吗?她想。

    从崖底而来的风在白玉耳边乌拉乌拉地响,他们每往下坠一分,风就更寒冷一分,最后变成了风刃,刮伤他们的脸颊,刮破他们的衣衫。

    白玉紧紧护住葵喜,在巨大的风声里,他歉疚地对葵喜讲:“对不起,还是没能将你护好。”

    小葵喜的脸埋在白玉的脖颈处,她闷声回着:“师傅,不关你的事,是我任性了。”

    她在抽泣,眼泪顺着白玉的脖子流到了胸腔,那是唯一温热的东西了。“师傅,你松开我吧,少一个人的重量,你或许还有办法找到活路。”

    小葵喜说得没错,下有狡黠凶恶的贪狼拖住他,上有尚还年幼,需他人呵护的葵喜。如此,他翻不了身。

    可白玉却道:“你不是说哪儿有师傅丢下徒儿的,你数数,喊了我多少声师傅了。”

    白玉摸着小葵喜的头,声色琅琅:“万丈深渊又怎样,师傅带你绝处逢生。”

    他在小葵喜耳边轻轻讲:“抱紧师傅了吗?”

    葵喜又加了几分力道,坚定地说:“嗯,抱紧了。”

    白玉松开一只手,召回玉剑,在刺骨嗜血的寒风中一剑削断贪狼咬在口中的衣袍。

    贪狼悲号,坠落进深深的无间地狱中。

    终于轻了。

    可也只是轻了而已,他们仍旧在往下坠。

    白玉点亮指尖的光,看到了陡峭又湿滑的崖壁,他艰难地睁大眼,转动脖子寻找生机。

    就在下方,白玉看到了一处凹进去的崖壁,可以站一个人上去。

    他甩出玉剑,剑嗖声钳进石壁里,白玉拍了拍小葵喜的背,道:“把手给师傅。”

    小葵喜伸出手,放在白玉的掌中,白玉的大手将小手紧紧蜷握,然后迅速翻身,费力挥动胳膊将葵喜甩了出去。

    葵喜安稳地落在了那处凹壁里,她紧紧贴住崖壁,伸着脖子在深渊里寻找白玉:“师傅,师傅,你在哪里?”

    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她在凹壁里急得直哭。

    “别哭。”

    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在她耳边讲话一样。

    小葵喜睁大眼睛去寻找,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飘荡在她所站的凹壁之下,不完整的衣摆时有时无,看的她好焦急、难受,生怕眨眼间就再也看不到了。

    白玉单手挂在钳在石壁的玉剑上,风时不时从峭壁上掀掉几块小碎石,砸中他的肩膀,然后滚落进深渊里。

    他的白衣上有无数道细小的血痕,是凌冽的寒风划破了他的身体,还有脸颊。

    小葵喜扶着石壁,缓慢蹲下身,她伸出一只手去够白玉,却发现那只是徒劳。她的手臂不够长,她的胆子不够大,她的灵力不够高,她只有一条命和一个名字,命还是那个便宜师傅费劲儿给救下的。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喊着:“师傅,我该怎么做?”

    白玉仰着头看葵喜,嘴唇让风给吹得发干泛白,可他还是那么温和:“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待在那里。”

    葵喜黯然,他真的做到了,他带她绝处逢生,她逢到了,那她那个便宜师傅呢?

    她好恨,好懊恼,悔自己玩心太重,总是不认真修炼仙法。她以前总听那些从人间游历回来的老神仙讲“书到用时方恨少”,而于此刻的她来说,是“术到用时却没有”。

    白玉吊在剑上,袖子滑到胳膊处,没有了遮蔽,寒风更是肆无忌惮地啖他的血了。

    他的力气、体温在一点点消失,再这样下去他活不了,上头那个小丫头也活不了。是他把她带出来的,那也要完好无损地将她带回去。

    不远处,有扑翅的声音穿过风声而来,紧接着一阵尖锐的秃鹫声响彻整个深渊。

    这唳叫声在呼哧的风里和暗黑的崖间令人毛骨悚然,小葵喜缩着手脚,警惕、害怕地打量四周。

    白玉咬着牙,不断蓄力,想要飞身到剑上去,试了几次都无力地吊回去,好几次险些手滑跌下崖底。

    秃鹫的叫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白玉试着打了个响指,指尖亮起了微弱的光,借着这点光,他看到那身形巨大的秃鹫朝他盘旋而来。

    那巨畜扇开寒风,锐利的眼里闪着光,直勾勾地盯着白玉,它把白玉当成了果腹的食物。

    “师……师,师傅……”小葵喜嗓音颤抖。

    秃鹫掠过白玉的头顶,大翅拍脸而过,在顶空盘旋两圈后落在了玉剑上,踩得玉剑往下倾斜了几分。

    秃鹫在倾斜的玉剑上来来回回,不紧不慢,它注视着白玉,锐眼不放过白玉身上每一道血口子。

    是鲜血的味道在吸引它,它沉迷这种味道,它想要马上啄食。

    秃鹫倏地扑翅而起,钳在崖间的玉剑回弹,又松了几分,使得白玉也往下坠了几寸。

    崖间碎石松动滚落的声音惊得葵喜身体僵直,她蜷缩在狭窄的凹壁里,看着秃鹫绕着白玉飞。她视线往下,已经看不到白色的衣袂了。

    悬崖空荡荡,心也空荡荡。

    小葵喜跪坐在凹壁里,哑着嗓子大喊:“师傅,师傅。”

    秃鹫抬头,一边盘旋一边窥视葵喜。

    白玉在下头焦急地喊着:“不要出声。”

    小葵喜收起眼泪,乖乖坐回。

    幸好,他还在;幸好,他还能给她回应。

    碎石滚落得越来越多,寒风也越刮越大,秃鹫在白玉与葵喜之间做选择,一个是扑鼻的血腥味,一个是皮肉完好,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带走。

    秃鹫选择了后者。

    它发出一声唳叫,直冲葵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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